37、第三十七章 报复

唐昭夜在走廊中转悠了一圈,碰见方才引着他们进门的小二,便将他叫到一边询问,顺手给了他一锭银子。

“你在玉满楼多久了?”

小二拿了银子,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后边,忙道:“玉满楼才建起来时小的就在这边了,如今已有十几个年头。”

那他应该很了解这楼里的事情,唐昭夜追问:“那你可知道,以前经常来楼里听戏的一位白娘子,她是程家的女先生。”

“记得记得,那位白娘子每月总要来个两三回,最喜欢坐在二楼最为偏僻的雅间,还不许我们进去添茶,往往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小二对这位白氏记忆深刻,他鲜少会遇到这样奇怪的客人。

“那她可曾和别人一起来过?”

小二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那位女客孤僻得很,即便是同我们也鲜少有攀谈,一直是独来独往,从未见过她与旁人一起来过。”

看来玉满楼也没有他们想要找的线索,唐昭夜又塞给小二几文钱,叮嘱他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这才回去找南弘修。

他们离开玉满楼后,沿着秦淮河畔向着程家走去,烟笼十里长堤,来时还是晴好的天空,此时竟飘起绵绵细雨。

唐昭夜被雨丝浇得只得眯着眼,同南弘修仔细分析道:“我觉得小二没道理骗我,只能说明白氏确实是个冷僻的人,但我觉得一个母亲即便是将孩子藏起来,还是会因为担心而时不时去瞧一眼,只要咱们继续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皇子的。”

“这些年邱皇后始终没有放弃找白氏,如今飞骑军来金陵的事情不知能瞒多久,若是被邱家知道……”南弘修说话时眼底一片暗影。

唐昭夜暗惊,捂着嘴怔怔地看着他。

“若是被皇后知晓,为了替三皇子扫清障碍,她一定会杀了白氏留下的孩子,我们要赶快找到他才是。”

这几日南弘修的手下也在城中四处探访,一直与他暗通消息,说他们发现金陵城中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探查白氏的事情,只是不知他们已经查到何等地步,背后又是什么人在授意。

唐昭夜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指着前方三洞拱桥上之人惊讶道:“将军你看,那不是静儿吗?”

南弘修剑眉蹙起,问:“谁是静儿?”

他冷不防地发问,倒是让唐昭夜也是一愣,她早就知道对于不重要的事情南弘修从不在意,却也没想到他不在意到这种地步。他们才离开金海镖局没几日,南弘修就连静儿这号人都给忘到了脑后。

“在金海镖局时,静儿就在咱们院子伺候过,将军想起来了吗?”

南弘修颔首,道:“有些印象。”

正好唐昭夜一直挂念着金夫人有没有找到,今日碰巧遇到静儿,可以问问她。

唐昭夜硬是拖着南弘修与自己一起过去,上桥后看见静儿正站在栏杆边对着水面发呆,她悄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静儿的肩膀,却飞快地躲到另一边。

静儿回过头,见身后无人,正在疑惑时唐昭夜自另一边凑了过来,笑着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边?”

“原来是唐姑娘,好久不见。”静儿看见她颇为惊喜,将自己竹筐上的花布掀开一角,里面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我来街上采买,最近镖局事忙,往日里跑腿的弟兄们都没空,只能我亲自出来了。”

唐昭夜忙问:“金夫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金员外来镖局闹了几次,现在干脆在镖局住下,说是找不到他家娘子就不肯走。”静儿说着还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想来金员外好不容易娶到那样美貌的娘子,如今人被掳走,肯定是着急上火得很。

静儿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方向,有几分好奇,问:“两位从那边过来,可是去谁家听戏了?”

唐昭夜笑着应道:“对,我们方才去了玉满楼,现下正要回去。”

那边南弘修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唐昭夜怕他等得着急,便同静儿道别,叮嘱她早些回去,如今这城里一个姑娘家外出实在是不安全。

看着他们二人并肩离开的背影,静儿渐渐收起脸上笑意,眸中冰冷。

“怎么偏偏就是玉满楼呢……”

回到程家的时候,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程雨晴故意在院子里等着他们,才一进内院就撞见了她程二小姐。

程雨晴说今日课上有些问题不解,想要去唐昭夜房中讨教一二,可那目光却不住地往南弘修身上瞟去。

唐昭夜倒是很赞许程二小姐为了所爱勇敢追求的勇气,不过她非要打着自己的旗号,还要在课后找问题来折磨她,让唐昭夜觉得很是吃不消。

她灵机一动,告诉程雨晴,其实她兄长的文采比她要出众许多,若是有问题问她兄长也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既成全了程二小姐,又免去中间这曲折的麻烦,兴许南弘修还能在程二小姐口中问出些关于白氏的事情,能想出如此一举多得的事情,唐昭夜对自己很是钦佩。

唐昭夜赶在南弘修要杀人之前溜之大吉,在程雨菲的院子里一直躲到入夜。

据唐飞从前线传回的战报所言,程雨晴一直缠着南弘修去了他们院子,南弘修前脚才刚踏进院子,就捂着心口往地上栽去,吓得程雨晴立即跑去找郎中,再回来时院门已经被死死地关上,任由她怎么敲都没开。

唐昭夜听完后连连感叹,她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南修罗,他才应该去玉满楼搭戏台子唱戏才是,这样卓绝的天分可不是谁人都有的。

“你今日诓了他一次,他肯定是要记恨你的,要不今晚你就留下来跟我一起住吧?”程雨菲有些担心南弘修正在气头上,小夜回去会有危险。

唐飞却笑得一脸幸灾乐祸,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你倒不如回去服个软,兴许他一发善心,就放过你了呢?”

唐昭夜一记眼刀飞过去,硬是磨磨蹭蹭地等到程雨菲都忍不住打哈欠时,才心中忐忑地回了她的院子。

院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唐昭夜先是趴在门口往里瞄了一眼,见南弘修房间熄了灯,想来应该已经睡下,这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这一晚她睡得极为不安稳,梦中被一条通体黑色的恶犬追得死去活来,终于在清晨时她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唐昭夜盯着床幔,就就难以平复,干脆穿好衣裳出门。今日程夫人要带程雨晴去山上道观,学堂暂时休课一日,她昨日便和程雨菲约好,要去金陵城中玩耍一圈,总不能白来一趟。

谁知刚出门,就撞见了她现在最害怕遇见的人,南弘修。

唐昭夜盯着南弘修这一身玄衣,想到昨晚上战战兢兢追了自己一晚的恶犬,两者的样子渐渐重叠,一下子明白过来噩梦的源头在哪里。

“将军早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去厨房帮你带点回来。”唐昭夜状若轻松地同他打招呼,找个理由就要开溜。

“不必。”南弘修冷声喊住她,“去外边吃也是一样的。”

唐昭夜干笑着退回来,问道:“将军准备出门?”

“是我们要出门。”

唐昭夜心下一凉,总觉得他今日找自己出去,实则是为了报昨日被她诓骗的仇呢。

南弘修扬起下巴,朝自己房间的方向指了一下,让她去把一进门的那样东西搬出来,说是等下外出用得上。

什么东西还要让她亲自去搬出来?唐昭夜将信将疑地走向他房间,一推开门,便瞧见了横在门口的一辆崭新的木质四轮车。

果然啊,南修罗憋了一晚上,这才想出来如此缺德的办法来报复她。

唐昭夜推着四轮车出去,抱着对他良心的最后一点期待,却见南弘修颇为自然地扬袖坐了上去,双臂舒坦地搭在扶手上,一副等着她来推自己的架势。

“将军难道不觉得,属下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推您实在是有些牵强吗?”唐昭夜握着四轮车后的把手,已经感觉到了前路艰难。

南弘修身子往后依靠,慵懒地开口:“我,病弱。”

想当初刚认识时,他还能因着她是个姑娘为她挡泥巴,事到如今原形毕露,是连脸都不要了。

谁让她昨日惹了南修罗,唐昭夜只好认命地推着他向外面走去,专门挑凹凸不平的土砖路,有好几次都险些将南弘修从车上颠下去,可他依旧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光是出府这一路上,就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少目光,大都是惋惜这位林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却身子骨如此孱弱。还有人可怜林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带着个病秧子拖油瓶,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艰辛。

好在南弘修并未折磨她太久,才刚出了程家的巷子口,他便施施然起身,将四轮车丢在一旁树丛之中,看样子是打算回来时再演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