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话落,楚北军中似猛砸进了一道惊雷,先是一阵不可置信,紧接着愤怒的情绪瞬间便已似洪水巨浪般滚滚而起。
“怎么,太后娘娘是要造反!”
张铁海磨着牙,已不给半丝颜面的直接愤喊道:
什么狗屁圣旨!什么狗屁擒逆民!
这狗屁太后!分明是正借“除铲逆民”的由头在发起兵变!
她在赌:赌时非晚心慈心仁,舍不得自己底下数万儿郎的性命!
要么交出能调配楚北军的虎符!
要么,两方开战……或许此后,她太后依旧会败,这场兵变她不一定成功,会让她不得好结果。但在此之前,她一定能做得了一件事,就是——
让楚北军,给她陪葬!
就她眼下带来的这些军马,足够了!
此是一场明着的胁迫——
时非晚,你是要交出虎符,还是要跟哀家打,葬送数万楚北军的命就为了跟哀家拼个你死我活!
哀家反正要输了不介意一搏,但你……
“元帅,太后娘娘昔日要卖国土求议和,今日又与叛国背祖的圣莲宫南派逆徒勾结,分明就是咱大楚朝最大的叛子!元帅方才才说,要用叛子之血,祭我楚北当初无数陨命的同胞尸骨!如今叛子就在面前,元帅还在犹豫什么?我楚北众军从不畏死,手中之枪早已饥渴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天!”
已听过案审知晓圣莲宫南派是什么身份的不少勇将,见此势未等时非晚开口便已站出来愤色道。
“元帅,但求一战,清铲叛子,雪楚北之恨!”
紧接着其他楚北军几乎同时应和了起来,手中枪竟已敲得愈发响烈,那每一响如同雷鸣电舞,只便是如此也依旧难以宣泄胸腔里翻滚着的滔天之愤:此愤自楚北开战起便已慢慢累积!脑海中每闪过一个旧友的面孔,此愤恨便会在心底多灌上一层烈火来!
“元帅,但求一战!”
求战之声愈响愈烈,太后的脸色难看之中已只强撑上了几分镇定:毕竟,太后此举,乃是在赌,而赌赢的结果应是“不战”,眼下这清一色不要命请战之景,不得不说实在算得上已完全超出她的预估了:她不懂,怎会有如此多的方刚儿郎会如此般之不惜命!
当然,太后就算是要谋心,此刻谋的,其实也只是时非晚一人的心思!
“娘娘说得是!我楚北数万好儿郎,能活到今日实乃上天惜命,亦有不少妻儿老母皆在。娘娘今日这份大礼,我倒还真不敢收呢!”
与其他楚北军不同的是,时非晚此刻竟直接无视了众楚北军之意,手势示意了下肃静之后,竟对着太后忽然大喊道:“娘娘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拿去便是!”
一边说,竟一边自身上掏出了一块符令来朝着太后丢了过去:那正是楚北军的掌军令!
“元帅……”楚北军见此势大骇。
太后却冷笑一声并不以为喜,一把接过后道:“定北女侯糊弄哀家么?你这兵符倒是真的,不过哀家看,这符对你这群兵,怕是已形同虚设!哀家之意是:你让你的军,起誓!以楚北军之名,立楚北军誓:若敢不从军符令,楚北亡魂便永不超生!”
“你这毒蝎女人,老子让你永不超生!”
这话音刚落,楚北军中几个暴躁的汉子脸色一变,冲直着头发实在忍无可忍的竟握着枪便要直接冲出去干架。
只时非晚手中枪杆一舞,银枪直接将一众人马横拦在了原地。
“元帅……”那被拦群人瞬间抬起头来,道:“元帅,楚北军从不畏死!更何况这是一群逆贼叛子,理应除之大快!元帅顺从于她,难不成想见今后由这个叛子女人权掌大楚!”
“退下!”时非晚厉声回道。
“元帅……”
“退下!”
时非晚再声重复,面上已有不悦之色。那冲出来的汉子见罢,想了想,瞥了眼时非晚的脸色一边哼着鼻子脚步一边倒还是往后退着。
时非晚清眼一抬,眼里笑意莫测的又看向了太后,道:“娘娘倒是看懂了我!我到底是个女人!这楚北元帅,换了其他任何人,娘娘都使不出此荒唐之谋!换了世子爷在此,娘娘今日都不敢出现,因你必是赌输的结局!偏偏这楚北元帅是我……却就是管用呢!”
“哼!”太后冷笑一声:“那还等着做何?起誓吧!否则,哀家伤多少人,定让楚北军陪多少!”是!若不是元帅是时非晚,此谋,她是绝对生不出来的!
“好!”时非晚果真应和了起来,手往上一抬,已是道:“三军听令,随我起誓!”
“元帅……”楚北军中喧哗瞬起。
“起誓!”
“元帅,我们……”
“怎么,信不得我?”
时非晚忽然轻飘飘一语,楚北众军一怔。紧接着手竟然陆陆续续的只在几眨眼的功夫间竟清一色的全举了起来。
此画面太后正瞧着,一时都骇然不已……
“楚北军今日宣誓!”楚北军单手抬起,时非晚又一句后他们起誓之姿竟也已立即随起。
“楚北军誓:我楚北儿郎从不畏死!但凡死,必死得其所!自今日起,不许弃命如草芥,不许不惜命事事以死求荣,亦不许事事逞匹夫之勇!我楚北儿郎,理当事事惜命,否则楚北亡魂,昔日之行无意!”
楚北众军随时非晚起誓手势落下之时,太后脸色已难看如死面:“时非晚,你是在耍哀家么?”
“怎么,娘娘要的,不正是我楚北军能惜命么?”时非晚抿唇一笑,道:“不过,我楚北军惜命如山不为假,但叛子之血势必饮之,我亦绝不会食言!”
时非晚笑意敛起,誓落之时手中之枪竟反而紧握了起来,道:“娘娘看懂了我几分不假,不过,却也太小看我时非晚了!”
一边说,一边竟是自胸腔间掏出了一物来。所有人瞧见没胸口处的明黄时惊得一阵瞪眼,时非晚将那一线明黄打开,竟又自身上掏出了一支硬粗笔哗啦几下在上边写了些什么。
笔落之时手中明黄一举,目视着太后身后一众黑军,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从属太后者,皆乃身在下位身不由己!若能迷途知返,朕不计其罪,大赦之!钦此!”
落语之时,手中明黄已直接亮出,时非晚又呵道:“娘娘,良禽尚知择木而栖,此话,我送还与你!只不过谁是密林,谁乃落日,娘娘怕是未有自知之明!”
时非晚后头那一句,分明是对着太后身后的黑队说的。她此刻能瞧得出那些人正在打量着她的圣旨。时非晚一笑,道:“这才是擎王府的空白圣旨!昔日我用的那一张,乃是万岁爷所赐!你们不必怀疑它的真假,亦不必怀疑它的作用!我楚北军惜不畏死,是为铲外敌。今惜命如山,是不想自相残杀,为叛祖背国者铺路!我不信你们便不惜命!今日降服于我,有此圣旨在皇上绝不会计你们今日之过!你们若降,从今往后我大楚朝只尊一人为君,党争之局不复存在,万岁爷当变新法,创新世!难道,你们就不想去瞅瞅看,近在明日的繁华盛世!”
时非晚一番话分明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是想让一方降,可先有免罪圣旨在手,此时又摆出如此一番充满了蛊惑意味的言辞来。便是楚北军此刻也感觉到了另一方黑队之中的骚动:与楚北军不同的是他们的喧哗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不平静与焦灼。
时非晚又道:“我楚北军枪下只屠叛子,没有同胞!此封圣旨便是你们今后的倚仗!我数十声,是降于我,随我待明日新世,还是要为了一个草菅人命之徒的上位而命葬于此,尔等自行估量!十声之后,我楚北军与擎王府上十万军马,定大开杀戒,肃清楚朝逆子!”
时非晚前头一番话说得还算动听。后头话起之时太后一边气一边嘲弄道:“倒会巧言巧语,蛊惑人心!擎王府的兵马?呵?今日从何而来?倒是随了哀家,今日擒住时非晚。他岑隐是个情痴,哀家如今已能断定,时非晚一人,能换擎王府所有兵马,能换岑隐的降伏!你们今日不过是择主而已,随了哀家,明日亦有盛世,今后哀家死,大皇子继位,定比今日这位君主,更有作为!”
太后一番话显露了她的用意:难怪她不怕岑隐,不怕擎王府!
原来,是想用此兵变,先谋楚北军兵权!
再擒时非晚,以此搏岑隐的降伏!
换言之,就算她今日谋不来楚北兵权,直接开战,她这些人只战楚北军的胜率依旧算不得小。
只要在此战中——
擒了时非晚!
是的!只要擒了时非晚,那么,她依旧败不了!
太后看透岑隐了!对岑隐来说,时非晚胜过百万雄师!
擎王府有兵,但今日来不了这!时非晚人在这,今日……只要她动武此时此刻便很可能落入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