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皇上还未说话,你们一个个倒也莫急,哀家相信,皇上定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定能秉公处理。”刘大人后头似还要有更难听的话说出来,一直未开口的太后娘娘这时却打断他道。
太后面上已有怒色,眸中一抹冷意扫了出来,只不是针对时非晚的,竟是针对她的那些大臣的。
真是一群废物!一群蠢蛋!
言该发,可他们一个个急什么,皇上还半个字没说呢!这阵势若让众军门瞧了,可莫觉得这朝中之事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太后这一呵最为管用。此言一下众臣似也意识过来了什么,忙便接连着慢慢收了嘴,只待起了楚皇的处理。
确实,他们听了皇上对那木兰诗的问题的回答,又想到武国公还活着的这诡异事,便想着皇上大抵有赦免时非晚之意,故,方才说急了些。
不过,便是如此,他们也理应当给楚皇说话的空间的!
楚皇选择与他们有异,再谏也不迟。
“众臣所言甚是!”只不想,众臣们才这么想着,便听到了楚皇这时回了句,深思的模样瞧着竟似乎是觉他们说的在理的:
“木兰诗也不过是一个故事,当不得真。木兰所居的国度也并非我大楚,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况且,木兰乃忠勇孝三全,而时非晚你——你可知你犯了多少死罪?”
楚皇的目光忽然冷然了下来,直直的瞥向了时非晚,道:“你用木兰诗为引,自然是想让朕恩赦于你。那朕给你数数你的罪:
其一,抗旨不遵,违逆圣旨!朕赐了婚,你逃婚,逃婚便是抗旨,亦是死罪。
其二,且不论慧安县主之事你是否有冤,你通缉在身不回去受审,此亦是死罪。
其三,你得圣莲宫教养,让朕怎么相信你?
其四,女子从军乃是死罪,朕若恕了你此罪,往后军纪在这军中岂不就是一个笑话?”
话至此,楚皇已经扬了扬手,又道:“先收回帅印,押入狱中吧,念其军功,朕可给她一次受审天成郡主之案的机会。但是事后,其他死罪,饶不得!带下去!”
“是!”楚皇此令下,一行皇家侍卫得令,应了声是,便朝着时非晚走了去。
“慧安县主,交出帅印,随我们走吧?”侍卫们倒也有几分客气,行至时非晚跟前时,道。
楚皇这果断的命令,下得倒是让众臣略有些吃惊:毕竟,他们还以为武国公出现演戏又还活着,是因那有万岁爷的手笔,那应该是他给了时非晚机会才对。
难道……
难道之前万岁爷给时非晚机会,其实也只是看中了她的才能?
众臣们开始细思。很快,他们似乎想明白了过来:时非晚有才乃是事实!便是太后娘娘,可也有了惜才之心。那时候楚北需要一个能斗得了呼延炅的合适元帅。万岁爷无人可用,来了一个惊世选择,倒也不是没可能。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可……
可如今潞州与泰城全收了回来,北戎军马这阵子已大陨,下一战,难度已没有之前那么大。没有时非晚,朝中大抵也已能寻出合适的人来领下一战。
可以说,时非晚算是被利用完了。
那么……
身为国君,似乎……真的是不可能授予一个女子帅印的!之前不知倒还好,如今知了,还不收帅印,难不成往后真要让一个女子为官吗?
再者,时非晚与圣莲宫的确有关系,她执掌帅印,似乎……也的确有冒险在!
这么一想,众臣似乎明白了楚皇为何会有此令。纷纷便道:“皇上英明。”
只说完,又故作惋惜的道:“唉,国法不可触犯,军纪亦如此,真是可惜,可惜慧安县主不是清白人,也不是儿郎身啊!”
这惋惜之言是故意说的,只大臣们心底,说实话,他们此时是真也觉有些惋惜:无法不承认,此人的确是一惊才!若为男儿,那……得是一个何等惊艳的才子!
长叹着,目光已瞅向了那人。
只见得时非晚这时已被侍卫架了起来,面无情绪,不见喜怒,只那眸似往楚皇身上落了一眼,也不知是愤怒怨恨还是琢磨起了别的事。
“父皇……”时非晚这一被架,又听楚皇说起她的罪恕不了,三皇子急了,忙道:“父皇三思,父皇且想想潞州与泰城,且想想金州,功虽不可抵过。可这功,到底是……”
“她的过,也是死罪之过!”楚皇语气坚定,打断道:“你给朕退下!朕若饶了她,那往后那些死囚,都放出来立功难不成便都能赦免了?”
“父皇……”九公主也急了,哭着要说些什么。
“谁为她求情,重罪处置!”楚皇语气又扬上了几分,已是相当的愤怒,再呵道:“带下去!”
“是!”侍卫们已完全不敢再耽搁,拖着时非晚,便已朝前走去。
银色的身影在地上轻踱着脚步迈出,倒没有狡辩再为自己说什么,只道:“皇上愿给臣女洗京都之案的冤屈,臣女已心满意足!臣女……遵命!”
此言出,再迈步,那银影背脊挺直,已是自己配合的随侍卫们而去。
且,似乎更是她在带路。这片场地,这阵子她天天进进出出,此宫中之人,更熟悉此地!
目光视着前方天纪,时非晚眼前似浮现起了她从军后的一幕幕画面:练兵场,城楼,战场,关口……那些地方她曾都一一走过,不是怀念,因那都是血的记忆,只感慨与怅然,却是依旧有的。
这种感觉不是为楚皇这忽然的发令而生,而是为今日自己身份显露而生。不管她还能不能在这军中待下去,似乎……她都再也不会是石狗子了呢!
“老……老大……”
沉思忽然被一道唤声拉了回来,时非晚一怔,虽未侧头,只却依旧可辨那声音是自那灰压压的一片中传出来的。
很熟悉的音色,那是武浩的。那小子中规中矩的,平日里坏心思也很多。只此时那声,语气相当的不武浩。
“老大!”
灰压压中又起一声,毕天高目视着时非晚的方向,忽然咧着嗓子大喊了一句,相当的毕天高!嗓门又大又粗!
“元……元帅……”
时非晚正想应他二人一声,不想,此时那个方向竟又接上了一声。
不太大的一道声音,很陌生的音色,许是一个时非晚没见过的小兵仔。
正要去瞅那人是谁,只不想,此一侧眸,时非晚耳边竟相继砸来了各种男声:
“元帅!”
“元帅!”
“元帅!”
“元帅!”
起初那是个别几人的呐喊。皇上还在,这呐喊实在太放肆了。故,那声一起,楚皇以及百官们,纷纷便顺声望了去。闻那声音时,先是一怔。
不想万岁爷与太后娘娘的视线都扫过去了,那放肆的声音,却未在此时中止。反倒还在加大着。
“元帅!元帅!”
“时帅!”
“石帅!”
“时帅!”
“元帅……”
或石帅的,或元帅的,不多会后,那声势已经起来。许人多了便不怕事了,声势一起,兵群里那些声音忽然有了个质的飞跃。
某一瞬不再是慢慢的变大,而是瞬间被拉得震耳欲聋的大!
“时帅!”
且,呐喊的人群似乎在呐喊中默契起来。元帅的称呼渐渐统一为了一个声音——时帅!
因为,他们喊的,不是其他元帅,而是顶着时姓的那唯一的那人!
也不是时姑娘,不是慧安县主!
称呼有差异,都是同一个人,但区别在此时,其实,甚大!
“放肆!”百官们瞬间惊异,立马有人出声呵斥道:“万岁在此,怎敢喧哗!”
然他那一人之声,又怎盖得住此时上十万的军兵之声。他们中此时没有人瞅什么百官,瞅什么万岁与太后,此刻只是瞅着那抹银色的身影。
那张面孔,于他们而言是惊艳的,是不那么熟悉的。
然他们眼前看到的,却似乎依旧是那张石狗子的男颜。那容颜平凡而普通,算不得出色,可它比之此时这张,更惊艳过他们的时光……
金州出的兵仔们记得,那张面孔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她还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那时,新兵们都知道军中有个超级大怪胎石狗子,她不开姑娘玩笑,不跟他们一样讲姑娘的荤笑话,不跟他们一起洗澡,从不在他们面前脱衣服……
原来,那些理由,来自于此!
他们当时只想到了嘲笑与孤立,却从未想过,一个身负着通缉令的姑娘,是如何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在那样的环境下挺过去的……
他们还记得,那人比他们更快的走上前线:他们还在训练时,她却因为被处罚,直接被推上了娘子关最后的守关战!就是在那里,她的身手得到了薛副将的注意,就是在那里,她胸口中了一箭!
中箭?这种事儿在军中相当常见,然而,为何此时想到那人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时,他们的心底,却只剩下震惊与惊叹以及……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