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炅话中带话。
“也不知北戎元帅有龙阳之癖的消息传出去,北戎王室会不会成为天下笑柄。”时非晚闻言试探性的嘲笑。
她当然不傻。刚刚被侵的经历让她没办法不去想呼延炅是不是看穿她女儿身的身份了。而方才,他嘴在她脸上擦时,她也肯定他绝对猜出她易容了。
落过水,脸上那些东西本来就被泡了,更容易出破绽。当然,此时是黑夜里,就算他感觉出她易容了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那么他亲她……
“这样的软甲可不多,虽说你们大楚其实倒也不止擎王府才有,但本帅可不认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中小土匪能从头到尾的穿得上这样一身软甲。”
呼延炅又笑了,此时他不反驳时非晚提及的龙阳之癖,只忽然笑道。
言中,竟是提及了擎王府。
“你有话直说!”时非晚眸子一厉,瞬间便回,心中则是暗道了一声不好。
“本帅听着你也是聪慧之人,怎么,听不出么?”呼延炅又笑。
只话音刚落,呼延炅脸色瞬息变化,笑意忽然僵化。脑袋本能的往后仰去,手也松开了时非晚的脖子。可时非晚那把匕首却随上了他后仰的脑袋。
刚刚这瞬间,时非晚朝他先一步动手了!直接要抹他脖子的狠招!
但呼延炅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一股内力更是震得时非晚将匕首推往前时滞了滞,刀刃只轻轻在他脖上擦出了极小的一条痕来。
而这时机,也足够呼延炅彻底将时非晚的匕首给打飞了。
形势瞬变,二人竟是又过上了招。只这一次,时非晚没办法与她持平了。
短刀被打飞丢出去,身子被他再次制住时,时非晚听到了呼延炅一声寒冰冰的笑,“确实聪慧得很,内力要是再大一些,本帅也不知在你手上死多少次了。只可惜,这么一副好身手,怎不好好修习内力呢。”
可不是聪慧呢!
她哪里是没听出来!她更是在听出来了后,推测出了更多的信息,那就是——他不会杀她!
是的!时非晚身份被看穿了!虽然她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完全看穿确定身份的,但,呼延炅刚刚提及擎王府,时非晚可以断定,他绝对是看破她的身份了:不止是女儿身,也包括她时非晚的身份!
而她,刚刚忽然动手,就是因为断定他看穿了,而后便立马想到:呼延炅虽掐着她的脖子,但不会真的想杀她。
因为,她是时非晚!是岑隐的软肋,他若知自己身份怎么会想自己死呢。
他既然不想杀,而她想杀,那么,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只可惜——
该死的手,被冻得实在有些僵硬发麻了!
而且,他说得对,她内力太差!
呼延炅能不冷,也是因为有丰厚的内力护体的原因。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失败了!
“你莫不是在气馁?”呼延炅此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登时嘴角轻抽了下,神色变得有几分异样:“你以为,伤我很容易么?你让岑隐来,他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呼延炅觉自己被轻视了似的,竟还幼稚的提起了自己的实力。
时非晚闻言气馁不减半分,心中暗暗发誓:虽说想成将,主要看统筹能力而不是武力,但内功,她以后还是得重视强化起来。还有,这具宫寒的身体得吃药调调了。当然,要做这些,她得先想法子逃离这里。
“时非晚!”
时非晚正想着,这时忽然被呼延炅的一声唤给拉回了神来。因她忽然感觉,一只讨厌的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竟还真的是你!本帅这年头,怎地能遇上这么多的怪事,派人一批批的出去找没给找着,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而且,还是在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方!
呼延炅眼底此刻正染着一层迷雾。天晓得他此刻看着淡定,心底正汹涌着怎样的惊骇,他更甚至觉得此刻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不然,谁来告诉他,怎么这个女人会在这么一天晚上忽然撞上来了?
他是看穿了她的身份!但看穿了,不代表他不觉得此事迷幻。
“你找我做何?”时非晚知他现在不会杀自己,倒也暂时不慌了,只冷冰冰的问。
“你说做何?”呼延炅朝她笑,“你说,岑隐要是知我亲了你,当会如何?”
“你会死得很惨!”时非晚毫不怀疑的说。此事若被岑隐得知,时非晚现在敢笃定岑隐这辈子不死不休会缠上他。
呼延炅笑,“你这女人成天惹麻烦,岑隐消受得起吗?”
时非晚头次知此人虽然心冷,可原来不是沉默寡言之人,八卦之心似还挺足。正要跟他谈判,却听得他又道:“你不问我如何看穿,何时看穿的么?”
“元帅既替我问了,便自答吧。”时非晚收敛起心底的澎湃恨意,强行镇定下心来接话道。她得冷静,也得问,因她需知呼延炅看穿了自己多少底。
“你动手时。”呼延炅这时许也觉得手麻了,这时竟是一边说着一边将时非晚给放了开。
只不过他自不可能让她再得到动手的机会,便还用绳子将她的手给绑了起来,只还算好心的,没将时非晚的身子给绑严实。
顺便,他的手还在时非晚脸上一阵乱摸乱撕着。时非晚可以肯定,自己的易容已经被全毁了。
倒也好。易容的样子,因为涂抹过脏东西,呼延炅先前其实并没有看清她易容后的长相。也就是说,他只是猜到了她时非晚的身份。
可她“石狗子”这层身份,却还不会被拆穿。
呼延炅绑好人后,从身上掏出来了火石来。那火石竟还能用,没多会的功夫,他就在原地生起了一团火来。
火起之时,不用时非晚说什么,呼延炅自己已经接起了自己先前的话:“你可别忘了,你会易容,这在我这儿可算不得秘密了。”
时非晚一怔。
脑子里登时闪过了在潞州时的画面。她在潞州时,就有易容装过他未婚妻,还易容过北戎军。他当然知她会易容之法。
“你那软甲,虽说不只是擎王府才有?但能从头到尾穿上那套软甲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擎王府。若穿的来自擎王府,又会易容法,认识慧安县主,擅长用短刀,还有如此身手的,你说,普天之下,我能想得到几个。更何况,你那幅画,能有几个对她的神态容貌如此熟悉的。
还有,你以为,在你这样的年纪里能跟我对上招,对我产生威胁的,能有几个?反正,我记忆里只有两个。”
时非晚这个年纪……
那就是十多岁的年纪……
岑隐自然算不上。
而那两个,呼延炅的记忆里,一个是时非晚,潞州那一次,呼延炅与之交手过,他记得很清楚。
今儿个,她也使上了短刀,一样不可思议的利落。
而另一个——呼延炅同样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在娘子关时,遇到的那个大楚小兵。
而且,那个小兵,还坏过他超大的事:他已经探查到,上次就是那小兵识破了了他的计谋,探子说,那是一个叫石狗子的小兵。
所以,今夜,呼延炅在与时非晚过招时,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两个人。当然,只是联想而已。但当联想到,又再联系上时非晚会易容,小土匪会画时非晚,小土匪穿着可能来自于擎王府的软甲……呼延炅就往这块想了!
不过,能触发他将这些联系在一起,生出对她身份这么一个大胆猜测的,其实,是她的眼神——
那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时,那一瞬间她霎时变化的眼神:那一刻,她脸上很脏,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可细细的去看了那双眼睛,那双……
惊心动魄的眼睛!
太让人深刻的一双眼!与潞州那一次所见过后本能的反复回想的眼,几乎一模一样!
冰雾似的一双眼!
怀疑了!所以她挟持住他时他就仔细注意她了。她的鞋很小,不似男儿脚,身高体型都不大,手被什么东西擦得看似粗糙,可是那手指纤细,手掌也不比一般男儿大。
而且,与那人一样:她身手虽好但内力底子极差!
是她!虽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她,可确确实实,就是她!
“就这些?你就断定了?”时非晚反问。这些的确能让他起疑,可他直接亲她就说明他都直接省略了求证就确定了这。可……
呼延炅回答道:“下次你再敢在本帅面前易容使那些小手段,记着,先自己把你那双眼睛给抠了,否则……你糊弄不住本帅。”
她的眼睛……
时非晚怔了下。
呼延炅一边说着,一边生着火,说到这时竟是忽然拿出一根火把来,举起火把往时非晚脸上照了去。
火光下,女子正迷惑的看着他这举火把的行为,绝美的脸庞上,此刻正滴落着一颗颗的水珠,水珠被火光照得又晶又闪,却仍旧掩不了那张脸半分光彩。
呼延炅视线又从脸上移至她的眼睛上:密睫杏眼,眉目如画,美得实有几分不真实。更加不真实的,是她此时的眼神,梦境似的。若不是梦,一个女子,此番情形下,为何依旧是无畏的,刚毅的,还有……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