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识时务者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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荪氏的主意,打到了水烟的身上。
荪苗若与水烟的感情好是有目共睹的,那主仆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亲人,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都以为女子之间无生死之交,其实是有的。经历过一些什么,能让两人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的,便是如此。
何况两人心中都怀揣着恨意。荪苗若恨苍天不公,为何偏偏让她遇见了谡深!
至于水烟,心底定然也怀恨着说,却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她应该恨谁,至少她与从小跟到大的小姐身份是不同的。
荪氏却只是个普通的妇女。自家侄女对自己的蛊惑令她一时迷乱了,可是回头之后想清楚了,觉得日子还是要过。不能因为已经死去的人的仇恨而耽误了自己生活质量。
所以她决定劝夫君放弃了。现在有着辽夏城,辽军雄壮,不都挺好了。何必为了报仇四处开战,拉拢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的谡姓人。
谡家早就垮了。哪怕如今坐在宫廷皇位之上的人依然姓谡,也阻止不住大势的流去了。
但是荪苗若是荪氏的自家人,是她不能抛弃的人,于是她就注意到了水烟。
这个丫头一点都不简单,能言会道,忍辱负重。在东亲王那么对待她,怀疑她之后,她居然一点未曾表现出愤怒和抱怨,反而在荪苗若回来后,胳臂肘一致对外。
这太不寻常了。荪氏自认为自己算是个大度的人了,却依然做不到如此。而自己如此出身的人都做不到,何况一个小丫头。水烟是荪家的丫头,要打听到她的来历自然简单。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丫头了,否则也不会被卖到荪家做卖身婢。
“我做不到的,她也一定做不到。嘴上不说出来,心底却一定恨透了我们做主子的!”荪氏就是那么一口咬定,且对府中的婢女和嬷嬷也是那么说的。
甚至还暗中告诫了金乔卫,“多长几双眼睛,盯着水烟那个丫头。厨房之类的重地,不要让她进入。还有,我在休息的时候,也不要让她靠近。”
虽然感觉到疑惑,金乔卫都是训练有素的近卫,因此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照做。
水烟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她注意到府中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但是由于她出入都与荪苗若尤其,其他人也无从指摘她。
水烟去井边打水的时候,不小心香囊掉了下去,正放下水桶去舀,却被背后不知何处窜出来的金乔卫瞬间压倒在地上。
她惊讶的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是荪小姐身边的婢女啊……我在给我们家小姐打水。”
金乔卫逼问道,“你往井水里倒了什么?”
水烟豁然就明白了。
荪苗若见出去打水的水烟久久没有回来于是出来找,看到金乔卫压着水烟往外走,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接扑上去,“还不放开她!谁你们的胆子……”
荪苗若是早就被吓坏了的。在浠水郡的郡王府中时一群人冲了进来。
她被柳千颜落下了,蜷缩在府中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之后才看清楚原来攻入城池的人是辽军,胆战心惊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深怕对方不认得她。好在,还有水烟在,才跟着辽军出了城。
看就在辽军继续在浠水郡都搜刮的时候,就听到了震天彻地的爆炸声……
城池被炸毁的时候离她那么那么近,几乎就在脚后跟。当时的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地面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忍住怀疑柳千颜是要炸死她的。
然而被辽军接回辽夏城后,荪氏虽然是自己姑母,态度却暧昧不明,似乎是担心由于她的到来而让辽夏与相山早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更雪上加霜?
荪苗若至今依旧会每夜从噩梦中惊醒。她口中呼喊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何人的名字。据睡在她身边的水烟说,梦中的荪小姐仿佛依然在与人争吵。
过去的荪苗若虽然牙尖嘴利,口上不肯吃亏,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敏感而喜欢攻击人。
醒来的时候永远只有水烟在。永远只能抱紧水烟,主仆俩在床铺上瑟缩着发抖。
想起自己遭遇的一切,她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能够了解她,只有水烟。
所以,谁都不能夺走她的水烟!
金乔卫犹豫了片刻,观望着回答道,“……是大夫人。”
“姑母?!……我不信。把水烟放下,要带她走,必须一起带上我。”
“可是夫人交待了……”
“带我去见夫人。”她倒要看看,姑母想做什么。
水烟感激的看向自家小姐,眼含泪花,双手被金乔卫反剪在背后,却还是嗫嚅着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金乔卫见荪苗若死不放手,只好放开了水烟。反正荪氏那头也不是非要求证据,只是要找个由头,把这个叫水烟的丫头赶走。
荪苗若搂着水烟回到了自己房间。如今的主仆两人早已不分彼此,成为了比姐妹还要亲的家人。
荪苗若甚至缴了帕子擦拭着水烟脸颊上、手臂上擦到的灰土,一边安抚着她,“不怕、不怕啊。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
水烟轻轻的依偎进主子的怀里,刚才没有落下来的泪水这会儿全都落了下来,不仅仅是委屈,还日后不可知的恐惧,“小姐……我们要怎么办?以后要怎么办?”
虽然她没有很明确,荪苗若心领神会的明白了。她在害怕,而她自己也害怕。
“会好的。姑父会为我们报仇,会让谡深知道我们荪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还有那个妖女!现在我们已经让姑父怀恨上那个妖女了,只要再一点点……只要再努一点点的力,就可以杀了那个妖女!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小姐……”水烟依旧软弱的蜷缩在荪苗若的腿边,“你明知道的。翼亲王不爱你,他的心里没有你,与柳千颜那个妖女无关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
水烟蓦然打住了话头,虽然现在荪苗若对她很好,好的简直出乎意料,甚至要比对自己的父母都亲近些,那是因为她们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一些说出去别人未必会信,却只有她们之间才能明白的感觉,所以荪苗若才会如此保护她,但不代表自己就真的能够在主子面前有恃无恐无所顾虑了。
倘若荪苗若真正要怪谁,却是还要怪自己的姑母,怪自己的父母,他们把她送到了谡深的相山城,只是为了让东亲王能够笼络这个谡家的正统子嗣。然而她却被像废物一样的抛弃了。
荪苗若自然是骄傲的。她容貌姣好,门第高贵。虽然这些在皇城之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南方无疑就是权门贵女。
尤其她的姑父还是辽夏城城主,东亲王谡子谢。那时候的她恐怕脑海中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一个区区郡王排斥。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亥王的亲兄长么。纵观自古以来帝王为了登基对待自己亲兄弟手足从来不见有多少手下留情的。
荪苗若眼底里不自觉的闪过一丝阴翳。
……
不几日后,荪氏又再次自作主张。
砰!瓷碗直接摔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姑母做的太过分了!”
然而这一次,水烟却没有站在她一边,顺着自家主子的话而延展下去。
不仅是因为这次与水烟自身有关,而且她深深的意识到,荪氏不打算就此放过自己了。
荪苗若见水烟不出声,以为是自己小姐妹心底还在埋怨自己,便拉住了她的手,“水烟,你别怕啊!我这就去找姑母。上次金乔卫无缘无故来抓你的时候我就说要去找姑母讨一个说法,偏偏是你自己说算了。我就说有些事是不能让步的,越让步越会让人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但是小姐,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相山城,是翼亲王。不是东亲王啊……”
荪苗若顿了一顿,“你说什么呢,是姑母糊涂了才会自作主张。我这就跟她说不能将你草率的嫁出去。就算要嫁,也必须是我看好的人家,风光大嫁。我自己……我……已经这样了,不能让跟着我的丫头再受苦。何况你就是我的妹妹,我最最亲爱的妹妹。所有的人都放弃我,不顾我的时候,只有你还会惦记着我的,对不对?”
水烟忍住眼眶中的泪,有些话她已经隐藏了很久,听到荪苗若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便觉得是时候真正对主子坦诚一次,“小姐,说到底——他们都是外人啊!”
荪苗若还是没有明白,正要摇头,直到看着水烟眼眸的时候她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姑父也不会帮我们的是不是?姑父根本不是为了我们荪家,也不是为了帮我出气。而是为了他的私生子……对姑父、姑母来说,我就是……就什么也不是!”
又一直瓷碗被摔在了门框上,碎成一地。
院子里粗使打扫的丫头们面面相觑缄口不言。这对夫人娘家来的主仆可不好对付,两个丫头片子脾气都大,说风就是雨的。
也不知道自己闷在房间里生什么气呢。
消息很快还是传到了荪氏的耳中,毕竟她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
听到侄女如此不识大体,她找来自己的次女,拉着她的手,声泪俱下,“我这个当姑母的也太不容易。你表妹从小性子急,眼高于顶。自己娘家给说了多少门亲都被她喝退了。我也是替她着急,才好心让你父亲为她说了这门亲事。还给她自作主张的机会,让她先去了相山城进了郡王府。若是不喜欢,她随时都能够回来。结果是她自己留了下来。可是这次回来,你听听她的语气,话里话外都是在谡深那头受了委屈,受了委屈我还能不知道啊?这还不是怪她自己没本事……瞧人谡深如今都是翼亲王了,身份不在你父亲之下。我也就是怕你们父亲再这样打下去,迟早把自己家业给败光了!”
次女是家中子女之中最精明的,也是最懂得平稳之道的。
她了解荪氏的为人,好面子又喜欢说大话。但说到底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而且从小在养育上从未亏待过自己。
这也是作为次女她能够安枕无忧长到这么大,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不公的原因。
虽然在众多的人眼中看来,身为次女,上有长姐、长兄,下有弟弟,自己的处境一定十分勉强,但好在次女精明从小就懂得为自己谋划,倒也活的不赖。
听到母亲在自己面前抱怨表妹荪苗若,她也只是耐着性子微笑着听着。
虽然不认识谡深,但对这个9岁就被赶出宫廷的谡家远亲有所耳闻,小的时候她甚至问过父亲,都是本家姓谡的,为何不收留他一阵。
可是父亲却告诉他,同是姓谡的,彼此的命运却截然不用。而谡深未必能够活到成年。
谡深做到了,而且凭一己之力从完全不将他视为己出的亥王手中拿到了封地,还封了郡王。可见这个谡深并不简单。
父亲希望收拢这个年轻的后辈多少也是受到次女的影响。谡子谢问过这个女儿,“如何看待谡深此人。”
她非常精准无误的回答,“他日必将有所谋为。”
然而她没有想到,父亲会将这份大礼送到从未在家中露过面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东亲王府中并非人人都知道谡槐的存在,但是谡子谢的次女谡珺绝对是其中之一。
也是她提出用联姻的方式能加固这道关联。只是没想到被父亲的人竟会是荪苗若。
她并非不喜欢荪苗若,反而对这个性格硬朗的表妹很有好感。
只不过……有时候过于硬朗了并非好事。
因为谡槐的关系,东亲王与谡深算是结下不解深仇。
谡珺心底也是着急的。她跟母亲荪氏的看法一致,因此母亲才会找她商量,同时也是所有孩子中,这个女儿的口风是最紧的。
“母亲既然不希望表妹再参与其中,何不直言?”据她所知,荪表妹虽然性子跋扈了些,但自小管教甚严,对长辈未必敢不敬。
也许只是对荪氏背后搞小动作的方法不满。
“直言!?你怎么跟你兄弟一个德行?小若又不是我亲生的,说话自然生分。而且她刚回来的时候,那模样真的是……憔悴的令人心疼,我难免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要为她报仇出气。现在反悔……”
啊!明白了,说到底母亲还是舍不下这个面子。
答应的事情不愿食言,所以就希望对方放弃?
“可这跟你要嫁掉表妹的贴身婢女有什么关系?阿娘,那丫头也不是我们家出。当时是从她荪家自己带来的。”
“这我能不知道!”
“……”瞥了一眼荪氏不快的表情,谡珺知道自己又多言了。还是等母亲自己说吧。等她冷静下来,才会意识到自己说过的话有多蛮不讲理。
“我就是让你想想办法才喊你回来的。”
“那,表妹的意思是?”
“她死活不答应!”
“是她亲口说的?”
“这……”
“要是母亲相信我,让我去找表妹聊聊?”
“怎么会不信你!你去、你去,你快去。”
谡珺一庭院,就看到沿着墙边气势汹汹走来的荪苗若。
无论受到过多大的打击,依然可以昂首挺胸,气势不减。这倒是令谡珺暗地里有几分佩服了这位表妹。
“荪表妹。”
荪苗若瞥了眼迎面走来,而且显然是被姑母找来当说客的表姐。
姑母就是这样的人!自己说不过了吧就开始搬救兵。然后自己躲在幕后,还当垂帘听政呢。
“表姐好。”草草的行了个礼,脚步不停的向着荪氏的庭院走去。
“表妹请慢步。”
“怎么,姑母是休息了,还是身体又不适了?”
谡珺叹了口气,荪苗若在父亲家里住了这许多日子,与自己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怎么就对自己如此戒备了?
看来要么就是平日母亲在她面前没少诋毁自己的孩子们,要么就是她早已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小若啊,我们去你房里,坐下来聊一聊可好?”
“聊什么。是表姐要帮忙准备水烟出嫁的行头么?水烟是我的丫头!嫁不嫁人得有我说了算。”
“可是,表妹啊,你们现在却是住在母亲的家里啊。”她原本没打算这么说的,显得生分。可是荪苗若不给她丝毫开口的机会。她必须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才能震慑住她。
果然,荪苗若脸色一变。先是气怒殷红,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表姐说的是真相,而她之所以选择留在辽夏城而不是回娘家。就是因为倚靠姑父、姑母的力量,才能为自己报仇。
一旦回了家,就只能与自己的母亲抱头痛哭。抑郁而终。
刚硬如她,是不会让自己那样悲惨的。
“表妹,有些事情不能选择。但是却能够尽量让事情往对自己更有利的方向偏动。你真的不愿意聊一聊?”
“表姐……”荪苗若迟滞了一会儿,以前的她是不会退让,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了,“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