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点燃一支蜡烛。卧室壁炉上马车形的小金钟显示五点,冬日清晨是黑暗的。钟是英国钟(“比法国钟好。”她母亲教导她),曾是她父母的结婚礼物。皇家肖像师死后债主上门,寡妇一边将这只钟往裙摆下藏,一边悼念裙撑时代的便利。洛提每十五分钟一次当着债主的面报时。幸好报整点时,他们已经走了。
新生婴儿在摇篮里睡熟了。希尔维突然想到柯勒律治的那句“我的婴儿安睡在身侧的襁褓”。是哪首诗里的?
炉架上火焰已衰弱,只剩几朵小火苗在炭条上舞动。宝宝发出咿呀的呢喃,希尔维立即坐起。生育是件十分粗暴的工作。倘若让她设计造人的方式,她会做出全然不同的安排。(或许让受孕简单到只需往耳内射入一道金光,且在某个朴素的地方安排一处舒适房间,让九个月后的准妈妈待产。)她从暖床上下来,将厄苏拉抱出摇篮。突然,在白雪覆盖的寂静中,她似乎听见了马匹的响动,这反常的声音在她心底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她抱起厄苏拉来到窗前,拉开厚窗帘往外看。雪将一切熟悉的景物掩盖住,万物银装素裹。在这纯白当中出现一幅令人心醉的画面:乔治·格洛弗骣骑夏尔马(她判断这匹是尼尔森),踏车道而来。他看起来十分高大,仿佛古时英雄。希尔维拉上窗帘,折腾了一晚上,她想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她将厄苏拉抱回床上。婴儿寻觅她的乳头。希尔维坚持亲自为孩子哺乳。她觉得玻璃奶瓶和橡胶奶嘴有悖自然,虽然如此,哺乳时她仍不禁觉得自己像一头被挤的奶牛。婴儿置身新奇的环境,觉得很好奇,缓慢摸索着。还有多久才开早饭呢?希尔维暗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