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解他心忧

才到祈愿树下,沈宴卿就被满枝头挂着的红绳和木牌子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好奇地翻开一个又一个牌子,粗略看着上面镌刻的心中所愿,她轻拽着一根编着青丝的红绳惊叹道:“好美啊,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来挂牌子啊。”

一阵风吹过,绑在红绳末端的铃铛随风忽响。沈寅止出神地看着树下满眼光亮的沈宴卿,心底那片荒芜的贫瘠地隐隐复生。

明明只隔了几步路,中间却仿佛存在裂谷般的遥远。平生他第一次恨自己开窍太晚识她太迟,如果能在爹找到她之前就认识她,那他们之间会不会就有别的可能。

“嗯,能挂。”

他不敢再对视她的眼,走到一旁供桌前扔下几个铜板,拿过两个牌子和红绳递到她面前,“没事先准备,用现成的也不错。”

眼见沈宴卿甚是新奇,他心里忽然涌起许多苦涩。想来定是她从前囚于宅院日日侍奉主子,连出门看看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向她坚定地点点头,“往后你缺失的,我都会一一弥补。”

沈宴卿笑盈盈地望着他,“好呀,以后就辛苦寅止哥哥带我游山玩水赏四方咯。”

从前她养在深宫,一些新鲜的东西她只在册子中偶有所闻。她感慨地握着刻刀写下“事事顺意”,只愿往后一生无虞。

可念头一出,她便无奈地笑笑,若是一切真如她所愿反而会让她觉得都是有人事先设好的圈套。

罢了,就当是她今日贪恋一时的美好。

她边绑着牌子边看向不知为何唇角噙笑的沈寅止,随口问着:“楚家那个姑娘叫什么啊。”

匆匆回神的沈寅止笑意没减,“我记得是叫什么楚玉茹。”

“绑也绑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沈寅止温柔地看着自己牌子上刻下的几个字,轻轻一荡任它随风飘扬。

风乱了方向,牌子晃晃悠悠绕着绳子转了几个圈,清晰辨得上面四个大字:至死不渝。

临近约定的湖前,沈寅止停住了步子。他莫名有些紧张地滑动着喉结,避开途中的人群寻个僻静一角等待那人到来。

沈宴卿本想跟过去,但没走几步她就疑惑地和他保持开距离,“如果让人家姑娘看见你还带个妹妹,这像什么话。我还是在别处等你,总不能让你们两个相处不自在。”

“那你别乱走,我和她说清楚就来找你。”

沈寅止不放心地望着她的身影,见她虽东转转西走走但仍在可见范围内,一时间紧绷的身子也逐渐松缓。

彼时正赶上前面有杂耍,原本附近还有些零星的人全都挤着去看戏。沈寅止百无聊赖地望着湖对面有个满地打滚的小孩,突然身侧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沈公子?”

沈寅止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站着个面容丰满肤若凝脂的女子,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才与他短暂相视,他的心就没来由地猛跳几下。

“路上春桃贪玩,来得有些迟了。”

楚玉茹温柔地笑了笑,她身旁的丫鬟古灵精怪地眨眨眼,乖乖退到一旁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不迟,我也刚到。”

沈寅止微微皱起眉头,方才为何心头忽生悸动,那种感觉很奇妙,他分不清这是不是传说中遇见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心跳加速。

“听闻沈公子至今未娶也从不和女子亲近,莫非是心中已有爱慕之人?”楚玉茹试探地问着,“如若此行只是为堵住爹娘的嘴,公子直言即可。”

沈寅止没说话,只是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从前一有陌生女子接近他就会心生抵触,但不知为何现在他竟有些想要了解她更多。

他说话向来直接,“你很漂亮。”

楚玉茹愣了愣,她轻声笑笑,“人人都说沈公子最是直言不讳,今日一见不虚传言。”

她大大方方收下赞美,边引着他坐在桥头的石椅上边看了一眼混在人群身后沈宴卿的背影。来之前她早早就派人打探了沈府家况,听闻沈家少爷从不近女色,家中也只和两个妹妹走得亲近些。

她虽不急于嫁人,但她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沈寅止再次看向她,正对上她那水灵灵的眸子里流转的柔情,他慌乱错开视线,耳朵逐渐升高的温度却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刚一开始的感受就与旁人不同,就连他初见沈宴卿时也不曾有过这些本能的反应。

他越发糊涂,困惑的僵在原地细细思量。

“楚姑娘,非我自大,但我实言相告我确有爱慕之人。”沈寅止并未有意掩藏心思,他叹了口气,“可不知为何我刚一见到你就有些不自觉面红耳赤心跳失速,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我很费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我已有心悦之人的前提下。”

楚玉茹忽而弯眸浅笑,“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也恰恰说明你贪图的只是我的容貌,而你心悦的姑娘则是你朝夕相处下渐生的情愫。”

“一见钟情...?难不成我变心了?”沈寅止迷茫地喃喃自语。

“并非公子滥情,我想大概率是因为公子从不多看一眼别家女子,自然是没有机会细品她们芳姿。而你心悦的那位容貌或许是她众多长处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们长久陪伴感情已趋于平稳。至于我则是掉进平静湖面里的石子,是你觉得一时新鲜。”

楚玉茹惋惜地摇摇头,虽然来之前也已猜到他心有所属,但是当期待落空的一刹那她仍是不免有些失望。

沈寅止努力理解她的话,却始终悟不透其中含义。压抑许久的感情他一直没能对任何人倾诉,如今他只想借此说个痛快。

“其实我与她从未表明过心意,我只是某一次和她有过一次稍稍亲密的接触,那时给我的感觉是浑身发麻。自打此后我便对她有了些异样的情绪,而后我又以被别家女子退婚去报复性地接近她为由,反复欺骗自己并未动心,只是为了恶趣味。但不知何时,我就已经深陷到连我自己也讶异的地步。”

楚玉茹却一语戳破关键,“但你压根就没抗拒过她,甚至还想迫切地接近她不是吗。如果是别的女子对你稍有亲密,你还会有这些感觉吗。说来说去,也许是你早就不知不觉对她有了例外,又兴许你对她也是一见钟情只是你自己没反应过来而已。”

见沈寅止仍迷迷糊糊地杵在那,她恬淡地笑了笑,“感情这回事,没人能说清。爱恨嗔痴不过一念之间,就像你此刻也没有抗拒我一样。虽然未能和沈公子结下姻缘,但你处处实言我也的确欣赏,不妨交个朋友,日后若仍有烦心事再来找我便是。”

沈寅止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眉心,他轻声答应,转头再看向那边却不见沈宴卿的身影。

原本一心沉浸在错综思绪中的沈寅止“噌”地一下站起身,他收回多余的心思平静道:“本该如此,回头我遣人给你送些东西,算是报答你解我心惑。不过家妹伤势未愈,如今又不见她人影我实在担心。改日我再登门请罪,以求姑娘原谅我今日的唐突。”

楚玉茹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公子自便。”

松了一口气的沈寅止大步朝人群走去,四处找遍也没看见她的身影。试着挤入人群,就听前面传来几声抱怨。

“这沈家小姐的官架子也太大了点,果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粥也只有喝汤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