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李涵石的发现(一)

王伏胜来“卫岗乡”了。

谢岩亲至“官衙”门前迎接。

进得“公事房”,王伏胜先是示意谢岩摒退左右,而后直接道:“陛下决议,设‘密案司’,登记造册一应‘有功匠人’。”

“哦,此事怎会突有转机?”谢岩大为惊讶,他记得非常清楚,皇帝当日,压根儿没有任何表示。

王伏胜道:“‘密案司’归于‘内府’,不涉朝堂。”

闻言,谢岩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心里却想:“如此过渡一番,倒也不是坏事。”

但转念之间,谢岩突然意识到“不对”,如果皇帝动辄绕开朝堂自行其是,那么,原本就甚少约束力的“皇权”,岂非又找到了一个肆意扩大权力的口子,尤其是“内府”,基本掌握于宦官手里,一旦扩大权柄,后果难以想象。

谢岩努力保持面色平静,以看似随意的语气问了一句:“却不知交由哪位公公处置,谢某也好配合一二。”

“宫中多有不便,陛下之意,由学堂定章程,禀奏君前。”

“哦——”谢岩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禁心里感慨想到:“史书所载简直一派胡言,李治这个决定,简直是神来之笔,既绕开朝堂,又能够为国家招揽人才,同时给予一定地位,当然,此项权力交由学堂更是重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才去做,才最大限度能够不出错,如此安排,太不简单。”

“谢县子,咱家今日前来,是想问下那‘火药’……”王伏胜话到一半,似觉不妥,便换了一个说法继续道:“陛下欲知,‘火药’尚需多久,方可成矣。”

“有劳公公代臣禀奏陛下,‘火药’终有大成之日,且不会久,然用于日常,另需诸多验证,难以操之过急。”谢岩用最平静的语气阐述一个事实,他要用“火药”诞生的过程,来告诉所有人——新事物的出现,有其自身规律,且极为不容易,唯有如此,才能够让大唐君臣们知道人才的“可贵”。

“能否赶上‘辽东’?”

别看王伏胜看似随意的一问,谢岩心里如明镜般知道,这一问,才是皇帝陛下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

用兵“高句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李治唯恐步前朝后尘,当然需要更多保证,而“火药”展现的威力,不令人眼热才是怪事。

“王公公,恕吾直言,此事极难给予答复。”谢岩斟酌一下语句,道:“用兵‘辽东’,只怕两三年内,可‘火药’能否如期大成,实在无人得知,唯尽力而为。”

王伏胜微微点头,算是明白了。

“陛下差事,咱家算是问过,然另外有一事,还需县子相助。”

“公公有话但说无妨,吾等之间,何需客套。”谢岩立刻回道。

“乡里之‘元德观’,新任住持道长乃咱家故交,其有意于设‘道场’以广结善缘,然于乡长以诸多理由不予便利,此事还请县子通融一下。”

自有“卫岗乡”始,谢岩一直非常警惕各种“宗教活动”,并且以各种借口加以限制,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道教”在大唐属“国教”,“元德观”都没有存在的可能。

新来的道观住持“方老道”,年纪很大,且与“药王”孙思邈、“太史令”李淳风相识,即便如此,谢岩明里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却暗自授意“乡长”于辰,对道观“设道场”,纳信众以及算命、抽签等事,以“安全”和“便利”为借口,不允许走出道观大门,更不同意其步入寻常百姓家。再加上乡里百姓家中都有“进学者”,而年青的学子们,自身不信,进而影响到家人,以至于“元德观”始终只能守着自己那一亩二分地自娱自乐。

若是旁人,谢岩肯定敷衍一番,可王伏胜不同,其独特性,无人可及,这面子,怎么着也得给。

仔细考虑后,谢岩缓缓言道:“某可以与于乡长相谈,料也非难事。只是,此乃偶尔为之亦或常事呢?”

“一次足矣。”王伏胜知晓谢岩心中想法,直接道:“咱家还了当年人情,也是了桩心愿。”

谢岩懂了,心中以为“不就是一次嘛,问题不大”。

可是,令谢岩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所谓水陆道场法会”,竟然要搞七七四十九天!

谢岩心头那个“郁闷”,简直无以复加!偏生还说不出,谁让他没问清楚就同意呢。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元德观”办事效率很高。在“皇家学堂新学年”开学数日后,“元德观”迎来其“高光时刻”,一场宏大的“道教盛会”,正式拉开帷幕。

谢岩没有去,但是其府内却有不少人去了,主要是有孕的崔、金两位夫人想去“祈福”,而皇帝赏赐的“青莲”她们四个各有目的,便同去了。

其实谢岩也知道,“宗教”这东西阻止不了,稍加限制即可,所以他也没表示异议。

谢岩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官员、胥吏以及熟识的商贾等人,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元德观”门庭若市,各种人物,各怀目的,陆续踏足……

“警官,听闻‘元德观’内有位道长甚是了得,卜卦、看相无一不准,吾有心前往,可否同去?”

谢岩没想到贺兰敏月一大早来找自己竟然是要去“元德观”,想不答应吧,似乎也没什么理由,稍作犹豫,还是应了下来。

谢岩的到来,让住持“方老道”倍感欣喜,不仅亲自接待,且全程陪同……

这些场面上的事,谢岩自己应付即可,至于贺兰敏月想去找道士算命看相,那就由得她好了,反正有亲兵护卫,安全不成问题。

很奇怪,贺兰敏月离开不久,又折返而回,说是:“涵石道长不知去哪儿了,此刻不在观中。”

“县子可是欲见涵石?”方老道似乎现在才知道一般。

谢岩道:“奥,贺兰姑娘有意问些事尔,既不在,过两日再来便是。”

“无量天尊,涵石被其师李道兄唤去,想来不久即回。”

“其师在乡里?”谢岩记忆之中,好像乡里没有其它道观,更不用说道士了。

“涵石天资过人,乃承继道兄道统之不二人选。”方老道“解释”一句,而后道:“李道兄在朝任职‘太史令’,如今居于‘皇家学堂’,精研算学。”

“原来涵石道长竟是李太史弟子,实在难得。”贺兰敏月眼里一亮,惊呀说道。

换作任何一个人,可能听说涵石是李淳风弟子,都会如此反应,唯独谢岩刚好相反,脑子里第一念头就是“得赶紧走!”

自李淳风初见谢岩,一语道出“没有过往”,他便存了“躲着”的心思,极尽可能不见、或者少出现在李淳风面前,生怕其从自己身上发现出什么。

而那涵石,竟会是李淳风弟子,如果真按方老道说得那样,没准儿也是一个“算命看相”的高手,谢岩觉得,能躲开最好,免得徒生意外。

打定了主意,那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谢岩很快以“政务繁多”为由,告辞离去。

因考虑到“元德观”正门人来人往过多,故而谢岩让吴成去将马车弄到侧门,本想着悄然而走。结果,才出侧门,迎面撞上一年青道士。

原本大家不认识,擦肩而过也没有什么,可是,这名道士乍见贺兰敏月,居然眼露无比惊讶神色,尤为甚者,竟还一直盯着其面庞,显得极其无礼。

谢岩见状很有些不满,可就在他作出表示前,吴成抢先一步走至道士近前,挡住其目光,怒声道:“尔竟敢如此放肆!再不闪开,拿下治罪。”

年轻的道士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横跨一步,让过挡住自己眼光的吴成,继续看向贺兰敏月,只是这一次,嘴里还啧啧赞道:“果然天生妖媚!”

相距不过几步的谢岩,听到如此无礼的话语,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就想要开口怒斥,偏偏那个道士又说了一句:“幸得听从恩师所言,居于此地不出,今已大为不同。”

“浑账!”吴成哪知道这家伙说什么,直接转身给了道士一拳,打得其猛地向前一个趔趄,还好没有摔倒,口中却在嚷嚷:“怎么打人的?岂不知君子动口不动手乎?”

“放屁!汝个登徒子……”

“且慢!”谢岩突然发声,阻止了吴成的拳头落下以及其他亲兵上前举动。

“汝为何人?汝之恩师,又是谁?”谢岩心中有猜出,依然出言直问。

那道士忍住疼痛,直了直身体,说道:“贫道李涵石,师承李太史。”

“汝为‘涵石道长’?”贺兰敏月反应过来,亦上前道:“怎如此年纪?徒孙还差不多。”

李涵石本想张口回话,但突然间止住说话意思,再次流露出非常惊讶神情,眼睛死死盯在谢岩与贺兰敏月的脸上……

幸好这一次耗时极为短暂,李涵石在吴成有所动作前,忽然大声嚷道:“变了!都变了!”继而眼中神光闪露,又道:“绝了,真是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