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太过高大,此时居高临下,宽阔的肩膀挡住了身后大片的光亮。周围的天空似乎更加暗沉了,云层翻涌重叠,明明是夏天,可莫名感觉到有股寒凉的戾气充斥在空气中。
那边打球的慕辰跟周祁也都注意到,都停下打球的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边上的服务人员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楚夭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隐隐泛着赤红,活像要吃人的恶鬼。
这副温雅如玉的皮相里,囚困住的恶鬼似乎要再次挣脱而出。
楚夭慢慢收了笑,一动不动地回视他。
“姐姐他是谁,你叔叔?”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年轻男孩一手托腮,好听的嗓音语调清润又舒服,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话落,四周都安静了。
球场里的人都是人精,即使不知道楚夭跟司宴策的关系,但这种人物能带女伴过来,就大多是关系匪浅。
楚夭在心里微微笑,这年头的小屁孩都这么天!真!了!吗!
司宴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年轻男孩身上,镜片后的双眸瞬间布满了森森的寒冰,如野兽即将破笼而出。
但他是个十足的绅士,即使想整一个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司宴策顿然一笑,神情又恢复成以往那种温润而优雅的模样,缓步朝着楚夭走过来,蓦地倾下了身子,双手撑在了她身体两侧的椅子上,修长手指撩起她颊边的碎发拢到而后,唇边泛着一丝优雅的浅笑。
“吃了这么多水果,是不是饿了,待会带你去吃饭。”
字里行间丝毫没有提及她跟眼前那个男生的事,可他的语气以及动作却充满了亲昵,昭告所有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
他宽阔的肩膀将她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他看着她轻笑,呼吸相互纠缠。
楚夭在他的怀里微微仰头,被他唇边的笑蛊惑了瞬,眨了眨眼:“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司宴策平静的轻笑:“你要是饿了我们现在就结束。”
“你们不打球了?”
“没你重要。”司宴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仿佛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她饿肚子。
那她岂不是,又在她兄弟那里被记上一笔了?
不过这几年下来,她被记的不算少,多一笔也没区别了。
更何况现在,司宴策心情应该很不太开心。
他和她之间的事,没必要再牵扯来一个无辜的人。
于是楚夭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好吧。”
果然,司宴策的神情突然缓和了许多,眼底深处很快浮起了些许的流光,若有若无的弯了弯唇线,伸手将她从椅子上牵起来。
从始至终都没再看过旁边的年轻男孩一眼,似乎,那样的人,也根本不配进入他的眼中。
“带你吃饭。”司宴策低看她,扬唇浅笑。
球场经理这时听见动静急急赶了过来,瞥了眼还傻傻坐在那的年轻男孩,心里暗暗叫苦。
这是哪家不懂事的儿子,不知道此处的球场被人包了,其他人就不能再靠近吗。
能在这里面打球的人物有哪个是好惹的?!
对他们这种高端球场来说,服务管理是彰显品质,留住客户的重要因素,管理方面有巨大漏洞会给他们球场带来严重声誉影响。
尤其让这类大客户不满意了,传出去他们球场即使不关门,也得承受巨大打击。
但是现在他来不及算账,战战兢兢地开口:“司先生,抱……抱歉,是我们球场管理不当,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今天司先生您几位的场子我们球场全部埋单,非常抱歉,我们以后一定加紧管理,杜绝……”
“用不着。”司宴策唇角微扬,温声道:“我司某不至于连这点钱付不起,怎么收按原来来吧。”
“不过……”司宴策话语一转,轻轻笑了,神色淡然,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染了一丝清冷的锋芒:“毕竟号称国内第一的球场,要是随便谁都能闯进去,被美国总部的尼克斯俱乐部知晓,应该会收回你们的国内管理权吧。”
经理只觉得手心冒出一层冷汗,脸色发白,不由得连连点头:“是,是……”
楚夭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她身旁的男人气质温雅,身上散发着优雅高贵的乌木沉香气息,他明明是笑着的,可她却有种渗入骨髓的寒冷。
看惯了他纯白的皮相,总是容易被他蛊惑。
可她忘了,外界都称这位低调神秘司总心思深沉,手段狠决,谈笑间决断多少公司的生死。
毕竟是刚毕业回国不到几天便收购了当时阻挠司家正准备开发新区当地的一家老牌公司。
外表再像羊,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司家狠戾的血液。
球场旁边的餐厅里。
这家餐厅在半山腰上,绿山环伺,风景旷远,大面的落地窗,能清晰地看到窗外的山色。
慕辰跟周祁算是服了司宴策了,三人都是大忙人,但日常娱乐一点不落下,他们发小三人里,就司宴策英年早婚,想约个球都难。
司宴策结婚前,不说世家公子翩翩,雅人深致,也是个爱玩会玩,他们在不同国家留学,但三天两头打个飞机聚一起打打球,或者去哪个惊险刺激的大峡谷探险游玩,他们都以为,像司宴策这样骨子里冷情的人,是不会轻易进入婚姻的,谁知这人一声不响就结了婚。
等他们知道,已经得准备回国参加婚礼送礼了。
而且婚后完全收敛了骨子里放纵的那面,堪称他们圈子里最二十四孝好老公。
就刚才,他跟周祁两人刚打了10洞,一场球还没打完,在一旁准备的司宴策忽然放下球杆转身就走。
他们一看,竟然是去找老婆了。
因为印象里的司宴策总是年少老成,从不轻易外露情绪的人,还从没见过他为哪个雌性生物吃醋的模样,今天是开了眼了。
简直笑里藏刀六亲不认,还重色轻友。
但他们就是搞不懂,司宴策这人无论是家世背景亦或当下成就,在他们圈子里是最顶尖的存在,当年还是学生时就已经有无数名媛为他争风吃醋,所以即使眼前的女孩模样漂亮,家世也并不算差,怎么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早婚,还一心一意。
而他们搞不懂的当事人此时正替他的老婆切好牛排,放在她面前,十足的熨帖。
还一边偏头问她:“要不要喝果汁?”
山景的餐厅同样摆盘大过于味道,但也不算太过名不副实,楚夭和他的兄弟几人没有话聊,低头卷起意面认真吃着。
注意到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摇了下头,不自在地小声:“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她时常觉得,司宴策是不是把她当小残废。
或者是宠物?
听到这话,司宴策应了声好,这才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挪到了对面。
望着两位友人看上去依旧没怎么动的盘子,微微一扬眉:“你们不饿啊?”
你这才记得你的兄弟!
慕辰瞅着他,呵笑一声,问:“我们好像不该来?”
当您俩的电灯泡了。
婚后的司宴策简直变了一个人,这肯定不是他们的兄弟。
楚夭差点一口蔬菜呛住,抬眸看他们。
这两人中,尤其这人说话最直接,许是能让他们这种人卑躬屈膝的很少见。
司宴策好看的眉宇微扬,轻声一笑,眸色清冽,语调缓缓地咬字:“没你们,我们多无聊。”
“……”
合着他俩是来给他们找乐子的?
慕辰脸色那叫一个黑。
这人,被夺舍了吧。
“吃你的,别管他们。”司宴策垂下眸,安静的对她投以注视。
难得见这种公子哥吃瘪,还怼不出来,楚夭还挺佩服司宴策的,想笑又极力憋住。
他们兄弟有他们的聊天方式,她一个外人就不参与了。
也不给自己惹火上身了。
饭后,时间已经是下午,司宴策牵着楚夭的往外面车走去。
慕辰跟周祁两人与他们不同路,走大厅时,慕辰的手机突然地响了。
慕辰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接了起来。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慕辰的语气很不好:“那个牌子没有了不会找找别家?苏妤,我开这么高工资是给你吃闲饭的?”
“我只穿那个牌子,你买不到今天别下班了。”
周祁等他挂了电话,笑着说:“谁啊,这么大火气?”
“一条舔狗而已。”慕辰关了手机放回兜中,语气慵懒,满不在意的口吻。
餐厅外,三人分道扬镳。
白天折腾了一天,车内开着舒适的空调,音乐声也正好,座位的高度还没有调回去,楚夭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司宴策在开车。
车内一度陷入沉静。
楚夭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可她想不明白,也不喜欢在这方面琢磨,于是懒得想了,于是绻在副驾驶上听歌,任由思绪飘远。
司宴策骨节修长白皙的手时不时握紧方向盘,指尖隐隐泛白,似乎在借用这种方式纾解着内心的焦躁。
从白天看到她与另一个年轻男孩相谈盛欢的样子,他便隐隐有些失控,甚至当他看到许久不曾对他露出微笑的她,竟然那么轻易地就对一个陌生人笑,心里想要嗜血的扭曲欲望就达到了顶峰。
连他的手指都在轻抖。
她是他一个人的。
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
下一秒,却又被他死死的压抑下去,不想吓到她,让她害怕。
毕竟,他知道她不爱他。
连这场婚姻,都是他用了手段才得到的。
他一面对她就失控。
“之前那个男生是?”司宴策还是发问了。
安静的车厢内冷不防响起司宴策的声音,楚夭昏沉的意识清醒了许多,扭过头去看男人清隽清冷的侧脸,漆黑的工眉下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薄唇挺鼻,气息有些清寒凌冽。
楚夭直直望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眸忽闪忽闪,终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男生”是谁。
他这是吃醋了吗?
像司宴策这种冷血的商人怎么会又其他的情绪,楚夭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她以为他不在意呢,楚夭否定自我,但还是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是他爸爸叫他过来打球的,估计是迷路了找不到自己的场子,就随便聊了会。”
语气里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瞒的模样。
司宴策紧绷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攥紧方向盘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楚夭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想了想,接着说:“他就是一小屁孩,挺无辜的,你别跟他计较了。”
明明自己也才毕业不久,就用一种成熟的语气护着他人。
司宴策神情淡淡,微微笑了,脸色却阴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