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上阳东路军的三万快速部队抵达,距北唐中路军三十里,就地休整,等待主力。
出人意料,解世铣准备进攻,被年轻大帅给制止了,反而下令中路军向西路靠拢,匀速撤退三十里。
凌晨时分,寒流陡然来袭。
王策拢拢衣领,一边撤退,一边抬头自言自语道:“今晚会不会下雪?”
“希望今晚,不要下雪。”
傅希文在这个时候,也看着天,一边咳嗽一边自言自语。经历半个白天,半个晚上,他顿时憔悴了许多,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大帅,我们到了。”部下兴奋的赶来汇报:“北唐中路军向西撤退三十里。”
“到了……王策,你果然喜欢歼灭战,有意放我和中路军会合,一口吞下吗?”傅希文沉默,直视黑夜,似乎想要看穿黑夜,找到王策:“能否绝地求生,胜败在此一举!”
“我命令,冯继虎,你来主持,一炷香内发动进攻!”
“迎战!”
管缙云怒声嘶喊:“诸位将士,让我们一起,给上阳的混蛋迎头痛击。”
“我命令,重步营出击!”
没有防线,也就没有最残酷的攻坚战,这是最纯粹的野外决战。
昏暗的火光中,无数上阳和北唐将士,像两条山脉一样,轰隆隆地向前推进。然后,当彼此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千米的时候。
两军各自取出弓箭,射出嗡嗡嗡的漫天箭雨。几乎所有将士,都在迎着箭雨向前加速冲锋。
一瞬间,变成了两股洪流,发动了最猛烈的碰撞。
这是最考验意志,最考验搏杀能力,最讲究实力的野外决战,不是攻坚战,没有一丝一毫的花巧,只有纯粹的生与死。
“敏步营,进攻!”管缙云冷冷观战。
落非尘是敏步营之中的一员中级将领,她率领部下,组成战阵。很快推进到战场边缘,然后像毒蛇一样,发动能让身法变得敏捷的战灵技。
宛如鬼魅一样,从战场的夹缝中,不住地向前突击,突击,厮杀,厮杀。
冯继虎冷笑,和他比进攻?他大喊下令:“空战营,出击。”
一支一千余人的空中战斗营,快速的从大营中推进,来到战场边缘的时候,忽然一下子集体爆发战灵技。悉数腾空起来,盘旋在半空,不住取出手弩等向下边无差别射击。
噗嗤噗嗤!包括敏步营在内的所有轻型步兵,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惨呼。冯继虎狡猾,之前出动的悉数是一身盔甲的重型步兵,无差别射击,根本没伤到自己人。
“不好。”管缙云脸色铁青,指挥战术不如对方啊:“空击营,出击!”
王策在大营中观战,此时不由锁眉,他其实不太懂这些具体的临场战术指挥,可也隐约看出来:“管缙云冲动了。”
“被冯继虎激怒了。空击营这时出击,没有任何意义。”说话的不是解世铣,解世铣的战术指挥水准,也不太乐观。
“管缙云败了。”解世铣低声说。
王策点头,头也不回问:“看出什么了?”
“上阳西路和中路成为疲兵了,东路军的多数主力,是傅希文傍晚才投放战场,战斗力依然很强大。恐怕我军在正面作战中,不是对手。”军机参谋低声解答:“也消耗不起。”
他们都知晓,自家年轻大帅,是一个出色的大统帅,却缺乏中下级军官的实战经验和战术指挥能力。
说来很好笑,王策能看穿傅希文的战略意图,却看不穿一个几千几万人战场的战术变化。
“拼不起。伤不起。”王策自言自语,他的南方军团麾下,有两镇王牌军,在亲卫军中。精锐大约有十五万,分布在各个军团当中。
北唐的主力和精锐,大多数都在南方军团中。说拼不起,那是正儿八经。
傅希文把精锐和绝对主力,统统都集中在东路军,形成集团效应,北唐军绝对不是对手。不论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傅希文亲率的东路军,都有横扫北唐军的实力。
王策轻轻拈下巴,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没有战灵军……傅希文一定逆转战局。
王策倒抽一口凉气,傅希文瞒天过海,集中精锐和主力,迫使炮灰军团在劣势中作战,并攻下东路。抢占位置,从东路强袭中路……倘若没有强大战灵军,傅希文就能轻松的从东路,直接横扫中路,然后,西路也必败!
我草!
傅希文这是败中求胜的翻盘战略啊。
王策呆滞,心情沸腾,惊骇莫名。一霎思绪贯通,几乎把傅希文的通盘策略,悉数串联起来。终于,毛骨悚然的看穿了傅希文的通盘策略。
绝对是一个堪称伟大的军事战略,几乎就逆转了。
是的,几乎。
如果王策只有一百万暴秦军团,被逆转,就是百分之两百的事。
恐怖的傅希文。
……
很多人在战后,都认为误判王策的主力战灵军数量,是傅希文在一系列战役中,所犯下的唯一的错误。
北陆侯轻蔑道:“放马后炮,人人都会。错误?那根本不是误判,也不是错误。而是为了完成翻盘,所必须下的赌注。”
放嘴炮,人人都会。不在傅希文的立场上,是永远不会懂得,这是不得不下的赌注,必须付出的代价。
要么在绝对劣势中,等待被王策主动出击,一口吞下上阳北方军团。要么……傅希文策划的一系列战役,几乎达到完美,几乎逆转。
如果王策只有一百万主力战灵军,北唐军必败。
傅希文亲率的东路主力,有绝对强横的实力,能横扫北唐军,败中求胜的歼灭北唐军主力,取得最终的辉煌大捷。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第四阶段战役,对傅希文来说,注定就是一个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最后战役。
暖暖的茶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端在手心,傅希文能从这寒冷夜晚,寻觅得一丝的温暖:“查实了?”
军机参谋很快给了答案:“查实了,王策出动八十万主力战灵军,截断中路军和西路军的退路。”
傅希文轻轻吐气,神色反而凝重:“告诉冯继虎,不惜代价强攻!”他心神摇曳,这是一系列战役最要紧,最决定性的时候。
“传令,告诉冯帅和明帅,我命令中路军和西路军全线进攻战灵军。不惜代价,也一定要牵制住战灵军。”
牵制住八十万主力战灵军。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主力战灵军,在这里出现?
王策,我赌你没有这么多主力战灵军。
王策,我赌你不会为北唐牺牲这么多主力战灵军。
来到最关键的时刻,傅希文反而冷静下来。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所有,把所有都做到最好,能不能逆转,并横扫北唐军,就看天意,就看王策了。
冯继虎状若疯狂的亲自在前线督战,下令冲锋,十万绝对主力,五万精锐,蜂拥着扑上去。
像潮水,又像海洋一样浩瀚无边。
秦广武的西路,被抽调三个军团来到中路,西路只剩下十万人,加上霍去病率领的十万战灵主力。
北唐军在中路,囤积近五十万兵力。在冯继虎的强悍攻势下,在绝对主力和精锐的压迫下,被迫一次投入二十万兵力,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征战。
然而,就像傅希文算计的一样,上阳东路主力,集结了整个上阳北方军团最强横的兵力,北唐军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傅希文冷静,心却好像快要冲出喉咙。
忽然,人声马蹄声,各种声音,沸反盈天的从北唐军的大营中震传。
不一会,无数气息强横无比的战灵军,化身为无边无界的洪流,漫山遍野的出现了。
茶杯啪的一下碎了,傅希文窒息的,怔怔的瞭望那陡然出现,并全线压上参战的至少十万精锐人雄战灵军。
好久,好久。无言。
傅希文忽然咳嗽起来,咳出一团血,双手的十指扣入掌心,浸透丝丝鲜血出来:“升空,侦查,我要知道还有多少主力战灵军。”
“侦查我军中路和西路,查实那边的八十万主力战灵军是否还在。”
他的嗓音像是被撕裂了。
武帝侦查,带回来的答案,让傅希文张开嘴,脸色涌出反常的红润,猛然喷出大口鲜血。
他赌错了。王策不止一百万主力战灵军。
“大帅!”无数人紧张的扑上来。
傅希文淡淡地笑着,摆摆手,连嘴角的鲜血也忘了擦拭:“我命令,西路和中路,都分为两部,其中一部驻留原地,牵制战灵军。另一部,悉数北上,向中路靠拢。”
他弯下腰去,爆发一阵几乎断气的咳嗽,一边咳一边道:“告诉冯继虎,不要理会北唐军,让全军将士,集中杀伤战灵军!”
“传令,全军压上。堵塞我东路军和中路军的缝隙,不要给北唐军空子钻。”
“我命令,蒙武帝你率领武帝,随时准备拦截王策,不许王策突入我东路军后方投放战灵军。”
傅希文的脸色竟然恢复了几分红润,抬起身来,居然笑了笑:“去把那位武帝大人请来。”没人能察觉,他的笑容下,究竟藏着多少绝望。
“来人。纸笔。”傅希文取来纸笔,飞速的在上边书写了一行文字,然后取出帅印在上边盖印了一下。
示意一名武宗过来,压低声线交代了几句,把这封信交给武宗。
不一会,多日前悄然造访的那位戴面具的神秘武帝,从黑暗中出现,不无讥讽的淡淡道:“傅大帅,你若早听我的,何至于有今天之败。”
傅希文徐徐直视对方:“袭杀王策,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我希望……阁下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