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极北,仍然万里冰封。
然而,较为南边的一带,已有些许春的气息了。清晨的一滴露珠,凝在绿芽上泫然欲滴,忽然一波悠然的力量促使这滴露珠飘飞。
很多的露珠,一点一点的从四面八方飘来,仿佛精灵一样钻入一只精致的老茶壶里。方圆十里的露珠,几乎被采集而空。
茶壶在纪千败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煮茶要耐心,茶要好,水更加要好。”从一只口袋取来几片暗红的茶叶放入,五指轻弹,掌心燃起火焰罡气。
用罡气来煮茶,老顾不知是该哭笑不得,还是该赞美这位武帝的奢侈。纪千败的轻描淡写,不过是一种修为盖世的体现罢了。
等了好一会,纪千败才微笑取来茶杯,斟了两杯:“试试。”
老顾一口喝下去,顿时一会的工夫,那茶水在腹中好像一股柴火一样熊熊烧出温暖,每一条经脉都舒爽无比。
纪千败笑道:“此乃我在海洲极南采集的燎原茶,火性极烈,产量极低,也极难采。我在海洲寻了数年,又蹲守几年,也不过只采得几两。盘膝修炼吧,对你有好处。”
老顾呆了呆,急忙盘膝坐下修炼。
纪千败细细的品茗一口,却品不出味道。浪费十年,只为采集几两茶叶,绝对是比宅男还要无聊得爆炸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
纪千败这一个发呆,就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顾都修炼完了,惊喜交集的发现修为居然出现了精进。看向纪千败,老顾摇头:“纪武帝,我真不知小策去什么地方,走什么路线。”
“走吧。”纪千败淡淡一笑,真的是用脚在走路。
“我听过你们北唐文绣公主的故事,用王策那小子的话来说,就是一点都不好玩。你是文绣公主的侍女?”
见老顾承认,纪千败点头:“你暗中守护那小子多年,为他奔波……你很不错。他很不错,老夫以前走眼了。”
那一张纸条是一笔交易,跟武帝谈交易,那是胆大包天。能预料老顾的遭遇,这是聪慧,预料遭遇又没有二逼的送上门来,反而跑了,那是理性。
如果王策当时傻乎乎的跑去,以为能救老顾,绝对是死路一条。武帝杀人需要理由?动车组出事需要理由?高兴就杀个人来庆祝,不高兴就杀一堆人来发泄。
武帝做事还会在乎你一个凡人的情绪?你几时见有关部门跟你解释过?
纪千败承认走眼了,王策是诡变多端,却不是坑害亲人朋友的那种。
王策,这狡诈小子武道天赋出色,人品是不好说,却肯定是一个厉害人物。或许……纪千败忽然想起宋斐然的那句话,宋斐然动了收徒的念,他呢。
……
“你在哪里?”
萧兄仍然一身灰扑扑的装扮,站在山巅负手而立。
始终是一个人,萧兄的消息总是不及北唐来得及时和全面。凭一个人,在偌大的东洲,想要找到另一个人,堪比大海捞针。
萧兄喃喃自语:“你在哪里?去了哪里?当天北唐大内被人闯入,难道真的是武帝,你被武帝救走了?”
再往前赶路,便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城市,是东洲和北洲的几条重要交通要道之一。
萧兄不免迟疑了:“东洲虽大,会不会没有走?一定要去北洲吗?皇帝宠爱依旧,难道你调查出当年的真相了?查清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
“所以,被迫远走他乡?”他苦苦思索:“如果他要走,那就只有北洲。”
纪千败闯宫,乃是一桩被掩盖下来的隐秘。很少有人能知当天的真相和详情,唯一可知的,便是王策跑了,皇帝和朝廷统一口径说王策是执行秘密任务,没动王策的官帽子,反而空着位置。
就好像有一天王策会回来继续做官似的。
“那就北洲!”萧兄如苍鹰一般的腾空滑翔,向北洲赶去。
飞翔而过,萧兄若有所感的俯瞰下边。而几乎同时,陆地上一名策马狂奔的骑士抬头看了一眼便视若无睹了。
骑士策马奔驰,淡色的披风迎风招展,鼓动出啪啪的声响。一路赶来这繁华的城市,骑士跃下马,缴纳了入城费,寄存了马。
然后,这名骑士提着一把剑,一步步地走向本地官府衙门。在朱红色的大门前,这骑士向前走去,大门无风而自开,就好像被这来人的气势给震慑了。
“什么人擅闯衙门!”
叱责声入耳,这相貌线条柔和的男子颌首,自有一份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大步直入,一路无人敢阻拦,来到哆嗦的知府面前,仿佛居高临下一般的淡淡道:“知府大人,我要知道一个人是否来过此地。”
“一个叫王策的少年,乃是北唐两衙镇抚使。此乃他的画像。”
一张薄薄的画像卷轴,落在知府面前。知府面色煞白的交代下去,好一会便有了消息:“这位先生,这个王策不曾来过此地!不知先生是?”
“嗯,有劳。我是剑神山的。”这名骑士若有所思,礼貌的谢过。
足见一点,这人飘然飞翔在天空,转瞬消失而去,赫然直扑北洲而去!
这匆匆赶来汇报的捕快,流露干练气息,沉声:“王策!北唐的王策,我们飞鹰司要的那个王策?竟然……剑神山也在找他!”
“不行,我必须把这消息上报!”
在某一个遥远的地方,也有着类似的谈话。
“东洲虽大,王策其实无处可去,唯一能去的必定是北洲。”
“大人,当日北唐遭人闯宫,据情报,那人修为极高,怀疑是来救王策的武帝。以武帝的速度,只怕我们根本查不出。”
“不,王策必定是往西北。往南往东,这么久下来,早就被查出行踪了。只有往西北,往西北就只能去北洲。往北洲……等一等,我们疏漏了,查一查东洲极北,我记得那边似乎有一条路能通往北洲。”
“大人,属下仍然不懂。为何大动干戈?不论种种,他去了北洲,就不值得重视了。”
“记得北唐皇族叛乱?王策亲率两衙和大内营高手在京城平叛,据情报,他连续几日都在查阅两衙乃至守备军等地收录的绝密。这一些绝密,对我东宁有莫大的好处。”
“如果找到他,有机会抓他,一定要活的。”
“大人,为什么?”
“对很多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心里的绝密情报,而是他这个人!”
……
北唐,东宁,西梁,乃至剑神山,许许多多明白的不明不白的人和势力,都瞄准了一个跑路的少年。
有人以为,王策最大的价值就是武道天赋,以及情报。这是西梁的看法,不明不白的就是他们,王策认为他们必定被北唐灭国,果真是有道理的。
王策就像是一个捅了马蜂窝的二杆子,捅玩就不负责地跑了。那些被蜇得满头包的人当中,有人看见他捅了,但也有人没看见。
从王策跑路开始,某些人就在密切关注,就在设法抓住这个黑心肠的少年了。
奈何王策的个人标签贴的太他娘的恰当了,狡诈多端是一点没错。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会往北洲跑,可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从最北边的那一条路走。
那就好像一个男人堂堂正路不走,非要走旱路。你能说他玩的是情趣,不过,说是变态也不差。王策这一搞,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放着短平快的路线不走,非要万里迢迢的绕路几千里,这么天马行空,这么“非正常人类”的想法,估计也没多少人跟得上。王策也不行。
要不是为了采集“九重琉璃煞”,王策才不会兜那么一大圈,一早就在旁人没反应过来前在北洲吃香的喝辣的。
“自从老子变成一坨屎,就再没人敢踩老子了。”这句话是没错,问题你架不住这世界上除了人,还有狗。狗不踩你,那是吃你。
王策现在就像一坨那个啥,吸引的是各路撒欢的野狗,一路追踪直奔北洲。
尽管还看不出某些位先生在那条路上布局的意思,可滕沫的山寨,那就好比一个漏斗。王策幻想的时候,都没敢指望能守住自己的行踪。
很快,很快我的行踪就会暴露了。不过,消息传递是需要时间的,反馈和行动也需要时间。等各路人马来了,小爷已经在大声歌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了。
王策乐不可支的想,丝毫没想到,除了短剑和武神卷,以及北唐的绝密情报,他身上还有别人想要得到的东西。
也许,就是他本身。
“阿策哥哥的这首歌,真好听。”流无瑕细细的聆听,默默的流泪。
外边在河中洗澡的王策,在一边洗刷刷的同时,一边放声歌唱:“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方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北流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父皇会答应让她出来游历?
流无瑕忽然想起来,游历的想法,是在老师多次描述外边的世界之后,她才被勾起的冲动。本来不见得是真打算要来的,跟父皇一说,却满口答应了。
父皇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走?流无瑕咬住下唇,不肯再想下去,只因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王策的歌声很欢乐,流无瑕却只想大哭!
流无瑕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她感觉一只温暖的手在头上,感受得到这种关心,她满怀期待:“阿策哥哥,你会帮我的?”
“舍我其谁。”王策把胸脯拍得哐哐响:“哥培养你为一代女王,神挡杀神!”
女王?王策咯噔一下,邪恶的某个画面冲进脑海。端详这只萝莉的模样,很难想象萝莉摇身变成女王啊!
小萝莉破涕为笑:“什么女王,我就知道你最爱信口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