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洁慢慢就不颤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伸出双手箍住我的腰。这样相拥而坐的姿势对我简直是一个考验。我绞尽脑汁在想当年柳下惠那狗日的不知怎么搞的就能坐怀不乱?而我的小肚子下面怎么就这样的不安分?
打牌最多也只能暂时麻醉一下自己,连续好多天我都没有好心情。在单位我还得继续装孙子,兢兢业业工作,见了曹局以及狗日的焦副局都要唯唯诺诺,对同事也尽量笑脸相迎。尽管当局长的愿望很强烈,但这件事情前景一点儿不明朗。我自己所做的种种努力基本上都以失败而告终,越努力让人越丧气。后来我得到唯一的一丁点儿安慰就是李副总编辑说他会为我的事情去找那个八十岁老汉,但是不允许我和他同去,并且说老汉帮忙不帮忙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牵挂受伤住院的梅洁,倒是一种甜蜜的牵挂。每天打不止一个电话问问情况,有机会就到病房当面慰问一下,在她脉脉含情的注视下心跳得咯噔咯噔的。我预感到我和梅洁之间肯定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好不容易等到梅洁伤愈出院。她自己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啦,笑声朗朗,春风满面,靓丽四射,灿烂夺目。我履行诺言,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她高兴得就像要飞起来。这次在外面吃饭我破例没有向秦秀丽告假,而且在梅洁到达之后把手机关掉了。
赵,我看你双目炯炯,印堂发亮,是吉兆。说不定很快就要飞黄腾达。无论升官了,发财了,不要忘了我呀。菜吃得差不多了,梅洁喝的葡萄酒比我还多,她目不转睛看着我说。
什么印堂发亮,是喝酒喝的。我感觉我不倒霉就不错了。我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才约你出来吃饭的。
跟我吃饭心情就能好吗?梅洁的眼神含义复杂。
我感觉是这样的。
梅洁的眼神含义更为复杂,复杂得我都不敢再继续直视她的眼睛了。
我能叫你一声哥吗?梅洁问我。她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我突然感觉到我的生活中本来就需要一位就像梅洁这样的年轻漂亮而又善解人意、能与我走得很近很近直至零距离的女性。
赵哥,我真幸运,遇到了你。梅洁的声音柔柔的,含情脉脉。
遇到我有啥幸运的?我又不是救世主。再说,我还是别人的丈夫,最多做你一个朋友。严格来讲,我这样说其实也包含挑逗的成分在里面。我在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和梅洁的距离拉近。
做朋友也不错呀。平常我有点儿心里话都没地方说去。
你们区局的人都不关心你?
哼,别提他们啦。梅洁撇撇嘴。男人看见你都色迷迷的,女人看着你眼神都怪怪的,不知是仇恨还是妒忌。
这大概因为你是美女。要么就是你太敏感了。我分析说。
不是我敏感。真的。见了那些男人,我赶紧躲,包括局长副局长,我得时时提防他们。你别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样子,一有机会就都成了大尾巴狼。女人几乎没有对我友好的,她们在一起正说着悄悄话,看见我来了就不说了。更可气的是,看见我要是跟哪个局长单独谈工作,人家就急急回避,好像我正在和男人偷情似的!
哈哈哈,这叫做美女的苦恼。哈哈哈哈……”
你还笑!梅洁狠狠瞪我一眼,我突然就觉得全身一激灵,跟过电似的。以前跟秦秀丽谈恋爱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跟你们单位的那些男人一样?你不怕我也是一只大尾巴狼?我正色曰。
感觉呗。女人想事情往往不是凭脑子,而是凭第六感官。
美女尤其这样。其实你更不了解我——和你们县局的男人们比。你感觉我可信赖,只不过因为以前我们之间有距离,所谓“距离产生美”。也许咱们真正熟识以后,你就会发现我和别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弄不好也是狼,公狼。
你是公狼我就做小羊。宁可让你吃了。梅洁这样说,可以看出这小女子在我面前已经有些犯傻。我暂时还弄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如此,但我想她说话不符合逻辑,我是公狼她做母狼似乎更合适一些。
小梅,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了——你都愿意让我把你吃了——我能不能问问你的家庭生活?
当然可以。梅洁很痛快。
那我就洗耳恭听。你说吧,小梅。
你先把你的称呼改改。小梅,小梅,听起来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叫我梅洁不行吗?我爹妈平常把我喊小洁。
小洁?不好!跟社会上对那些不良职业者的称呼容易弄混。
讨厌!j—ie—jié,阳平声,纯洁的洁!哥你蔫儿坏!梅洁一着急直接称呼我“哥”了,比“赵哥”更进一步。
好好好,我也叫你小洁。小洁?小姐?小洁?不对不对,还是容易滑到上声去。你爹妈当初给你取名儿没有预见性,给我也带来麻烦。这样,我省略了,直接喊你洁,或者洁洁。
随你随你。真坏真坏!梅洁竟然走到我跟前用小拳头砸我,颇有一点儿打情骂俏的意思。
好啦,别闹。称呼问题解决了,我正式开始听你倾诉。明白不?倾诉!可以哭可以笑的倾诉,必须真实,必须毫无保留。
梅洁点点头。
我现在是单身。梅洁的叙述倒是很直截了当。结过婚,离了。认识的时候他看上我的美貌,我觉得他身材长相都像武松——准确的说是像演员丁海峰。双方都有工作,家境也算门当户对,就结婚了。当时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包括双方家长。等我跟他到了同一间屋子里,床上灶上、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地过上了,我才发现他是一个陌生人,一天一天越来越陌生。我突然就被吓坏了。我心想我认识你是谁呀?我就回到我父母那里去了。我提出离婚,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也说我中看不中用。他还算有男人气概,把一套楼房给我了。不过我主动许诺要还给他买房装修房花销的一半。
梅洁既没哭也没笑,就叙述完了。
完了?
完了。
没了?
没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不痛苦?
我不痛苦。
你也不遗憾?
我也不遗憾。
你咋是个这!
我就是个这。
我不知道我是想把梅洁抱起来抡三圈,还是想把她狠狠揍一顿。梅洁真是不一样,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我本来对他就没感觉。结婚那段时间我老是觉得跟小时候过家家一样,玩儿似的。离婚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的结束而已。就是这。
梅洁有过婚史是能够猜想到的,因为那天我已经到过她的家,我思想上有过自己的估计,并且虚构了不止一个版本的不幸婚姻故事。本来我设想在“痛说革命家史”的过程中,梅洁作为柔弱女子一定会痛哭流涕甚至痛不欲生,而那时候的我会被她的柔弱和痛苦激发得豪情万丈,一个强势男人同情和救助落难女子的故事就会被我和她演绎出来。这种见义勇为或者叫做趁虚而入是好男人常做的事情,我也做一回何妨?问题是,梅洁女士轻而易举地粉碎了我的幻想。
我估计,今天晚上我和她之间没戏了。梅洁的作派太出乎我的意料,而我还不是十分的厚颜无耻。于是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尽管这样,温馨依旧,我和梅洁在餐厅还是延宕很久,快十一点钟了才往回走。
哥你送我回家吧。临分别的时候梅洁提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让我突然觉得今天的故事仍然可能很精彩。
夜已深,两个喝了酒的男女共同走进一个没有第三人的家。
我一屁股坐到梅洁客厅的沙发上,一股不知是困倦还是轻松感从脚底板开始上升,一直到冲到我的脑壳里。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一直盯着看梅洁换拖鞋,去了外衣,里面的小衣服难一掩盖身体的起起伏伏。她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双男人的拖鞋,用水清洗过,擦干,给我拿过来:哥,你换上拖鞋,舒服些。
拖鞋是比皮鞋舒服。我的心里更舒服。
看会儿电视?还是听点儿音乐?梅洁给我沏好了一杯茶,征询我的意见。
看你。听你。我本意是调皮,说完了才发觉这样说就像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果然,我的话产生了不良效果,梅洁很快就走过来依偎着我坐下了。
哥,哥你抱抱我。梅洁的声音颤颤的。
小洁。我有意识地控制发音不要出现错误,模仿梅洁父母对她的称呼。注意保持距离。你不要把哥吓着了。说完我还真地把屁股挪了挪,跟梅洁拉开一到两拳头的距离。这样的举动可以理解作学习柳下惠同志,也可以理解作欲擒故纵的战略战术。
哥你别这样。哥你这样我会认为你虚伪。哥我是看你做人诚实才跟你打交道的。哥你在我面前假模假式你觉得能对得起我吗?梅洁继续声音颤颤的,还有点儿哭腔。
我无话可说。我伸出右臂揽住梅洁的腰。我感觉到她的腰肢真是很柔软。我还感觉到梅洁真的是在发抖。我忽然就觉得小肚子以下部位升腾起一股热力,并且迅速传遍全身。
梅洁慢慢就不颤了,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伸出双手箍住我的腰。这样相拥而坐的姿势对我简直是一个考验。我绞尽脑汁在想当年柳下惠那狗日的不知怎么搞的就能坐怀不乱?而我的小肚子下面怎么就这样的不安分?
接下来的程序是吻。也是梅洁主动,先轻吻我的额头。我回吻。然后就有唇和唇轻轻的碰触。假如我要深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梅洁那里看来没有什么障碍。但是我逃遁了。就在我即将要陷入温柔乡的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本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跟梅洁女士再深入下去我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糊里糊涂犯错误是绝对应该杜绝的!
哥我想让你试试,看我是不是中看不中用。梅洁却很陶醉,听听她说这话的意思,今天晚上的故事完全可以达到高潮,我想要干什么她都会积极响应。
很晚了。小洁,哥该走了。我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一些,手上的动作是要把梅洁从我的怀抱里推开。
我不。梅洁撒娇地说,又贴上来要和我接吻。她的脸颊很烫很烫。
听话,洁洁。来日方长。我一边这样说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东西,不是男人。尽管年轻漂亮、激情澎湃、让人动心的 梅洁女士就在我怀里,我却想到了自己正在争取提拔处长,千万不能弄出绯闻来影响了前程!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我落荒而逃。
柳下惠原来是这样制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