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到时候,你承袭爵位,家产由政儿继承,这多公平呢?偏生,她居然熬过来了,还带走了我的琏儿。我原本是思量着,让琏儿跟着我,跟珠儿好好相处,跟政儿他们俩口子好生过着。就算将来,家业由政儿继承时,琏儿也只会感到高兴,不会不满。”
贾母眼前一片迷离,她知晓这些话说不得,可她偏就生了一股子气,非要将事情掰扯清楚不可。
“为甚么呢?这到底是为甚么呢?但凡她死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个事情了。如今倒是好了,政儿那一房彻底没救了,再怎么赶也赶不上你了。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想你们俩都好好的,平衡……平衡一下多好呢?”
大房一家独大,贾赦既有侯爷爵位又有一品官的职位,膝下四子一女各个健康聪慧。他们已经不需要她了……
“难道不是吗?就因为平衡早早的被打破了,我这个所谓的老封君又有何人会在意呢?但凡政儿争点儿气,你这会儿还敢在我跟前叫嚣吗?张氏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外人,我是你娘!你的亲娘!!”
贾赦都已经这般做派了,贾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这是铁了心打算秋后算账了?不过,贾母也不会惧怕,左右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是贾赦的嫡母生母,甭管她今个儿做错了甚么事儿,贾赦都只能忍着受着,连诉苦都只能私下悄着来。
真的吗?
“总算是说了实话了。”贾赦霍然起身,一脚踹开了圆凳,愤然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您竟会是这样一个人,不分是非黑白,心肠歹毒至极。这样的你,如何配成为超品的国公夫人?如何配享受儿孙的孝敬?”
“大胆!放肆!!”贾母气得浑身直颤,伸出手指愤怒的指着贾赦,“好,好!真是太好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这般说我!莫说那些陈年往事本就无凭无证的,就算你有铁证又如何?张氏她活得好好的,我做错了甚么?你才是罪大恶极,你不孝,你个不孝子!!”
“我为何要孝顺?我恨只恨自己竟是被你这般毒妇生出来的!我恨不得剔肉还母!”
……
门外,鸳鸯已经吓得完全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了,原本端在手上的茶点也都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动。然而,便是如此也不曾惊动里面大吵大闹的母子俩,鸳鸯只能勉强扶着墙出来,抓住外头候着的丫鬟,一叠声的道:“快去唤人!去唤太太,去唤琏二爷琏二奶奶,去隔壁将琮三爷都唤来……快去,快去!”
外头的小丫鬟们被这般失态的鸳鸯给吓住了,不过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四下跑出去传话。
可就算跑得再快,到底还是费了一会儿工夫。
先赶过来的是离得最近的那拉淑娴和迎姐儿,旋即则是琏哥儿俩口子,再然后是璟哥儿,最后才是变了脸色的十二。
这里头,唯一算得上知情的只有琏哥儿和十二,其他人皆被蒙在鼓里。可就算是这俩,也不清楚怎么就闹成了这一步。
那拉淑娴先赶到了荣庆堂,几乎她前脚刚到,迎姐儿也过来了。然而,她们看到的却是贾赦和贾母对喷叫骂,全然没有母子俩的样子,倒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生死仇人。这会儿,谁算都没有用,哪怕大声的吼,那俩也决计听不进去。事实上,一直等其他人都到齐之后,贾赦也全然没回头看一眼。
“好!要告我不孝是罢?去啊,赶紧去啊,你自个儿走不了,我送你去宫门外,登闻鼓告御状如何?就状告我不孝,我大逆不道!你敢去吗?只要你说一个敢,我立刻送你过去!!”
“我有何不敢?好,我这就去!”
等最后赶到的十二过来是,听到的就只有这两段话了。登时,十二的脸都白了。
却见贾赦大步流星的走出内室,朗声吩咐道:“来人,备马车!本侯爷要亲自送老太太去宫门外登闻鼓告御状!立刻备马!!”
那拉淑娴等人:“……”得了,这作死都作出新的高度来了。
然而,正如贾赦先前无数次作死都没人拦得住一般,这一次,照样也没人懒得下他。亏得这会儿还早,这要是再晚一点儿,等宫匙落下后再去登闻鼓告御状,那就更精彩了。当然,这会儿也一样很精彩。因着只是下半晌,离傍晚还有至少两个时辰,外头正人声鼎沸。
须臾间,荣宁侯府门户大开,贾赦亲自当车夫,带着贾母直奔宫中。而后头,则跟着一串马车或者马匹。马车里坐着那拉淑娴、王熙凤等女眷,骑马的则是琏哥儿、十二并璟哥儿三兄弟。
眼瞅着贾赦将马抽得飞快,后头的人简直无奈极了。
“琮儿你等着,这回绝对是你的锅,我跟你说,这事儿我不会帮我背锅的,我也没这个能耐!”琏哥儿比十二要早来许多,虽说不清楚全部的经过,好歹也明白了大概的过程。因此,他这会儿看十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若非这会儿没法开揍,琏哥儿一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
十二也是真的傻眼了,他没想到贾赦会直接撕破脸跟贾母硬杠上,更完全不明白贾母怎么就有底气跟贾赦怼恁呢?
依着他的想法,贾赦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彻底厌弃了贾母。往后甭管是晨昏定省,还是逢年过节的,只要大面子上不出错,贾母就成了个摆件玩意儿。到时候,十二都想好了,只让雍华公主三不五时的去看望贾母一趟,雍华公主当日是以嫡公主的身份出嫁的,跟贾母品阶相当,身份却更高。
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对母子是在搞啥玩意儿呢!!
“你别不说话,以为装聋作哑就没事儿了?登闻鼓告御状啊!还不是甚么血海深仇,而是当娘的告自己儿子不孝、大逆不道!我说琮儿,你这次玩大了你知道吗?”琏哥儿简直要疯,他都不知晓该说贾母能耐,还是贾赦能作死,或者这俩都不是好东西?
说真的,琏哥儿不敢,他怂,他只能回过头来怒喷蠢弟弟。
“我倒是觉得咱们爹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哪个人都少不了一两个蠢弟弟,我原以为就算我弟弟蠢,那也是小五那坏东西最蠢。结果呢?琮儿哟,你这是要么不玩,一玩就来个大的!你别不说话!!”
十二始终保持着一脸懵逼,许久才回头瞥了琏哥儿一眼:“我在想……”
“想你个头!这回我绝不护着你,回头就将你的打算告诉娘,让娘来收拾你!”琏哥儿恨恨的磨牙。
“不,我是想说,今个儿雍华一早就入宫了,要是她在宫里听说咱们一家子策马飞奔冲到宫里,会不会被吓死?再一打听,咱们爹亲自送老太太入宫,为的就是让老太太告自己不孝和大逆不道?”十二满脸的不忍,他觉得雍华公主会被吓疯的。
琏哥儿啐了他一口:“呸!你该想的不是你媳妇儿怎样,是想想你那天可怜见的老丈人!!”
……
的确,真正觉得崩溃的并非雍华公主,事实上雍华公主虽说今个儿一早就入宫了,可她又不是在前头,而是跟她的母妃恭妃娘娘一道儿陪在太后身边。当然,前头的事情迟早会传到后头来,可最初铁定是先传给泰安帝的。
泰安帝要疯。
听听万公公都是怎么说的。
“回禀圣上,荣宁侯贾赦带其母荣公夫人前往宫外,登闻鼓告御状。状告……不对,是荣公夫人状告荣宁侯爷不孝、大逆不道……荣宁侯爷始终陪伴在其母跟前,那个,这个……”万公公觉得,他要原地爆炸了。
这甚么乱七八糟的,简直就是作死作出了崭新的高度。
而彼时,泰安帝以及帮着他批阅请安折子的两位皇子,皆一脸懵逼的看着万公公。半晌,五皇子先回过神来,欢喜的大叫一声:“荣宁侯爷?那不是姐夫他爹吗?天啊,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太了不起了!我也想要这样的爹!!”
泰安帝原本还处于懵逼状态,冷不丁的听到五皇子这么一说,随手就将手里的朱笔掷了过来,怒道:“那你去啊!索性别认我当爹!”
但凡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晓这只是气话。然而,谁让五皇子没脑子呢?或者说,他其实是有脑子的,却纯粹只是一种摆设,脑子里空空如也,比傻子好不了多少。
因此,泰安帝话音一落,五皇子先是有点儿傻眼的看着朱笔“吧唧”一下落在自己眼前尚未批阅的请安折子上,旋即一个鲤鱼打挺飞跃而起,大叫一声便窜了出去。
他叫的是:“爹!!!!!”
四皇子都吓疯了,无论是荣宁侯府的事儿,还是他那蠢弟弟那一声不怕死的“爹”,都把他吓得不轻。这会儿,他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泰安帝是甚么神情,只一头栽倒在请安折子堆里,权当自己已经被折子埋了。
“叫!贾!赦!给!朕!滚!进!来!”
万公公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完全不敢提醒泰安帝,登闻鼓告御状那是有规矩的。而且,叫贾赦滚进去,那其他人?那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暂且不提,贾母怎么办?是人家贾母告御状,贾赦只是送她过来的,当然同时也是被告之人。
这都是甚么事儿哟!
苦逼脸的万公公去唤人了,半刻钟后,贾赦一脸全天下都欠我脸色,并身后坠着个屁颠屁颠跟过来的五皇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御书房。
泰安帝怒指五皇子:“你给老子滚出去!”
“不!您叫我别认您当爹的!我换爹了!”五皇子梗着脖子叫嚣道,“就方才的事儿,四哥听到了,万公公也听到了,不信问他们!”
四皇子和万公公皆做鹌鹑状,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得了得了,熊孩子一边儿待着去。”贾赦没好气的回头喷了一嘴,登时五皇子就老实了,乖乖的退到旁边,束手立着作乖巧状。
见状,泰安帝好悬没直接给气得上天了,又想着小兔崽子啥时候教训都成,左右自家小五也不是头一回犯病了,还是个孩子嘛,慢慢收拾,会好的……才怪!!
“来人,给人将五皇子拖下去,杖责十下!”泰安帝怒火冲天,一眼瞥见将整个脑袋埋进折子里,只露出浅浅的后脑勺的四皇子,登时再度叱道,“还有四皇子,一并拖下去杖责!”
五皇子梗着脖子冷哼一声,不用人上前,自己就拧过身子傲娇的扬着头出去了,只是四皇子却是一副惨绝人寰的神情。不过,是何神情一点儿也不重要,俩人皆被带下去杖责十下,完了又被拖上来,暂时安置在御书房旁边的厢房里,毕竟这会儿泰安帝正在火头上,贸然送进去,只会再度挨骂或者挨打。
彼时,没了小混蛋捣乱,泰安帝也终于从贾赦嘴里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其实,泰安帝这般做法很有问题,毕竟是贾母告御状,而非贾赦。也就是说,于情于理都应该先询问贾母究竟发生了何事,而非像如今这般,将贾母丢弃在一旁不闻不问,只问贾赦缘由。
不过,更操蛋的还在后面。
“传朕旨意,夺了荣公夫人贾史氏一应诰命,命其即日起入家庙为荣公祈福,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可外出一步!”
万公公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哪怕再怎么有心提醒泰安帝这么不对,考虑到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泰安帝是愿意当千古名君,还是想当昏君暴君,一个无根之人管那么多闲事儿做甚?还不若老老实实待着,有一日活一日。
泰安帝的旨意很快就传了出去,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全京城。
那是因为贾赦这般浩浩荡荡的带全家入宫,一路上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等贾母登闻鼓告御状时,更是轰动一片。因此,等贾赦向泰安帝解释完前因后果时,宫外已经围了一大帮的人。
当然,寻常百姓是没法进入这里的,可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却是没有问题的。
可别小看了这些人,关键时候,他们的碎嘴能耐半点儿也不比市井泼妇差。
……
“听说了吗?那史氏作孽,告嫡长子不孝,反而被自己折了进去,简直天下奇闻呢。”
“对对,听说是将超品的荣公夫人直接撸成了民妇,还让她进入家庙为亡夫祈福。多新鲜呢?荣公都过世多少年了,怎么着也有二十年了罢?”
“应该有。不过你们说这里头是不是另有缘故?怎么当娘的告儿子不孝,还能把自己折进去的?偏生,被告的儿子屁事儿都没有,这也太荒谬了!”
“你懂个球!”
“那你就懂?……真的另有隐情?”
“哼,一群无知小民,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晓。你们真以为荣宁侯爷贾赦是那史氏的亲生儿子?但凡是亲生的,能这么坑儿子?甭管孝不孝,都不会这般狠心的。我跟你说,其实那贾赦压根就不是史氏亲生的。”
“天!难道是庶出?我懂了,一定是荣公最疼爱的小妾生的儿子。”
“屁话!荣公是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也不怕遭了报应!实话告诉你们,其实那贾赦根本就不姓贾,人家那是上头的人。还不懂?先皇的私生子!谁人不知晓荣公在世时跟先皇关系极好,让荣公帮着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