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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可不知晓琏哥儿方才想了甚么,事实上,贾赦往荣庆堂去,为的只是告知贾母,关于元姐儿的事情。

方才在宫外,事发突然,贾赦又被廉亲王当了他侄女婿这个消息给弄懵了。如今仔细一想,其实这也未必是好事儿。

廉亲王正妃、侧妃都全了,侍妾就更不用说了,最关键的是,廉亲王是儿女双全的人。呃,还有一点,廉亲王跟贾赦一样出生于端闰十七年,且比贾赦还大了俩月,今年四十有一。而元姐儿则是二八妙龄,年仅十六岁。

老夫少妻在本朝并不算啥稀罕事儿,尤其廉亲王和元姐儿也不能算是老夫少妻,毕竟人家还有十八新娘八十郎呢。廉亲王本身肯定也不会辱没元姐儿,可这事儿仔细一琢磨……

不对味儿呢!!

甭管再怎么觉得不对味儿,这事儿肯定是无法隐瞒的。倒不是说瞒不了,假若贾赦铁了心想要隐瞒这件事儿,也没啥问题,毕竟荣国府已经脱离朝堂很久了,只要在他这儿把口子堵上,基本上贾母以及二房就无从得知这个消息了。事实上,若非他同廉亲王交情很是不错,廉亲王都不会将这事儿特地说给他听。

可若是隐瞒……

“琏儿呀。”荣庆堂近在眼前,贾赦却忽的止住了脚步,唤了一声琏哥儿,又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要是我知晓了元姐儿的消息,可故意隐瞒着不让老太太知晓,你说将来要是不小心……”

“甚么?元姐儿?爹,您打听到了元姐儿的消息?”琏哥儿压根就没听完贾赦的话,就已经高声嚷嚷起来。这光是嚷嚷还不够,他还一下子窜得老高,飞一般的冲进了荣庆堂,朗声唤道,“老祖宗!我爹打听到了元姐儿的消息!是元姐儿呢!”

虽说如今珠哥儿尚在病中,可毕竟大夫也没有完全放弃,加之二房那头有意瞒着贾母,贾母还道是珠哥儿心疼到手的功名没了,在屋里闹别扭呢。故而一听到久违的孙女名讳,登时又惊又喜的迎了上来:“元姐儿她如何了?琏儿你慢慢说,别着急。”

琏哥儿:“……呃,是我爹说的。”好像后面还带了一句甚么话,到底是甚么来着呢?

没等琏哥儿想起来,贾赦已经一脸血的走了进来。都已经这般了,他除了老老实实的告知全部实情外,还能如何?要是再矢口否认的话,除非他真有本能瞒一辈子,要不然铁定会被贾母打死的。

“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贾赦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廉王殿下告诉我,宫里的仁妃娘娘已经将元姐儿赐予了他当……”当甚么来着?

贾赦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贾母有些懵的神情,他本人也不知晓该怎么往下说了,只好敷衍道:“反正就是赐予了廉王殿下,至于名分,大概是侍妾一类的罢。”

廉亲王是正一品的亲王殿下,按律可有一名正妃、两名侧妃,以及十二名侍妾。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若是暗地里想额外多收些侍妾,估计也没人敢置喙。好在廉亲王此人并不贪恋女色,这正妃、侧妃的位置肯定是占满的,不过侍妾应该没那么多。

“我家元姐儿要当侍妾吗?还是廉王殿下……”贾母面上的神情从先前的惊喜先是转为不敢置信,再然后却是满面的失落之情了。

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要知道,元姐儿入宫求的是大富大贵,虽说亲王也很了不得,可若对方是廉亲王的话,却是得不偿失了。

“唉,老太太也觉得不对味儿罢?廉王殿下比我还大两个月呢,元姐儿才多大呢,虽说从家世上是元姐儿高攀了,可这事儿闹的……”

“廉王殿下有儿子吗?”到底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老人家了,贾母倒是比贾赦更快的从这件事情里回过神来,虽说没能成为圣上或者太子的妃嫔很是可惜,可廉亲王到底也是亲王爵位,倘若元姐儿能立马诞下一子,让其子成为下一任廉亲王的话,这笔买卖就不算亏。

只是这个问题一出,直接将贾赦给噎了个半死。

“我的老太太哟!您不该问廉王殿下有没有儿子,您该问他有几个儿子!”贾赦忍不住吐槽道。

贾母恶狠狠的瞪眼:“那你就说说,他有几个儿子,又是哪个生的!”

话音刚落,贾赦就忍不住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哪儿知道?!”

这下子,别说贾母了,就连始终立在一旁侧耳倾听的琏哥儿都忍不住了:“爹哟!您就别卖关子了,元姐儿到底如何了?您就把您知晓的事情都说了罢?要卖关子,或者想要人家夸您,回头我一准跪下来连着夸您好几个时辰,您看成吗?”

“听听!听听!你一把年纪了,还没琏儿懂事!”贾母恨恨的道。

“是是,道理都在你们这边!”贾赦很是怨念的瞪了琏哥儿一眼,倒还是边思量着边回答道,“据我所知,廉王殿下先前是有个极为聪慧的嫡长子的,可惜养到八岁就没了。那会儿我还没打算考科举呢,跟他真心不熟!至于后来……”

事实上,贾赦跟廉亲王真正熟稔起来,是在端闰五十一年,廉亲王接了长青帝给予的追讨欠银的差事以后。而在这之前,就算当时贾赦已然入仕,可因为只是个微末小官,连上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别说同当朝亲王熟稔了,甚至连打个照面都不曾。

“后来怎样呢?你倒是说呢,这是存心想要急死我这个老太婆呢!”贾母一叠声的催着,还将手上的拐柱捣得咚咚直响。

贾赦牙疼似的看着她,无可奈何的道:“反正廉王殿下不止一个儿子就是了,他还有闺女呢,铁定比我生的多!”

听得贾赦这么说,贾母立马盘算开了。贾赦如今有三子一女,也就是说廉亲王铁定不止这个数。不过这倒是也正常,毕竟贵为亲王,首先他就比常人多了两个侧妃,更别提还有好些个侍妾了。可问题也来了,廉亲王若是膝下儿女双全,尤其不缺儿子的话,那她的元姐儿可如何是好?

“哎哟我的元姐儿哟……我的心肝肉哟,怎么好端端的就许了廉王当侍妾了呢?就算圣上瞧不上,许给前太子也是好的。如今圣上年岁越发大了,前太子何愁不能再度复立呢?偏生就许给了廉王,等往后……哎哟,新帝哪里就能容得下他呢!”

见贾母一副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模样,贾赦忍不住牙根痒痒:“圣上身子骨好着呢,您就这么胡说八道?这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啧啧,咱们府上离宫里可一点儿也不远呢,再说了,我能把贾政那蠢货给告了,您就不怕我回头也将您给告发了?”

“你敢?!”贾母不哭了,对着贾赦怒目而视。

“啧,要不咱们试试看?”贾赦挑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还真别说,因着贾赦以往干多了丧心病狂的事情,贾母还真不敢跟他对着干。尤其若是贾赦真的豁出去了,按往常的情形来看,倒霉的铁定不是贾赦。那就……只能是她自个儿了。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给我滚,滚出去!”

“走就走,谁怕谁!只管记着,没事儿别来找我,有事儿也别指望我会伸手拉拔一把!”贾赦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开溜了。

只留下没来得及跑掉的琏哥儿被贾母一把搂在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开了。

琏哥儿:“……”我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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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姐儿被宫里的仁妃娘娘赐予廉亲王为侍妾一事,很快就在荣国府内传开了。按说,自家的姑娘嫁到了亲王府上,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然而,跟贾母的想法如出一辙的是,二房那头完全不觉得这是好事儿。

那可是廉亲王呢!

全京城哪个不知晓廉亲王的赫赫威名,简直就有止小儿夜啼功效的煞神呢。这若是普通老百姓倒也罢了,左右廉亲王再闲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可但凡是名门大家或者勋贵世家,哪个没在廉亲王手上吃过大亏?若仅仅吃亏也就罢了,那些人呢,个比个的小心眼儿又记仇。如今,龙椅上坐的是长青帝,廉亲王的亲爹,这才没人敢置喙。可等将来长青帝走了呢?

#坐等你爹百年之后#

#自有新帝替天行道#

#看你到时候怎么死#

不说旁人家了,就单说荣国府好了,贾母和二房多少次的诅咒廉亲王不得好死。如今倒是好,自家姑娘去了廉亲王府里!

所以说,到底该盼着廉亲王好呢,还是盼着他不好呢?问题是,廉亲王若是好了,荣国府以及其他的至交故友该不好了。反过来说,若是廉亲王不好了,自家的姑娘保不住不说,身为姻亲的荣国府能有好?!

得了,姑娘白养了,说不得还会给娘家招来祸端!

贾母和二房哭晕在房里,尤其是王夫人,儿子的仕途眼见无望了,闺女又所嫁非人,仅剩的一个小儿子又被养在贾母跟前,跟她半点儿不亲近。她往后,该倚靠谁去呢?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荣庆堂和梨香院皆是一片哭天抢地之中,知悉内情的那拉淑娴和十二面面相觑。

二房这是甚么运道呢?眼瞅着倒霉了,结果就有天大的福运送过来。要知晓,廉亲王可是注定要坐上皇位的男人呢,偏他后宅的子嗣不丰,连侍妾都很少,这一个个的,哪怕之前只是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鬟好了,等回头登基了,少不得也可以封个常在答应之流的。

这简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系列。

而就在这档口,珠哥儿的病情却愈发的严重了,许是底子不好,许是压力过大,也有可能是因为前途渺茫,当然,荣国府上下一片哀嚎这事儿铁定对他也有些影响。总之,在所有人都未曾从元姐儿一事中回过神来,珠哥儿却徒然陷入了弥留之际。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请寻常大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最终还是贾赦豁出去脸面,硬生生的将太医拖回了府里。可太医瞧过了珠哥儿的情况后,却也只是摇头叹息。

并非珠哥儿已药石罔效,而是他本身毫无求生的意念。

这要如何施救?就算医术高明的太医,那最多也就能被称一句神医,而非神仙。而身为医者,最怕的并非疑难杂症,而是病人心存死志。偏被贾赦拖来的太医还是他的老熟人,曾经屡次上门看诊的邹太医。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眼瞅着就能告老还乡了,你就不能不折腾我?早十年前,我是不是就告诉过你,你这个侄子哟,他就天性敏感又爱钻牛角尖。这次……哦,我知晓了,为的就是先前满朝都在讨论的出仕问题罢?要我说,也是这孩子倒霉,偏摊上要避讳他老子的名讳。其实,我给你出个主意。”

“邹太医您说呢!”贾赦以为邹太医是有了医治珠哥儿的好法子,忙不迭的追问道。

“简单呢,他不是得的心病吗?只要帮他把这个心结给打开了,我估计问题就不大了。”邹太医扶着已经全白了的胡子,感概道,“若不避政而出仕,视为不孝,偏不孝者是不能出仕为官的,所以症结就在这里。”

“这些我都知晓,您老人家直接说法子呗!”

“让贾政改名呗。”邹太医一脸“你是傻子吗”的神情,“改名也是不孝,也一样不能出仕,可你弟弟不是一介白丁吗?左右都得完蛋一个,当然要牺牲最没用的那个了。”

邹太医是拥有着传统家族观念的人,也就是舍弃小我成就大家的人。在他看来,珠哥儿是已经金榜题名的同进士,而贾政只是个无用的窝囊废。再说了,珠哥儿如今还不满二十,贾政却已年近四十了。虽说老话有“莫欺少年穷”的说法,可贾政都中年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指望了,既然要牺牲,当然是牺牲最没用的那个了。

说真的,听了邹太医的这一席话,贾赦有些懵,可懵完之后却是大彻大悟。

“谢谢邹太医,我感激您一辈子!!”

丢下这句话,贾赦跟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且一口气不停歇的跑到了贾母跟前。有些话,他倒是可以跟贾政说,可惜贾政绝对不会理会的。既如此,贾赦也懒得再浪费时间了,直截了当的将这事儿同贾母一说,并道:“如今不是牺牲哪个前途的问题,若是珠儿的小命能否保住的事儿了。倘若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用试图换他的命。老太太,这事儿就靠您了。”

听得这话,贾母当即老泪纵横,却也不至于好赖不分,立马让人将贾政唤到跟前,连哭带骂的逼他改了名讳。

可说真的,倘若更改名讳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那贾赦也不用特地往贾母跟前跑一趟了。事实上,若是替贾政取名的荣国公贾代善尚且在世,那倒没啥问题了。荣国公故去多年,若在此时改了名讳,却是大喇喇的将不孝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了。

这不仅仅是从此与仕途无缘,而是至此都要背负不孝的罪名,哪怕死后也依然如此。

贾政当然不愿意。

好话坏话说了一堆,贾母都险些要以死相逼了,可贾政就是不愿意。逼急了,他就拿脑袋往地上磕,直接将额头磕了个头破血流,他依然不愿意。

“老太太,您索性拿了我的命去罢!我实在是担不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