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私底下来,可明面上,该尊称的还得尊称。不过,如此一来,还是有种莫名混乱的感觉。
那拉淑娴瞥了十二一眼,其实十二已经学会了掩藏心思,只是每次在那拉淑娴跟前,他又格外的容易放松,这才往往还未张嘴就被那拉淑娴看了个通透。这会儿,也同样如此。
“女子出嫁从夫,甭管辈分有多乱,既然都已经嫁了,自然是随着夫家那头。小铃铛是你的表姐没错,可只要她对夫家还存有几分敬意,就应当忘却这一点,该从夫家这头唤。就像凤丫头,她是二太太的娘家内侄女,可若是她真的嫁给了琏儿,便是忘了姑侄这回事儿,改唤二太太为婶娘了。”
“可要是她还唤姑母呢?”十二存心抬杠。
“那我就要好生思量一下是哪里出了问题了。”那拉淑娴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起来,在对于这门亲事上头,二太太的确仿佛热心过了头。这要是搁在几年前,我许诺给珠哥儿弄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那她极力促成亲事倒还情有可原。可如今,珠哥儿都已然入了国子监了,她还在忙活甚么呢?”
“也许是因着她心疼凤姐姐?”十二继续瞎扯淡。
“啧,你干脆说她心疼我得了。”那拉淑娴勾嘴笑着,“二太太没那么善良,能让她这么卖力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凤姐姐嫁给琏二哥哥,对她有好处?”十二愣了一下,旋即面上露出了惊容,“她不会是觉得凤姐姐嫁到咱们家来之后,会跟她一心罢?琏二哥哥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继承祖宅、继承家产的人,而凤姐姐作为未来的家主夫人,到时候定能在荣国府做主,所以……二太太打的是这个主意?”
十二震惊了。
在那一瞬间,他头一次心疼起了王夫人,尤其心疼王夫人那花生米大小的脑子。
那是王氏女诶!哪怕王熙凤如今年岁还不大,可她的性子老早以前就成型了。指望她拿到好处以后,分给娘家姑母?这到底是白日做梦呢,还是白日做梦呢,还是白日做梦呢?!
再看那拉淑娴,侧过脸无比忧伤的望着窗外:“等凤丫头进了门,我要把管家权直接塞给她,公库的钥匙也给她,庄子、铺子、府里上下所有的账本子都给她……你说到时候,她会分多少给她的好姑母?”
“呃,一文钱?”
傻子都知晓王熙凤不是善良大方的主儿,其实相对而言,那拉淑娴反而容易手松。这其实跟生长环境和本人性子有着很大的关系,像那拉淑娴,哪怕继承了原主张氏的所有记忆,可她到底还是曾经的那拉皇后,那个自幼被娇惯着长大的满洲姑奶奶。
也许那拉淑娴的性子也不够好,可起码因着前世富贵无双的生活,养成了她手松的习惯。很多时候,真的不是她没有发觉,而是完全不在意手底下的人略捞些油水,只要别触及到她的底线,旁的真的无所谓。
这就好比长青帝也很纵容手底下的官员去任上捞油水,甚至在很多时候,长青帝就是故意将亲近的人派到富庶的地方捞足了再回来。你说长青帝可能不知情吗?他非但知晓一切,还默许了这种做法。
问题是,王熙凤没有这个眼界。
甭管王家有多么的富贵,王熙凤注定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嫡长孙女。很多时候,她的目光都是瞄准了眼前,是看不到太远地方的。简单地说,她仅仅是一个光顾眼前利益不顾将来的普通后宅女子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管家理事的结果只有可能是反将王夫人逼死。
爵位是我家琏二爷的,祖宅是我家琏二爷的,阖府的家业将来也全都是我家琏二爷的!
你说公中?那也是我家琏二爷的!
大房的人也就罢了,你二房为啥还不走?走走走,赶紧走,少了你们该减多少吃喝用度!姑母?亲娘都没用!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全都是我家琏二爷的!!
尽管那拉淑娴也明白王熙凤这种目光短浅的脾性,一旦弄个不好就容易闯大祸。不过这个可以慢慢教,毕竟眼界是历练出来的,而非一出生就能拥有的。而在教导王熙凤之前,那拉淑娴倒是挺期待她把王夫人逼死的。
指望王熙凤看在娘家姑母的份上,将属于自己的利益分出来?
其实不如这么想,先将人逼死之后,再多烧点儿纸钱就好了。起码这种想法还有可能实现,前一种就用不着奢望了。
那拉淑娴已经不想跟王夫人打擂台了,实在是太掉份了。可要是将来的儿媳妇儿愿意出手,她肯定不会反对的。
你说王熙凤身为晚辈,居然对身为长辈的王夫人不敬?!
哦,是啊,你说的没错。
——毕竟王家的家教一向都不怎么好。
这么一想,娶一个王氏女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别的就不用说了,起码她以后要是闹出事情来,只要往王家的家教方面一扯就行了。
不过,前提是要防备王家人上门算账。
“记得让凤丫头同小铃铛好生相处,虽说差了一个辈分,可她跟小铃铛也就差了那么几岁,交谈起来该是没问题才对。”那拉淑娴感概一声,“有问题的该是还不曾进门的陈家大小姐了。”
齐国府陈家嫡出大小姐,虽也不曾正式同史家二爷定亲,却已经算是过了明路的,两边的长辈都详细谈过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俩孩子年岁都不大,尤其陈家那边,明确说了要将闺女留到十五岁及笄才会出门子。
差不多也就是一年时间。
别小看了这短短的一年时间,搁在往日里也许真的不算甚么,可史家大房的情况却注定了这未来的一年时间绝对不会平静的。
首先是史家大爷一直病着,甭管甚么病,有一年时间的观望也差不多可以看出结果来了。其次,便是小铃铛怀孕一事,虽说没人非要她一举得男,可不得不说就史家大爷这种情况,若运气不佳的话,这也许就是史家大爷唯一的孩子了,倘若是个闺女,却是让某些人欣喜若狂的。最后,则是张家的态度。
小铃铛的确已经嫁了,可她到底是张氏女,姑娘家出嫁后在婆家过的甚么日子,很大程度上跟娘家的状况是脱不了关系的。
偏生,张家如今正处于比较尴尬的地位。
顶门户的张家老太爷于前些年就退出了朝堂,并完全没有再度复出的打算。当然,张家老太爷的年岁本就有些大了,即便选择复出,多半也是做一些省心省力的事情,且再也不可能晋升了。
中间层次的张家三位老爷,照目前看来,发展最好的反而是脾气最暴躁的张家二老爷。可饶是他,到如今也不过才正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听起来好像极为不赖,可这个官职是属于听起来非常好,权利却并不大,麻烦事儿一大堆,却并不好升迁的位置。
反而是贾赦,抱着削官罢职的心态折腾了一次又一次,直接把自己弄到了从二品内阁学士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是典型的名声好、活儿轻省、轻易不会出差错、出了差错也有人帮你担着,外加升迁特别容易,甚至熬几年啥事儿不做都必然会升迁的官职。
——所以贾赦才会这般的生无可恋。
#削官罢职怎么就那么难#
而张家那头,撇开已经退出朝堂的张家老太爷,以及中不溜丢基本上没啥晋升空间的张家三位老爷,余下的也就是一群小哥儿了。哪怕最年长的张家二房嫡长子彬哥儿,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他是打算参加两年之后的科举,然而……
能不能考中,未知。
考中之后会分到甚么官职,未知。
即便运气好进了翰林院,将来的前程如何,依旧未知。
张家在慢慢的衰败,这一点是从张家老太爷离开朝堂那一日起,就已然注定的。可若是张家老太爷不离开朝堂的话,却是注定会被盖上太子党的戳,只因他曾经是太子太傅。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张家老太爷退出朝堂了,可他的儿子们、孙子们却没法接上来。若是他压根就不曾退出朝堂,那么等待张家的极有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可怕结局。
而齐国府陈家就是在等,等最终的结果。
若是张家能在一年内出现喜人的变化,或者是张家对小铃铛这个嫡长孙女极为看重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收手。反之,就算史家大爷没了,小铃铛也绝对无法独善其身。女子有权利接受来自于夫君的诰命,若是小铃铛仍是御封的保龄侯夫人,那么史家二爷谈何继承长兄的爵位?
……
齐国府。
因着先前两代家主都不是那么靠谱,故而齐国府别说同荣国府相比了,甚至连隔壁宁国府都不如。
可他们仍有自己的骄傲!
“爹,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让二郎想法子继承保龄侯爷的爵位吗?如今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二郎居然去兵营了!”齐国府大小姐姓陈名霜,据说是因着出生在霜降那一日才得了此名。当然,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霜姐儿如今异常的不满。
陈霜并没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想法,她是希望自己将来的夫君成为侯爷,却从未想过要让他上战场豁出命去挣!明明都是勋贵人家,好生继承爵位在家里头过安生日子不好吗?做甚么拼死拼活的?甚至就算去拼命了,还未必就能挣到。
“谁跟你说好的?”陈家大老爷没好气的瞪了闺女一眼,“这事儿原就只能碰运气,中途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说了,史家二爷如今也不过是入了兵营,还是京城城郊的火器营,这是个好差事,怎的到了你嘴里却变了味儿呢?”
“火器营怎的了?那还不是兵营?别欺负我不懂事,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我却是知晓边疆那头素来都不安稳。”
“不安稳又如何?还能让个毛头小子上战场?”陈家大老爷嗤笑一声,“你就算想高看史家二爷,也别小看了圣上。边疆那是甚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地儿?就他那样儿,哪怕真的豁出去要上战场,起码也得再过个三五年的。”
直接让新兵蛋子上战场这种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却是在战火连天之时。就徒家王朝如今这种情况下,那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甚至就算将来发生了大的战争,京营的兵丁也该是为守护京城而战的,想去边疆也得看长青帝放不放心。
譬如王子腾,他打十岁起就在兵营里摸爬滚打,熬到三十岁第一次去了边疆。
可以说就史家二爷这种情况,这辈子都希望渺茫了,毕竟长青帝一点儿也不蠢。退一步说,哪怕真的打算提拔某人,像贾赦这种的,长青帝都会给寻个看着重要则是没有太大意义,并且容易升迁的位置。
“可我不想让他跟一群莽夫混在一起!”陈霜可不会想那么多,她只知晓她未来的夫君如今已经去了兵营里,只要那个兵营有多么重要,或者旁的甚么的,她一点儿都不好奇。
陈家大老爷思量了片刻,其实别看他先前始终在嘲笑闺女,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闺女,说不疼是不可能的。况且,在他看来,史家二爷去兵营的意义真心不大。
这世上有几个王子腾?就算是王子腾,那也是从十岁起就被丢到了兵营里,且那会儿整个京城包括直隶那头的兵权都握在王湛手中。可以说,王子腾能有如今这个地位,一方面的确是他本人有能耐,可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老子王湛帮衬他许多呢?
然而,老侯爷早已过世,史家彻底的失去了兵权。在这种情况下,史家二爷入兵营真心得从小兵卒子做起,偏生他虽是武将之后,本人却没太多能耐,未来完全可以预想。
“那你要不要今年就嫁了?”陈家大老爷思忖再三,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陈霜满脸的愕然。
她先前只是在反对史家二爷去兵营闯荡,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她甚么时候出嫁的问题了?难不成,她出嫁了,史家二爷就不用去兵营了?这两者有联系吗?
见她这副模样,陈家大老爷了然:“说你聪明罢,有时候你简直傻透了。你是甚么身份?齐国府的大小姐。史家二爷又是甚么身份?保龄侯府的二爷。你俩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哪怕两家有议亲的打算,也确实相看过了,可只要一日不曾三媒六聘,你就没法插手保龄侯府的事情。”
“那我嫁了就能吗?他不是还在兵营吗?”
“你要是真的打算嫁了,我当然能让他从兵营回来。”陈家大老爷一脸的鄙夷,“你到底是不是傻?如今保龄侯府这种情况,等于就是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位保龄侯夫人!你要是真的嫁过去了,起码你可以跟她分庭抗争,再说你人就在保龄侯府的后宅里,想做甚么不成呢?总好过于待在家里光知晓折腾你老子我!”
“好,我嫁!!”
陈霜其实仍不大理解陈家大老爷的意思,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她不理解有人理解,她不会做有人帮她做。只要陈霜嫁进了保龄侯府,陈家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拜访、出入。很多原本棘手甚至不可能的事情,却会一下子变得轻而易举。
说真的,陈家大老爷对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