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无论如何都没法狡辩的事实。那就是贾赦比贾政能耐得太多了,也能折腾得太多了,这得罪了那拉淑娴的娘家无妨,一门的读书人能将她如何?啧,她才不怕那些个迂腐书生呢。可万一得罪了那拉淑娴的夫君……
凭良心说,王夫人还不想死。哪怕真的想死,她也不会寻那么不体面的死法。
“闲话?兴致?”王夫人一脸的惊疑不定,似乎在掂量那拉淑娴这话的真实性。
这时,容嬷嬷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话:“我家主子不喜欢齐国府。”
——哦,那就好办了。
确定了立场之后,王夫人再度开口时,却是顺畅了许多:“要说那齐国府,也就是头一代的齐国公陈翼是个能耐的,往后就没出个一个能人。像前年刚过世的齐国府老太爷,就是齐国公陈翼的独子,那年轻时候可是四九城内出了名的浪荡子,年过六旬还整日里宿在花街柳巷,虽说府里只得了一子一女,可谁知晓府外还有多少个。”
“再说现如今的齐国府家主。对了,已故的齐国府老太爷是承袭了一等将军的,现如今的齐国府大老爷,也就是家主,承袭的是二等将军的爵位。他们家的情况,就跟隔壁东府一般。其实还不如东府呢,起码敬大老爷是个靠谱的,可齐国府一门上下,就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对了对了,咱们府上老太太的娘家,保龄侯府史家就同齐国府联姻过。就是如今那位老侯爷夫人,她是已故齐国府老太爷的闺女。说来也是奇了,他们家永远都是一儿一女,还都是先生儿子,再生闺女的。”
齐国府头一代的齐国公陈翼,所出一子一女。儿子便是前年刚过世的齐国府老太爷,次女则在早几十年前就嫁人了,且在嫁人后不久便过世了。
往下,齐国府老太爷也生了一子一女。现如今齐国府大老爷就是他的儿子,而女儿则嫁给了已故的老保龄侯爷。
而如今,齐国府的大老爷也一样有一子一女。儿子娶的是缮国公石垠的后人,是旁支而非嫡枝。女儿则尚待字闺中,听闻是个极为稀罕的美人胚子。
“……这齐国府的话,大嫂您听过就得了。他们府上说真的,十句话里头有九句半是胡编乱造的。就说保龄侯府的老夫人,当初可是传闻满天飞,都说她是外室所出。还真别说,旁人不信,我信!大嫂您是没见过齐国府的老太太,我小时候曾经跟随娘家老太太赴宴过,她那模样,不说有多丑,却是天生的大饼脸,滚圆滚圆,就跟大嫂你房里的二丫头似的。可保龄侯府的老夫人,却是尖下巴的瓜子脸,明显就不对嘛!”
王夫人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这要是不曾肯定那拉淑娴站哪边,她或许还会有迟疑,可左右那拉淑娴不喜齐国府,那就随便编排呗。
只是,说着说着,王夫人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儿。
——仿佛,那拉淑娴娘家侄女就是嫁给了保龄侯府的大爷罢?
蓦地,王夫人面色大变,急急的道:“其实关于保龄侯府老夫人的事情,我都是听娘家老太太说的,基本上都是猜的,估计她也是听风就是雨,随口瞎说的,大嫂您别当真哦。”
那拉淑娴目光幽幽的望着王夫人,她也是头一回看到有亲闺女这么说亲娘的。
不过,对于保龄侯府老妇人的事情,先前那拉淑娴也听贾赦提过一句。基本上可以判断为,身世不明,但齐国府坚持是嫡女而非外室女。至于真相究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这种事情原本就很难说,尤其是在时间久远的情况下。
就拿迎姐儿来说好了,这也是因着过去了没多少年,所以大部分荣国府的老人都知晓迎姐儿的真实身世。可要是过了许多年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等那一批知情人都没了以后,谁还会知晓迎姐儿的身世?这还是在没人刻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若是有心想要隐瞒,就那拉淑娴而言,她有一百种方法来掩盖真相。
“我不喜齐国府,是因为他们家既不打算将嫡女嫁给史家大爷,又想要占着保龄侯夫人的位置。”那拉淑娴笑得一脸诡异,“弟妹,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懂!当然懂!
这简直就是世上另一个我!
王夫人先是狂点头,旋即立马意识到不好,赶紧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强笑着道:“这、这可真是太无耻了。”
齐国府的想法更好猜,毕竟连荣国府这头都知晓史家大爷身子骨不大好,正常来说,但凡是疼爱女儿的人家,又有哪个愿意将女儿嫁给病秧子呢?可史家大爷胜在能够承袭爵位,这一点又是身子骨极好的史家二爷所不曾拥有的优点,更别说,保龄侯府除却爵位外,还有极为厚实的家底,毕竟先前的两代保龄侯爷都是极能捞钱的。
就好比荣国府这头,袭爵和继承家业的人是贾赦,可贾赦他靠不住呢!看起来相当靠得住的贾政,却不能袭爵更不能继承家业。
凭良心说,王夫人当时也挺犹豫的。只是没等她做出决定,贾赦就跟张氏女订了亲。没得挑了,那就只能凑合着过了。不过,在当时王夫人也设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大房没了,她既能嫁给靠谱的夫君,又能当一等将军夫人。
这简直就是十全十美的事情!
当然,事实证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甚么十全十美的事情。旁的不说,连她最在意的贾政所谓的靠谱,都是假象。
“我倒是觉得,保龄侯府这种情况,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拉淑娴笑眯眯的道。
王夫人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看向立在那拉淑娴身后的容嬷嬷。说真的,容嬷嬷个头并不高,比那拉淑娴还要矮了一头,身量也算不上有多壮实,顶多就是胖乎了点儿。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又矮又胖,看起来无比敦实的老婆子,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挺像弟妹你娘家的。”
“呼!”王夫人长出一口气,旋即立马回道,“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两家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史家大爷那是身子骨虚弱,我娘家大哥那就是个混不吝,成天到晚不干好事儿。史家二爷身子骨是结实了,可我敢打包票,他才没有我娘家二哥的能耐呢!”
许是觉得还不够味儿,王夫人砸吧砸嘴,又额外的添了一句:“有真本事的人,又怎会牢牢的盯着长兄应得的爵位、家产不放呢?就该自个儿去拼去争,只盯着别人碗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弟妹你说得对。多谢你同我说了那么多,回头我定会寻一份大礼谢你的。”那拉淑娴笑得眉眼弯弯的,旋即起身告辞离开。
直到那拉淑娴走了都有小半刻钟了,王夫人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
她是不是傻啊?!
☆、第182章
傻不傻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这要是搁在前几年,王夫人兴许还会思量着怎样将大房扳倒,也此谋求好处。
然而,贾赦他疯了!!!
打从贾赦抽风般的参加了科举并入仕后,王夫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到后来,廉亲王上门追讨欠债时,贾赦整个人都癫狂了,也许贾母还做着让贾赦恢复正常的美梦,可王夫人却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及至去年那会儿,贾赦丧心病狂的上折子参了贾政贪污受贿,还不惜亲自将贾政送入大牢一事发生后,王夫人彻彻底底的放弃了。
这人完全没救了,已经彻底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指不定哪天就把自个儿连带全家上下都一并拖累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夫人还敢算计大房?
万一,不小心再度刺激到了贾赦,主动上折子放弃爵位、放弃国公府、放弃万贯家产……你以为他做不出来?!
甚至于,要是哪一日贾赦豁出去了,拿着斧头将阖府上下全给砍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呢。
王夫人深深的认为,她算计得了傻子,也勉强可以跟聪明人打擂台,甚至若是利益可观的话,冒险跟贵人们博弈也未尝不可。然而,她拒绝跟疯子玩命,尤其贾赦愈发有种从疯子进化到疯狗的趋向。
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准备放手了。
也是因着贾母的偏疼,贾政名下的私房其实一点儿也不少,当然贾赦的私房更多,毕竟贾赦继承的是他祖父母第一代荣国公贾源老俩口的全部私产,而贾政只是从贾母手中得了不少好处。不过,王夫人的嫁妆是远远多于那拉淑娴的,加上那两年在汝州得的钱财也不少,哪怕之后贾赦将一部分钱财送到了长青帝跟前,可贾赦并不知晓,真正忙着收钱的人始终是王夫人,而王夫人是连贾政都敢隐瞒的人,被收缴的钱财顶多只能算是一小部分。
盘算许久后,王夫人略微松了一口气,她已经想到了,如今贾母在世,提分家是不恰当的,况且贾政也绝对不会允许的。可等贾母百年之后,她是定要逼着贾政离开的。国公府虽好,却架不住家主是条疯狗。
当然,不分家的好处还是极多的,旁的不说,二房如今的人口愈发的多了,这也就是待在荣国府里,吃喝用度都是走公中的账,等往后分家了,这没了这样的好处。
不过,王夫人也是有成算的。
就如今看来,贾母的身子骨虽时不时的出一些小状况,可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到那会儿,哥儿姐儿也都大了,她所出的珠哥儿和宝玉自是要好生对待的,元姐儿明年就要小选入宫了,撇开着三个不提,其他的庶子庶女,到了年岁全部滚蛋!
届时,就借口要给贾母守孝,连带那些个通房姨娘也全都打发走,哪怕要养老,也无需一直跟在身边,随便寻个庄子,带着伺候的丫鬟婆子滚就是了,只让他们俩口子清清静静的的带着俩儿子并儿媳妇儿、孙子孙女们,分家单过!
“去帮我开下箱奁,我要归整一下东西。”
每当心慌意乱时,王夫人都要整理她的嫁妆和私房,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尽快的安心下来。
贾赦绝对不会想到,就是因着他这几年愈发不靠谱的言行举止,弄得王夫人只恨不得立刻分家了事。说真的,若能够选择的话,王夫人甚至愿意自己掏钱养着通房姨娘庶子庶女,也想要迫不及待的离贾赦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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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王夫人去归整箱奁平静心情去了,那厢,那拉淑娴也得了内幕消息,回去想辙儿了。
其实准确的说,保龄侯府那种情况,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家务事。当然,若是史家二爷心狠手辣到直接向着他大哥下毒手了,那整个事儿的性质就不同了。问题在于,史家大爷原本身子骨就不好,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且还是有太医代为证明的。而史家二爷所做的也无非就是时不时的闹出点儿动静刺激一下,说真的,不算过分。
这就好比是大房的珠哥儿和二房的琏哥儿,别说小时候了,就连最近几年都还在闹腾。他俩年岁只相差一岁,且年幼那会儿,府里的孩子并不多,尤其是在瑚哥儿刚夭折的那几年,等于就是阖府上下就俩哥儿能玩在一块儿,连元姐儿都是被排除在外的。不能不说,他俩的感情是真的好。
可感情好有甚么用?男孩子之间原本打闹就不少,珠哥儿是个好性儿,不代表琏哥儿也是。也许在年幼时候,琏哥儿还会吃点儿亏,可自打大了以后,每回倒霉的都是珠哥儿。
就拿这几年来说,琏哥儿是真没少逼着珠哥儿帮他捉刀代笔写功课,还不是誊抄一遍那么简单的事情,是另写一份。天知晓国子监的功课有多么繁重,做自己的一份功课已经很累人了,再加一份简直就是将人往死里逼。偏生,珠哥儿的性子太软了,若非十二发觉后及时跟那拉淑娴告了黑状,再来这么十几二十回的,指不定都能将人给逼死了。
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情,怪谁?
俩孩子看着年岁是大了,可到底都还是不曾经历是非的少年郎。像他俩这样的,真要是出了意外,等于是两个孩子都毁了,两家也不用做亲戚了,可即便如此,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能挽回吗?
并不能。
虽说这事儿并非刻意为之,可同样的,就算今个儿真的是刻意为之,又能如何?只要不是真刀真枪,不是下毒暗害,单单通过一件两件的小事儿逼得对方出事,根本就没法入罪。而最终,最委屈的反而不是为此心疼的人,而是丢了小命的那个。
假如,史家大爷真的不幸离开了,那拉淑娴可以担保,作为始作俑者的史家二爷是绝对不可能获罪的,甚至还会得到原本属于长兄的一切。
爵位、祖宅、家产……
史家至今仍然是真真正正的保龄侯府,这真的不是一般般的诱人。
“嬷嬷,你说来个釜底抽薪如何?”那拉淑娴忽的计上心头,“先前史家大爷不是考了科举吗?据悉,史家二爷是个武将?那更好,让他入兵营去历练历练,正好老爷同王家大老爷关系不错,让他给想想法子,也不算太难罢?”
当然不难,你说要给谋求个一官半职的,那兴许是不大容易。可只是塞到兵营里去历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