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哥儿急了,他并不在意珠哥儿娶甚么人为妻,也知晓在往日里的相处中,珠哥儿跟他那表妹王熙凤并不亲近,也不是甚么相看两厌,只是单纯的谈不拢。可甭管珠哥儿是怎么想的,琏哥儿就是喜欢王熙凤。
见贾赦和那拉淑娴只是抬眼看过来,并不曾立刻开口答话时,琏哥儿愈发的着急上火了:“凤丫头哪里不好了?人漂亮还会来事儿,也就是珠儿觉得她闹腾,可不闹腾的话,整日里死气沉沉的有甚么意思?顶好回头政二叔叔给他寻个木头美人儿,看他到时候会不会欢喜!”
“小子,你应该这么想,要是珠儿也欢喜,就没你的事儿了。凤丫头是珠儿的表妹,跟你可没有半点儿关系。”贾赦斜眼瞅着琏哥儿,一脸的鄙夷。
“珠大哥哥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凤丫头!其实他很烦很烦凤丫头,他只是憋着没说罢了!”琏哥儿急了,唯恐这事儿再有波澜。别看他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可年少慕艾本是人之常情,琏哥儿打从第一眼就对王熙凤看对了眼儿,之后的相处中,又极为和脾气,自是不愿意轻易割舍。
当然,贾赦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他,王熙凤这个性子,若是俩人一辈子合得来倒是无妨,一旦将来出了甚么事儿,单是王熙凤就足够让琏哥儿喝一壶的。
可这些话,尚且年少的琏哥儿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是单纯的欢喜,又哪里会想到人生这般长,会有极多的坎坷呢?最重要的是,琏哥儿只将贾赦和那拉淑娴平日的相处看在眼里,完全不明白将来会发生甚么事儿。
见说不通后,贾赦渐渐的也就不去管他了。今个儿再度提起这事儿后,贾赦只道:“那这样好了,我先等等贾政,看他是不是真的打算给珠儿定下来。若是来真的,就让他先,毕竟珠儿才是家里最大的孩子。”
按说长幼有序并不涉及隔房之人,可一则荣国府并未分家,二则琏哥儿年岁不大,莫说等上一等,就算再等个三五年的也无妨。更别说,如今这种情况,该是二房等不了。
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年了,大选和小选其实是同时进行的,不过两边并没有任何妨碍,毕竟大选是直接见贵人,小选则是让底下的嬷嬷看顾的。可不管怎么说,元姐儿是注定没多少日子可以待在府中了,哪怕她入宫并不是立刻嫁人,想必二房也不愿意再等了。珠哥儿的亲事大约会在今年就定下来,最迟明年年底之前就会成亲了。正好过了选秀年就是科举年,明年的八月里,珠哥儿估摸着就要下场考试了。
一想到这些个事儿,那拉淑娴只想感概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之前还看着三岁大点儿的琏哥儿哭着往她怀里钻,这一转眼儿,琏哥儿竟是可以说亲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可本老爷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老了,也不想这般快的就抱孙子。所以……”贾赦眯着眼睛,危险的看着琏哥儿,“臭小子你别想这么早成亲!”
琏哥儿欲哭无泪。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爹,你能怎样?除了老老实实的受着,还能怎样?
万幸的是,虽说爹不怎么靠谱,可娘还是挺妥当的。琏哥儿最终只能将希望放在那拉淑娴身上,可那拉淑娴却只表示,贾赦有一句话还是对的,既然他们这边并不着急,那就没必要赶在珠哥儿之前,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那拉淑娴还是很愿意按着长幼有序的规矩来的。
最终,琏哥儿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迎姐儿却是越听越开心,完全没心情练字了,跟疯了似的在暖阁里瞎蹦跶。
“回头先把你嫁出去!!”贾赦在连声制止却没看到半点儿成效后,直接怒喷迎姐儿。
可惜的是,也不知晓是不是祖传的厚脸皮,迎姐儿连半分羞愧都没有,听得这话后,直接蹭到贾赦跟前,仰着小脸笑嘻嘻的向贾赦道:“那我要嫁给榆哥儿!”
贾赦:“……”擦,这还能自己指定的吗?!
想象中的一家和乐融融,最终演变成了一出闹剧。迎姐儿说完这话后,就颠颠儿的跑回房里用膳去了,只留下贾赦一人无比悲伤。
琏哥儿急着娶媳妇儿,迎姐儿居然也有了指定的人选,璟哥儿暂且不论,估计除了睡大觉外他不会有旁的想法的,那么十二呢?
“明个儿一早就派人去张家,一定要将琮儿带回来!老子定要好生拷问他,是不是也有了喜欢的人!哼,一个个的,翅膀硬了本事大了,看老子收拾不了他!”
对此,那拉淑娴只无奈的望着贾赦,一言不发。
也是直到晚间入睡之时,那拉淑娴才依稀想起,自己仿佛是有话同贾赦说的,并不是荣国府的事情,而是保龄侯府那头。不过,因着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了,那拉淑娴也没往深处想,左右不是很重要的事,回头想起来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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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在京城的另一边,保龄侯府的正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奶奶您有孕在身,还是先去歇着罢。大爷这头……不是还有嬷嬷守着吗?奶奶,奶奶!”
已经成为保龄侯夫人的小铃铛,极慢极慢的扭头看了一直絮絮叨叨不停歇的芽儿,微微叹息道:“多大点的人儿,倒是学了老婆子的絮叨。我的身子骨我自个儿还能不知晓吗?无妨的。对了,我让苞儿去瞧瞧汤药好了没,她怎的一去就不回来了?芽儿,你也去瞧瞧,究竟怎的了。”
芽儿张了张嘴,有些想再劝两句,待见得主子面上的倦意时,才勉强将话头咽下,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小铃铛无奈的苦笑一声,转而回过头来,仍旧拿眼去瞧躺在床榻上的夫君。
其实,她早就知晓了,承袭了保龄侯爷爵位的史家大爷,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只是保龄侯府这些年来,多半都是在外头的,哪怕近些年来,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里,可史家大爷对外都说是要研读诗书,极少出门不说,就算真的出了门,人家见他形容消瘦也不过认为这是书生惯有的样子,并不会往别处想。又有几人知晓,史家大爷早已病弱至此。
“大郎,今个儿大夫又来诊脉了,说我一切都好,说孩子也很好。我还写信将这喜事儿告诉了我娘家人,还有我那嫁到荣国府的小姑姑。算算时间,晨间送去的,怎么着晚间也能送到了罢?可我没敢说大郎你的事儿,唉,我连母亲都不敢告诉,只道你仅是困倦了,歇上两日就会好的。”
顿了顿,小铃铛目光悠远的望着早已一片漆黑的窗外。
也许在最初,点头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她想找个人嫁了,而在当时史家大爷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当她真的嫁过来了,同他好生过起了日子后,才知晓他真的很适合自己,也渐渐的陷了进去。倘若没有感情,怎么着都无妨。如今有了感情,她又怀了他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活活被人气死。
没错,史家大爷的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可他并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而是好时亦像寻常人一般,完全看不出问题来。可一旦不好了,却会接连陷入晕迷之中,甚么时候会醒,或者酒精能不能醒过来,都要看天意了。
大夫说,这叫心悸,好在并不是特别严重。有可能在受了刺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也有可能平静安详的活到百岁。
“八年前,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我而去,却甚么都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如今,我打算试试看,看看究竟是谁先逼死谁!”
昏暗的灯光下,小铃铛眼底里闪过一股戾气,经历了母亲的死,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室里无害的花骨朵了。如果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么只能是……
你死!
我活!
☆、第181章
“奶奶。”
芽儿掀了布帘子,蹑手蹑脚的走近了里屋,身后跟着的是先前去端药了的苞儿。
“可算是来了。”小铃铛轻笑一声,对于这两个跟她一道儿从娘家过来的陪嫁丫鬟,她还是很宽容的。拿手点了点身畔的小几,示意苞儿将汤药放下。只是,苞儿虽听话的照做了,面上的神色却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小铃铛挑眉看着她,“怎的了?”
苞儿将汤药放下后,面露难色的袖手立在一旁。
“是辰苑那头……”芽儿开口打破了寂静,可才说了半句话,她也不由的收了声儿。
辰苑,是位于保龄侯府西侧靠北的一处极为清静的院落。不算大,前后最多也就七八间房,倒是有个格外雅致的庭院。又因着保龄侯府原就是呈长条形,西侧靠北意味着离其他院落都极远,尤其是小铃铛如今所在的朝鹤堂,哪怕是脚程极快的粗使婆子,来回一趟也起码要小半个时辰。
“说。”只听个话音,小铃铛就大致的猜到了一些,当下略微勾了勾嘴,只脆生生的蹦出了一个字。
“那头让奶奶过去一趟。”芽儿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这会儿?”虽说疑问句,可从小铃铛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别样的嗤笑意味,显然都不用回答,单看芽儿面上的神情,就已经猜得bā • jiǔ不离十了。
然而,这会儿早已夜深了。偏如今已是十月天了,虽说也有深秋十月的说法,可事实上这会儿其实已经很冷了,尤其如今还是深夜里头。
小铃铛慢慢的站起身来,苞儿和芽儿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搀扶,唯恐她有个甚么闪失。
“还不让人备轿。”小铃铛轻飘飘的蹦出了这句话,却是让原就性子极软的苞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深秋的夜里,让一个已经怀了身子的人,冒着寒风和黑夜,从位于整个侯府中心的朝鹤堂赶到跨越半个府邸的辰苑,况且对方还不是丫鬟婆子,而是现今的保龄侯夫人。
史家大爷早在九岁稚龄那一年,就承袭了其父保龄侯爷的爵位。尽管,保龄侯府早已失去了原本握在手中的兵权,可这爵位却依然保留了下来,还被长青帝格外恩赐不降爵世袭。
别以为不降爵世袭是很容易的事情,看贾敏所嫁的林家就知晓了。林家祖上也是有爵位的,可惜传承到林海祖父就已经到了最末,亏得长青帝心善,又令林海之父格外多承袭了一代。饶是如此,轮到林海时,也只能选择考科举入仕了。
或者这么说,从太祖皇帝赐封四王八公十二侯,一直到如今,也就只有四王和保龄侯不曾降爵,由此可见这是多么稀罕的恩赐。
同时,这天大的恩赐也间接的证明了一件事。
——史家大爷是现任保龄侯爷,小铃铛作为他的嫡妻,便是保龄侯夫人。而偌大的一座保龄侯府,自然是属于他们俩口子的所有物。
“奶奶,轿子备好了。”芽儿小声的提醒道,同时又唤了两个机灵的丫鬟,陪着主子一道儿往辰苑而去。至于苞儿本人,她的性子倒是软,好在细心又耐心,留下她在这儿照顾史家大爷是最好的选择。
小铃铛没再开口,只是顺势搭上了芽儿的手,缓步往外头走去。
软轿是备好了,还是冬日里出行的厚棉布软轿,且里头非但多添了一床厚褥子,还搁了个小小的暖手炉。
“方才苞儿迟迟不曾回来,是去折腾这些了罢?”小铃铛一看这架势,就知晓肯定不是芽儿的手笔。联想到方才苞儿一去不回头,明显就是提前知晓了老侯爷夫人有请一事,又明白这是推脱不了的事情,这才索性都安排妥当了,再进屋告知她。
“奶奶别怪苞儿,她也是心疼您。”芽儿急急的开口,唯恐小铃铛责怪苞儿不曾立刻将消息告知于她。
“我怪她作甚?”
由着芽儿扶自己上了软轿,小铃铛稳稳的坐好后,又吩咐抬轿子的慢慢来。左右已经晚了,再晚上片刻又如何?再说了,大不了回头问起来,就说她早早的歇下了,得了信儿才换衣裳洗漱,这才耽搁了时间。
谁让唤人不看时辰的?
给了芽儿一个安抚的眼神,小铃铛轻笑道:“多大点儿的事情,至于吗?既然唤了,咱们就去瞧瞧。瞧过了,安心了,就赶紧回来歇着。亏得如今才十月里,这要是腊月了,大雪纷飞的深夜里头,但凡长辈有请,我不一样得跑一趟吗?放宽心。”
这话,听着倒像是安慰,可芽儿半点儿都不曾被安慰到。
还真别说,如今是十月里,也的确还不算特别得冷,毕竟第一场雪尚未下来。可问题是,腊月离如今并不远了,万一到时候老侯爷夫人再来这么一出,又该如何是好?芽儿愁坏了,止不住的在心里埋怨老侯爷夫人爱作幺。这搁在张家,但凡有孕的妇人,哪个不是安生在房里歇着的?连请安都免了不说,更别提在这种深更半夜里唤人过去的。
万幸的是,甭管距离有多远,左右小铃铛都是安安稳稳的坐在软轿里的,倒也不至于冻着、累着。
约莫一刻钟后,轿子微微一顿,自有芽儿上前让人开了辰苑的门,让轿子进了里头庭院,直接停在了正堂廊下。
小铃铛下轿时,一眼就看到廊下站着的陈嬷嬷。
“奶奶有孕是不错,却也不该这般做派。这回便罢了,下回记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