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荡悠的蓉儿给拽了下来,颠颠儿的跑到了那拉淑娴跟前,讨好的道:“淑娴,我在带俩孩子玩呢!”
那拉淑娴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结果还不等她再度开口,贾赦又道:“还有个事儿,我听你方才唤二丫头甚么?贾迎春?不不,二丫头早就改了名字了,我没同你……们说吗?”
回答贾赦的是那拉淑娴、迎姐儿并蓉儿三人齐刷刷的摇头。咳咳,最后那个纯粹只是有样学样。
“早就改了呢,大概是在珍哥儿他媳妇儿走之前的那会儿。”贾赦仔细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时候,只含糊的带过道,“反正就是改了,已经写进族谱里了。我给二丫头取的名字是贾璎,璎珞的璎。不过这是大名,小名既然都唤惯了,那就还是叫迎姐儿好了。”
贾赦笑得一脸的谄媚,还不忘拉那拉淑娴一把,带头往荣禧堂去。
果然,被贾赦这么一带,那拉淑娴完全忘记了要找贾赦算账。当然,在园子里折腾原就只是小事一桩,与其说那拉淑娴心疼那几棵小树,还不若说她更头疼迎姐儿愈发假小子的行为。这会儿听得贾赦给迎姐儿改了名讳,立刻就转了心思。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给孩子改名?这二丫头一个吗?旁人可曾改了?”那拉淑娴一面跟着贾赦往荣禧堂走,一面分神看着又开始打打闹闹的迎姐儿和蓉儿,满脸的不解。
“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儿,给每个孩子改名玩儿吗?”贾赦先吐槽后才无奈的回答道,“就只改了二丫头,这不是因着她的名字不合适吗?要不然也不会特地寻了敬大哥哥去改。”
“不合适?”
“可不是不合适吗?咱们家的规矩原就是嫡女跟着嫡子的名讳走,当然庶女就无所谓了。像我这一辈儿,也就是敏儿随我和二弟的名讳,我那三个庶女都是以花为名的,土气的要命,乍一听还道是丫鬟呢!”
贾赦真的是有啥说啥,完全不顾忌旁的。这虽说大部分人家都不拿庶女当一回事儿,可也不能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罢?说自个儿的庶妹像丫鬟,真不知晓他这算是羞辱了谁。
好在那拉淑娴才不像贾赦这般大无畏呢,只当没听到后半截话,道:“二丫头跟着琏儿他们走了,那元姐儿呢?”
这话一出,贾赦脚步一顿,旋即一脸发懵的看过来:“对哦,还有元姐儿。”
那拉淑娴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完全不知晓该如何接贾赦这话。好在贾赦原也没指望那拉淑娴接话,停顿了少许工夫后,又道:“奇了怪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傻,忘了给二丫头改名讳了。怎的二弟他们比我都傻呢?这要如何是好?等二弟回来了,让他去寻敬大哥哥?”
“可是老爷,您为何非要给二丫头改名呢?”那拉淑娴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人规定嫡女的名讳非要跟着嫡子走罢?旁的也就罢了,我娘家那头就不是这样的。”
原主张氏的闺名同那拉淑娴的汉名一般无二,却跟张家三位老爷全然没关系。倒不是说张家不喜这个小闺女,而是素来就没这个规矩罢了。
“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只有庶女才会胡乱捏个名字。”贾赦瞪眼,再瞪眼,“就说我那三个庶妹,不都是以花为名吗?乍一听好像很不错,可我却知晓,那都是老爷子随口起的。哪我们嫡出的兄妹三个,都是老爷子翻遍了典籍后,仔细给想的名字……就是也不咋滴。”
最后一句话,贾赦说的又快又轻,然而还是被那拉淑娴听在了耳里,登时真切的感受到了先前贾母被贾赦噎死的感觉。
“那元姐儿怎么办?”那拉淑娴索性只当没听见贾赦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径自问道。
这下却是贾赦为难了,低头思量了半响后,贾赦只道:“还是等二弟回来再说罢。哎哟,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二弟以往都是挺靠谱的,怎么在这事儿上头那般糊涂呢?”
贾赦肯定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毕竟迎姐儿本身并不是嫡女。加上在未过继之前,迎姐儿曾养在大房两年多的时间,以至于一朝过继成功,贾赦完全忘了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差别。等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他又忙忙的去隔壁东府寻贾敬给迎姐儿改了名讳,却全然不曾忆起府里头还有个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元姐儿。
当然,若是从地位来说,迎姐儿才是真正的荣国府长房嫡长女,可不管怎么说,人家元姐儿也是正经的嫡女。
“左右政二老爷就算回来了,到时候老爷您自个儿寻他罢。”那拉淑娴才不想搀和到这对兄弟俩去,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于,她敢肯定这俩兄弟碰到一块儿的,吃亏的绝对不可能是她家的赦大爷!
让人不曾料到的是,贾政居然回来得挺快的。当然,这是相对于江南一带的官员而言的,不过仔细想想,贾政人在汝州,原就离京城挺近的,因而当某一日清晨,荣国府的小厮看到贾政风尘仆仆的赶来时,只略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后,就将人放了进来。
贾政是在二月的最后一日到达的京城,且还是连夜赶到了京城外头,一等到城门打开,就匆匆的进了京里,直奔荣国府。不过,就算是到了荣国府里头,他也并不曾好生休息,而是径直去了前院书房里,唤人打水略净了一下面,换了一身簇新的官服后,就匆匆离去。
等听到消息的贾赦匆忙赶到前院书房时,贾政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干瞪眼了许久,贾赦只得很憋屈的命人备马,急急的跟了上去。至于贾政去往何处是明摆着的,他是徒然间被长青帝下令召回京城的,撇开了完全不可能的升职外,那就是官评出了问题。也因此,贾政是往吏部去的。
吏部,掌管天下所有文官的任免、考校、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贾政是汝州知州,自然也是由吏部管束的。
正常情况下,即便在任期间真出了甚么问题,也应当等三年一度的回京述职时再说的。贾政冷不丁的接到来自于京城的传召,自是被吓得不轻,完全不敢往好事儿上头想,只道是自己管辖范围里出了甚么惊天大案。
是灭门惨案?还是蛮子聚集?亦或是前朝余孽?
打死贾政他都想不到是他那混账大哥又坑他了,事实上别说贾政了,连贾赦都没想到这一茬。
待贾赦匆匆赶到吏部时,贾政已经问遍了所能见到的吏部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怪他太慌乱,啥都没顾上,就撇开一切匆匆赶来。偏之前下令的人是长青帝,而长青帝又是将贾政跟江南一带的官员混在一起传召的。这档口,江南一带的官员只怕还在运河里晃悠呢,自然长青帝不会想到贾政已然赶回了京城。
“二弟?你没事儿罢?”贾赦正准备进吏部问问情况,就看到贾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从里头走了出来,因着贾政的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当然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悲愤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又满腹委屈的神情。
这下子,连贾赦这个素来没心没肺的混账东西都有些惊惧了。
——这货别被吓傻了罢?
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哥。”贾政面上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倒是立刻换上了感动,“劳烦大哥特地出来寻我,我无事的,只是想尽快问问到底任上出了甚么事儿。如今看来,吏部这头似乎并不清楚内情……对了,大哥您可知晓?”
贾赦茫然的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又道:“我倒是知晓妹夫他们出了甚么事儿,可你跟那事儿无关呢。”
“妹夫?”贾政一惊,“大哥是说林海?他出了甚么事儿?难不成我是被他给牵连的?”
☆、第166章
这世上有一种人,永远都充满了自信,哪怕一时不得志,也总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终有一日能如千里马一般得遇伯乐。甚至发生了某些意想不到的可怕事情时,也绝对不会从自己身上寻找缘由,左右自己永远都是正确的,但凡错误都是发生在旁人身上。
贾政便是这样的人。
严格说起来,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可怕。天道终是公平的,哪怕一时间让蠢货得了前程,等日子久了,也就让其自然而然的曝了真身。
即便在这件事情里,是贾赦无意间说漏了嘴。
——关键是,贾赦完全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从这点上来说,天道果然是公平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哥,大哥您倒是说话呢,是不是林妹夫他犯的错牵连到了我?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大哥!”贾政急切的追问着。
贾赦面露踟蹰之色,久久不曾言语。
见状,贾政自认为看透了事情的真相,登时面色大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是这样吗?就因为是姻亲关系,林妹夫犯的错就要由我一同承担吗?天理何在!不行,我要面圣!我要伸冤!”
“等等。”关键时刻,贾赦一把拽住了贾政的胳膊,招呼上小厮,几个人一齐上前将贾政连拖带拽的给弄上了马车里。直到马车再度飞驰而去时,贾赦这才松开了贾政,叹息着道,“二弟,你年岁也不轻了,儿女都有好几个了,怎的还如此胡闹呢?面圣、伸冤这种事情是能胡乱说的吗?还是在吏部前头,你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吏部,掌管着全天下所有文官的任免、考校、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这要是普通老百姓伸冤,那涉及的仅仅是京都衙门,或者是地方官员不作为。而贾政身为汝州知州,若是一朝伸冤,却是在明晃晃的打吏部的脸面,甚至……
“二弟,你被召回京城的具体缘由,我实在是不清楚。可有一个事儿,我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诏书是圣上亲自下达的。这么说罢,你被暂时罢官,也许有三成缘由在于吏部,其余七成却全然在于圣上。”贾赦沉着脸,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这话一出,贾政再次变了脸色,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不敢置信和愤怒不解,这一回却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惊吓。
就贾政那胆子,若是今个儿是同僚故意坑害他,那他当然有胆量向上伸冤叫屈。然而,倘若坑害他的人变成了长青帝,那就很不好意思了,甭管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哪怕明确的知晓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也绝对不敢跟长青帝叫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有时候,这真的是一个事实,而非感性的话。
当然,倘若今个儿贾政面对的真是生死攸关的关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可暂时性的被罢官,真的不值得他冒险跟长青帝叫板。
简单地说,就是小命比前程重要多了,毕竟贾政也不是真的傻。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荣国府,这档口,整个荣国府都知晓了政二老爷归来的事情。当然,即便都知晓了,众人的期待程度也全然不同。
像大房这头,除却贾赦之外,没一个人会惦记贾政的,只是那拉淑娴碍于情面,还特地往荣庆堂跑了一趟,旁的哥儿姐儿,该干啥就干啥去了,甚至十二今个儿根本就不在荣国府里,不知晓跑到哪里去野了。
而二房那头,自是所有人都期盼着。王夫人自是不用说了,其实去年间她离开汝州时,只是想着回京城一趟,等将事情办妥之后,就立刻离京回汝州。哪里想到,就这么回来一趟,意外的被诊出了有孕,偏她年岁也不小了,这胎又累着了,怀的不安稳不说,京城里的事情也远比她想象的艰难,以至于她被弄得不上不下的,愣是拖到了如今也不曾抽出身来。
早知如此,王夫人只懊恼她又何必特地赶回京城呢?有孕的话,不是更应当待在汝州那头,好生看管着贾政。如今倒好,贾母赐了两个通房,她又因着先前贤惠的名声不得不将赵姨娘送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夫人心中的悔恨愈发甚了,只得一心盼着赵姨娘拿出真本事来,将贾政牢牢的霸着,毕竟相对于另外两个年轻貌美身子骨又好的通房丫鬟,赵姨娘这个过了明路却坏了身子骨的人要好对付得多!
至于珠哥儿和元姐儿,前者跟琏哥儿都还在国子监尚未归来,后者则被王夫人差遣到了荣庆堂,务必要劝贾政立刻回梨香院。
也因此,等贾赦、贾政两兄弟匆匆赶到了荣庆堂时,贾母和元姐儿早已等候多时,那拉淑娴则心态平和的坐等看戏,至于旁的人一个也没瞧见。
“老太太!”贾政真的是一个纯孝之人,哪怕因着前程未卜一事心中忐忑得很,可在见到贾母之时,还是第一时间跪倒在地,且瞬间落下泪来。
然而,贾赦却并不这么看。在他看来,若真的有那般消息,就该在一回到荣国府时就先过来请安,而不是跑去吏部问具体情况。如今是因为贾政知晓吏部那头给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从贾赦处听闻这事儿同长青帝有关,这才死了这份心,只一心一意的当他的孝子。
可不管怎么说,贾母很吃贾政这一套。
“政儿,我的政儿哟,你瘦了黑了,可是在汝州那边吃不惯住不惯吗?还是丫鬟们没照顾好你?我的政儿哟,来,来我这头,让我好生瞧瞧你。”贾母最初只是眼圈微红,可说着说着,也不由的落下泪来。
当下,贾政忙不迭的凑上前去,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