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只是请长假,又不是叫他辞官隐退。而相对于性命和前程而言,断条腿就没那么不能接受了。只要能断的恰到好处就行!
“那我还是自己去摔一下罢,无需劳烦大哥你了。”贾政终于想通了,可就算想的再通透,他也绝不可能让贾赦对他下手。毕竟,贾赦是那么的不靠谱。
“也行。或者这样好了,你去寻一个大夫,也别说你自个儿的身份,换身不起眼的下人衣裳,拿些钱给大夫,让大夫帮你把腿打折了,这样比较不会出问题。理由我都给你想好了,就说你跟人干了一架,打算讹对方一大笔钱,这才故意把腿弄折。”
“好!”
目送贾政带着英勇就义的神情走了,贾赦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荣禧堂,他要做的事情也多,且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都由他一个人完成,所以回来寻个帮手是最方便的选择。而贾赦的选择不是旁人,正是素来跟贾母不对盘的容嬷嬷。
对于容嬷嬷看贾母不顺眼这件事儿,贾赦绝对是心知肚明的,事实上他自个儿也相当看不惯贾母,再说容嬷嬷除了板着脸吓唬贾母外,也没真干甚么事儿,因而贾赦对容嬷嬷相当的信任。
“嬷嬷你赶紧去传流言蜚语,说老太太病了,病得格外得严重,由头就是史侯爷离世这件事儿。记得编排得真实一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老太太真的病倒。”贾赦如是说。
这个任务容嬷嬷相当喜欢,当下拍着胸口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连容嬷嬷都使唤上了,那就等于是将消息主动往那拉淑娴跟前送了。好在贾赦原就没有瞒着那拉淑娴的想法,甚至不等发问,就竹筒倒豆一般的将今个儿在保龄侯府看到的那一幕,以及自个儿心里的猜测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那拉淑娴。
重点是,赶紧一起来当缩头乌龟罢!
那拉淑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打心底里对荣国府两代国公爷表示由衷的同情怜悯。要知晓,甭管是贾源还是贾代善,都是格外骁勇善战的武将。而武将多半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轻易不言输,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往后退。
万万没想到啊,在两代国公爷之后,贾赦这个如今的荣国府家主,并且还是世袭一等将军,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
当然,这么做也没错。
“对了对了!淑娴,我记得你的陪嫁里有一幅画了很多水灵灵大桃子的画,是罢?”在讲述了事情经过和自己的猜测之后,贾赦猛地提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送给我罢!回头我一定给你寻一幅更好的!”
水灵灵的大桃子……
足足思量了半刻钟,那拉淑娴才一脸茫然的反问道:“你说的是那幅花果山?”见贾赦狂点头,那拉淑娴更无语了,“那也应该是很多猴子罢?你喜欢就拿去好了,那幅不是名画,是小时候二哥为了哄我开心给我画的。”
“反正上面有桃儿!”贾赦得了应允,回头就让人赶紧将那幅画寻出来,又随手将前不久贾母遣人送过来的一盒好墨也揣上,想了想又将丫鬟刚摆上来的点心连带碟子都捎带上了,走到外头时,又吩咐下人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桃子给装两篓子,要真是没有,就赶紧麻溜儿的给蒸上一屉寿桃儿。
……
很难形容林海收到这份“大礼”时的心情,按说明个儿就是贾敏三日回门的日子了,可因着史侯爷离世一事,林海这头还没确定是该先去保龄侯府吊唁一番,还是直接往荣国府去。这也是因着林海这人虽文采斐然,可到底年岁不算大,加之身边也无长辈指点,对于这种两难的事情只觉得棘手异常。
结果,还没等林海想出个所以然来,荣国府就送了一份大礼,且送礼的人指名要由林海和贾敏亲自接手,并言明这份大礼是出自于贾赦俩口子之手。
这份大礼包括一幅画了很多猴儿桃儿的画,一个装了六块好墨的扁平小匣子,两碟精致的点心,两篓子各色桃子,并一屉寿桃儿。
林海:“……”
贾敏:“……”
尽管成亲不过才几日,可因着俩人互相之间都愿意为对方妥协,哪怕林海只是单纯的因着愧疚,可贾敏却是真的对林海存了好感,故而俩人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尤其是当大礼被打开的一瞬间,俩人面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惊愕神情,十足十的夫妻相。
其实,倘若这份大礼是贾赦一个人送来的,或许他俩都会一致认为那货又抽风了,可因着下人特地提到了那拉淑娴,以至于林海俩口子左思右想之下,齐刷刷的往深处想了。
大礼之中,数量最多的肯定是那两篓子桃儿,而最最奇葩的莫过于那一屉的寿桃儿。莫说林家这边就林海和贾敏两个主子,且完全够不到过寿的年岁,退一步说,就算林家真的有主子要过寿,也从未听说过宾客会送一屉寿桃儿的。
桃儿……
逃!!!
在领悟过来的那一刻,林海吓得面色惨白,二话不说立刻命人将细软收拾好。万幸的是,因着事先就知晓林海不可能在京城久住,故而贾敏那十里红妆,除却摆在新房里的各色家具外,旁的都依然放在箱奁里不曾拿出来。不过,就算贾敏的嫁妆都整整齐齐的归整好了放在库房里,这一时半会儿的想要将那么多的行囊运送到扬州城,估计也不大可能。若是慢慢来倒是无妨,大不了花上几个月时间,再多的行礼也总有搬完的那一日。
可如今,这是要逃命啊!!
林海完全不知晓自己这是被贾赦坑了,当然,贾赦也不知晓自己明显是太过于杯弓蛇影了。不过,因着先前就得了一些消息,林海原就比一般人更为敏感,当下只吩咐下人将最贵重的几个箱子搬出来,赶在当天傍晚之前,便带着贾敏并几个心腹仆从,急匆匆的离开了京城。
“敏儿你大可放心,如今时辰还不算晚,应该能在天黑城门落下之前离开京城。到时候咱们在城外客栈歇一晚,明个儿天不亮就出去往码头去,争取在半月之内赶到扬州城。”
“……好。”
贾敏虽说体质偏弱,却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又因着略猜到了几分事实,只咬牙忍着心底里的不安以及旅途的不便,倒也一路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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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龄侯爷急急出殡入殓下葬之后,在荣国府对外宣布闭门谢客之后,在京城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压抑之后,在无数人家纷纷选择退让亦或不怕死的往前冲之后,那一日还是到来了。
九月初四,长青帝召集诸皇子、宗室老人以及文武重臣,当众令皇太子跪下,数落其诸多罪名,并将太子暂囚于宫舍之内,同时将太子最为倚重的两位元老下到狱中,择日另行处置。
同月十六日,长青帝命人在皇室养马的上驷院旁设毡帷,暂供太子居住,严禁仆从跟随,甚至一日只给两餐,名为囚禁实则更像是折辱。且命大皇子与四皇子共同看守,并在当日再度召集众臣,宣旨拘皇太子一事。
又三日,长青帝祭天地、太庙、社稷,将皇太子囚禁于冷宫偏室之中。
二十四日,颁旨昭告天下。
在整个九月里,京城都处于惶惶不安之中,莫说世家大族,就连普通老百姓都龟缩在家中足不出户,街面两旁的店铺纷纷打烊,往日里最热闹的集市里也不见半个行人的踪影,甚至连乞丐都彻底销声匿迹了。
京城,宛若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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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里,看似一切都同往日无甚区别,可实则就连地位最次的粗使婆子都心神不宁的。所谓仆从,甭管是卖了身的,还是世代为奴的家生子们,他们的一切都是跟主子息息相关的。甭管往日里有多么的能耐,一旦主子们出了事儿,他们便会立刻如同树倒猢狲散一般,不单会立刻没了往日里舒坦的日子,甚至究竟会落到怎么个地步,谁也猜不到。
当然,主子们也没比下人们好多少,只不过因着早已心里有数,能板着脸装装样子,顺便安抚一下仆从们不安的内心。
而这其中,最惶恐不安的莫过于贾母本人了。
贾母又病了,不是被贾赦气病的,也不是因着嫡亲弟弟史侯爷过世而伤心病倒的,更不是容嬷嬷从中动了甚么手脚,而是单纯的被外头的消息给吓病了。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当然这话也不是完完全全都是正确的,不过其中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旁的不说,贾母至少比贾政、王夫人等更能觉察到外头的不安,以及快速推测出究竟发生了何事。当然,这知晓的越多,若是没有相应的胆量,结果也就只剩下被生生的吓出毛病来。
“外头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来咱们府上问话?保龄侯府可被怪罪了?圣上今个儿又发落了几户人家?还有……”
明明是在病中,明明额头滚烫,甚至都已经烧糊涂了,可贾母依然坚持问着。只可惜,这会儿在她跟前的只有鸳鸯、鹦鹉等丫鬟,莫说她们完全弄不懂贾母这话的意思,就算真的知晓情况,她们也不敢随便开口。
太平年月里,私底下说两句上头的事儿,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有事儿的。可像如今这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档口,都不用外头人收拾,但凡有那么一句不对的,主子就能立刻命人给杖责至死,保准你连理都没处说。
因而,贾母那偌大的房里,只余她本人哑着嗓子的说话声,至于丫鬟们皆是静悄悄的,莫说说话声,就连脚步声都微不可闻。
拿温热的水浸湿了帕子擦去额头的汗,端着茶盏用小银勺一点一点的喂水,接过略有些冰的巾子敷在额头上……
当那拉淑娴来到贾母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招手将鹦鹉唤了出来,低声询问了些事儿后,那拉淑娴命人将先前特地从库房里寻出来的上好补药送上,又细细的叮咛了几句后,便退了出来。
贾母这病来势汹汹,不能完全说是因着被吓的,应该说是各种诱因集中在了一起,徒然爆发出来,以至于连着用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任何起色。
先是贾敏出嫁,再是史侯爷离世,接着是保龄侯府令人颇感意外的怠慢侯爷丧事,还有就是林海俩口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仓皇逃离京城,以及最后的皇太子出事。
那可是皇太子啊!
本朝头一个正经祭过天地,由当今圣上亲自写下诏书,昭告天下的皇太子!
别说区区一个荣国府了,事实上四王八公十二侯全部都是太子党,甚至包括皇室宗族绝大多数的人也都是站在皇太子这一边的。不是皇太子本人有多少魅力诱惑住了这些人,而是单纯的就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
太子,既为正统,亦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国君。
支持太子并不代表这些臣子都有谋反之心,只能证明他们皆是忠君爱国之人,毕竟,承认太子身份的人就是当今天子长青帝。
然而,如今长青帝改了主意,颁布诏书废黜太子,连带以雷霆手段剪除太子羽翼,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忍着、受着,一面努力跟太子划清界限,一面默默地等着最后的宣判。
……
那拉淑娴心道,若是你们知晓年底太子就会没事,来年长青帝又复立太子,会不会气死过去?
君心难测啊!
☆、第110章
动荡不安的九月过后,是死寂一般的十月。
偌大的京城里,那股子惶恐倒是渐渐的散了去,毕竟长青帝不可能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哪怕之前以雷霆手段将皇太子的左膀右臂并一些极为忠诚的心腹手下尽数拿下后,也仅仅是羁押在天牢之中,择日另行审判。话虽如此,这一时半会儿的,京城也回不到从前的热闹非凡。也正是因着这次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明白长青帝即便已经年迈,却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君主。
直到十一月以后,许是因着年关将近,京城里某些胆大的老百姓们开始试探的出摊逛集市,见无人拦阻后,胆大的人愈发多了,渐渐的倒也让京城恢复了些许人气。
然而,再多的热闹都只存在于普通老百姓们之中,对于文武百官、世家大族而言,即便年关将近,有的也只是彻骨的寒冷。
皇太子仍被拘在冷宫偏殿之中,一应心腹也皆被下了天牢。哪怕长青帝并不曾立刻对他们宣判,却下令命人对他们严刑拷打,“刑不上大夫”这句话,此时却成了一纸笑谈。偏生,京城各大家族普遍都有联姻,且观长青帝此次的做派,连毫不相关的大皇子等人都心惊胆寒,来不及庆贺太子下马,只缩头缩脑的躲在各自的府中,唯恐一时不查触了长青帝的霉头。
……
荣国府。
梨香院的东耳房里,贾政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躺在床榻上,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顶上的床幔。从他断腿到如今已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大夫倒是说他的伤势恢复得很不错,估摸着在年前肯定能痊愈了。按说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问题是京城的局势尚未稳定,他又自觉满腔抱负尚未实现,说甚么也不愿意出去送死。有时候他甚至于觉得,当时就应当像贾赦一样不走仕途,老老实实待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