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王氏回娘家!”眼瞅着王家老太太步步逼近,贾母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只下意识的捂着心口,竭尽全力努力解释着,“这回是我让王氏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两家和解。这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咱们打从祖上开始就是至交好友,这孩子之间的闹腾,也没出甚么大乱子,坐下来好生商议一下,不好吗?”
王家老太太眯着眼睛杀气腾腾的上下打量着贾母,似是在思量这话里头的真实性。
贾母见似乎有点儿门道,忙不迭的又开口道:“我对王氏好着呢,拿她当我亲闺女一般看待,绝没有苛待的意思。对了,就说赦儿和你家子胜那事儿,不过是孩子爱胡闹,为了个风月女子瞎折腾,这算个甚么事儿呢!我回头一定劝赦儿,让他把那女子让出来了,老姐姐,您说可好?”
“哼,一个破鞋,谁稀罕!”王家老太太眉头紧锁,面上的神情却似有些心动。
这一次,跟去年那回是截然不同的,去年间王家占着所有的道理,且即便凶悍如贾母都不会真的希望儿子儿媳和离的,再说甭管事儿闹得再怎么大,都是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只要他俩说开了,荣国府也好王家也罢,都不会作过多纠缠的。可如今这一遭,不说旁的,这贾赦和王子胜都还在牢里待着呢,哪怕械斗不会真的被判甚么重刑,两个当娘的心里头也疼着呢。
当然,相对而言,王家老太太要更为心疼一些,她跟贾母不同,素日里最疼爱的并非格外能耐的次子王子腾,而是自幼大祸小祸闯了一堆的长子王子胜。
“那行,我闺女的事儿暂且不论,你得先使人将我儿从牢里弄出来。”王家老太太终是选择了退让,也是不凑巧,王湛王老爷子被长青帝遣到了直隶驻守,当地驻军没有圣旨调遣是不得轻易离开的。至于王子腾则是更早一步被调拨到了边疆,就连长媳也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金陵祖籍。也就是说,王家老太太纵是有心捞王子胜出来,都寻不到人帮衬。
听到王家老太太这般说辞,贾母也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挺心疼如今在牢里待着的贾赦,可比起心疼,她更想把贾赦揪到面前狠狠的胖揍一顿!
贾王两家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甭管孩子出来以后是收拾还是心疼,总之先将人捞出来再说。
协议达成后,王家老太太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贾母直到人都走得没影儿了,才仿佛虚脱了一般歪倒在了暖炕上,整个人如同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背后的衣裳全是湿漉漉的。可等丫鬟替她宽衣解带草草擦拭了一遍,又换上干净衣裳后,她又慌了神。
……方才迫于压力在王家老太太跟前保证了的事儿,以她如今的能耐压根就办不到啊!!
一想到王家老太太极有可能再杀个回马枪,贾母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忙急急的让赖嬷嬷去荣禧堂传话,说甚么都要立刻见到那拉淑娴。其实,若非贾母她如今腿软走不动道儿,她很想亲自往荣禧堂跑一趟。跟浑身泛着杀意的王家老太太相比,给自家儿媳妇服个软似乎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幸好,那拉淑娴没拿乔,很快就赶到了荣庆堂。
“老太太,听说王家来人了?”那拉淑娴笑脸盈盈的望着贾母,似乎不曾掩饰自己早已知晓消息的事实。她自然是知晓的,哪怕来荣庆堂传话的人是赖嬷嬷,可也有旁的人去她跟前回话。真相是,当王家老太太杀到荣庆堂时,她几乎同时也得到了消息。
知道你遇着麻烦了,可我就是不来帮衬。
贾母面上的神情活脱脱就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般,既愕然又恶心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对,是亲家母来了。”
“一定是来向老太太您赔礼道歉的罢?唉,这般说来,王家多少也有可取之处,虽说素日里嚣张跋扈了一些,到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顿了顿,那拉淑娴仿若感概的道,“老太太您就原谅了王家罢,只要他们能让老爷回来。”
“呃……”贾母再度被噎着了。
其实,贾赦和王子胜只是因着一个风月女子起了口角,继而演变成斗殴,可因着顶多就是把那地儿给砸了个稀巴烂,且也没闹出人命来,问题并不是很大。
——对于往昔的荣国府来说。
“淑娴。”贾母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刚走不久的王家老太太那彪悍至极的模样,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偏她也明白,这档口宁荣二府都没法插手,王家能耐的父子俩都不在京城,至于贾母的娘家保龄侯府则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任何动静了,如今能将贾赦和王子胜捞出来的,也就只剩下那拉淑娴的娘家了。别看张家也闭门谢客了,可人家那是因着守孝,真要拉拔一把还是很容易的。
“老太太您说。”
“唉,王家那头自是有错的,可咱们四大家族到底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再说这事儿也不能全赖在王家那头,赦儿他……”比起王家老太太单纯的心疼儿子,贾母的心情无疑是很复杂的,“总之赦儿也有错,可就算错了,也该咱们关起门来教导,没的落到大牢里吃苦受罪的。淑娴,你想想法子。”
“想甚么法子?”
看着完全异于往日,一副我很傻很天真模样的儿媳妇,贾母这会儿不仅仅是脑仁疼,心口更是阵阵发疼,且疲惫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了心头,只恨不得立刻倒头睡下再也不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混账事儿了。
可惜,她放不下。
强忍着各种负面情绪,贾母咬着后槽牙,竭力做出了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情来,且强笑道:“淑娴,如今政儿去了扬州,王家那边爷们也都不在京里,我娘家保龄侯府前些时候不也出了点事儿,我是实在没法子了。”
那拉淑娴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满脸的同情怜悯,仿佛在说,您老人家真可怜。
被莫名糊了一脸同情的贾母更难受了,准确的说,她如今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得劲儿的,甚至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那拉淑娴究竟是真的蠢还是故意在她跟前装蠢,若是前者,那张家的教养是有够失败的,若是后者,就不能心疼心疼在牢里吃亏受罪的贾赦吗?
贾母完全猜不透那拉淑娴心里的想法,又实在是没有底气硬一把,迟疑再三之后,她还是被迫丢掉了仅剩的那一丝自尊,用近乎讨好的口问道:“淑娴,你明个儿回一趟娘家,让你父兄帮忙把赦儿和王家那哥儿救出来,成吗?”
“成!”那拉淑娴当下便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满口子应允。
没料到事情竟然这般容易的贾母,愣是有那么小半刻满脑子一片空白,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说点儿甚么时,却听那拉淑娴又道:“也别等明个儿了,我今个儿就回娘家,可好?不过,若是如今这个时辰出门,怕是今个儿肯定回不了了。老太太……”
“你回去罢,今个儿回不了就明个儿再回,不然在娘家多待两日亦是无妨。”忽的,贾母想起张家还是孝期之中,面上闪过了一丝迟疑,不过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虽说你娘家嫂子过世不久,可这也没甚么不要紧的,咱们家不忌讳那些个事儿。对了,正好你回去瞧瞧琮儿,再把琏儿带回去给你娘家父母瞧瞧,指不定他们见了孩子心一软,就答应了呢。”
“好,那老太太,我这就去一趟。”那拉淑娴笑得异常温柔,若是这会儿十二在的话,定会不由自主的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惜贾母还不够了解她,只道是她到底心想着贾赦,不会坐视不理的。
才怪!
当天傍晚,那拉淑娴就带着琏哥儿回了娘家,且归期不定。
自然,张家老太爷还是照例询问了那拉淑娴是否需要帮衬,毕竟贾赦犯的事儿说出去虽不大好听,可实在是不算大事儿,若是那拉淑娴开了口,张家老太爷都无需亲自出面,随便使唤个儿子出去寻个好友,这事儿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然而,那拉淑娴断然拒绝。
她是这么说的:“老太爷且放宽了心,事情的轻重我自是明白的,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案子,纵是没有人帮衬,也不会如何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我家老爷好生受一番教训,也省得他往日再闹这等幺蛾子。”
张家老太爷之前就已经问了一遍,当时还道是那拉淑娴面子薄拉不下脸来求人,可等第二遍问下来后,他倒是看透了。这闺女哪里是面子薄,分明就是心狠!
……真不愧是他的好闺女。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家老太爷愉快的拎起琏哥儿去了书房里,虽说这个外孙没甚么读书天赋,不过不怕人蠢就怕人又蠢又懒又无自知之明,对于琏哥儿,张家老太爷多少还是抱了点儿期望的。至于十二,前段时间就被那拉淑娴丢回了张家,虽说落下了两个月多的课程,不过十二只花了两日工夫就成功的追了上来,惹得张家的彬哥儿和栋哥儿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万幸的是,琏哥儿的插班,很快就能让张家两个哥儿寻回自信的。
那拉淑娴见琏哥儿被提溜走了,瞅着时间也不算晚,便带着容嬷嬷往福瑞斋而去。上次来去匆匆,她倒是见了父母双亲,却没说上两句话,这会儿有空闲了,她自是要好生同母亲嫂子们叙叙旧。
至于贾赦……
呵呵哒!
却说书房那头,十二和两位表兄在张家二老爷的督促下,正在写功课。因着守孝的缘故,张家三位老爷可算是都清闲了下来,不过张家大老爷一直没能从失去爱妻的悲伤之中走出来,哪怕有空也只是同两个儿女在一起,极少出正院子的门。张家老太爷知晓长子的心病,也不催促,只想着时间定能抹平一切,给愿意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将心情调整过来。可张家老太爷也就只会对长子略宽容一些,对于另两个儿子却是随意吩咐,只恨不得全天候的敲打蹂躏。
这不,原本只是张家老太爷教导三个哥儿,自打出了正月十五后,书房里又添了张家二老爷和三老爷,这两位的学问铁定是不能跟张家老太爷相提并论的,可教导三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成问题……
“自打去年开始,京城里便一直处于风雨欲来之势,保龄侯府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之后另有几家遭了秧,虽说都有各自有明确的由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头定然另有文章。”十二眯着眼睛危险的盯着张家二老爷,“二舅舅,您觉得会是甚么事儿呢?”
张家二老爷拿袖子擦了擦额间渗出来的冷汗,结结巴巴的道:“京、京城里头常有事端发生,就、就说前不久,你爹他不是跟王家大老爷闹了一场吗?无事的,无事的。”
“荣公之后袭一等将军爵位的赦大老爷,和王家最无用不堪的继承人王子胜大老爷,在秦楼楚馆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大打出手……二舅舅您说的不错,确实无事的,毕竟圣上英明神武,才不会跟两个蠢货一般见识。”
“呃。”张家二老爷真想赞一声精辟,却及时想起话题里的其中一人正是自家妹夫,也是眼前这小东西的亲爹,登时面色一沉,“子不言父之过,就算琮儿你说的极有道理,也不能在人前这般浑说。”
“二舅舅您说得对,回头我背着人说。”十二无可无不可的道。
听了这话,张家二老爷几乎要崩溃了,他是知晓自家这小外甥自幼聪明伶俐,可这聪明的也过了头罢?半响,张家二老爷才勉强挤出一句话:“琮儿,你还小,有些事儿等你长大了再说。”
“譬如从去年到今年,倒霉的皆是太子一脉的?”十二挑眉道。
张家二老爷快给他跪下了,抬眼看另俩哥儿正瞪大了眼睛来回望着他和十二,登时脊背上冷汗涟涟,却还要强自镇定的冷叱道:“看甚么?你们的功课都做完了?哼,今个儿多写一篇策论,就论孟子的‘一曝十寒’。”
彬哥儿和栋哥儿先是面面相觑,旋即哭丧着脸开始跟功课做博弈。
这档口,张家老太爷回来了,还顺道儿捎带来了琏哥儿。
“弟弟!!”琏哥儿才不是那两个被蹂躏惯了的张家哥儿,也不是被十二才智惊到的张家二老爷,他只是一个比贾赦还蠢的熊孩子,一见到正坐在书案后的十二,当下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完全没给十二反应的机会,便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十二:……要不是本阿哥打不过你,我一定打死你!
最终,十二还是被解救出来了,而琏哥儿则是被安排着跟三个哥儿一道做学问。只是,这么一来,差距立刻出来了,彬哥儿和栋哥儿是激动的,他们终于寻到自己不是蠢货的证据了,因为琏哥儿比他们更蠢。而张家二老爷则是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张家老太爷在发觉琏哥儿基础比他想象中的更差后,便命自家老二专管琏哥儿。
不过,张家二老爷在把琏哥儿带到隔壁房间之前,还是忍不住跟张家老太爷提了一句方才十二说的话,就这般简简单单的略提了一句,就已经让张家老太爷心下一沉。
不多会儿,张家三老爷也过来了,张家老太爷二话不说将残局丢给自家老三,他本人则是拎起十二去了对面另一间书房里。
“琮儿,那些事儿是谁跟你说的?”
有些事情,张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