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69

之词,问题是配上容嬷嬷那一脸死相,活脱脱的就是在念悼词,“您合该享用这些。”

贾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容嬷嬷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当下,贾母气上心头,索性强撑着身子骨从暖炕上站起身来,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刚刚摆好的一屋子精品摆件摔了个干净利索。

然而,容嬷嬷至始至终都只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贾母。尽管她面上的确没有半分表情,可她依然充分的展示了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想法。

——蠢货。

“哼!”贾母砸够了,也终于把自己累趴在了暖炕上。虽说她的病情并不像外界传扬得那般邪乎,可她确确实实是生了病的。原因是前些日子,屋里的暖龙不知怎的就停了,冻了半宿的贾母就这样染了风寒。不过,贾母的身子骨素来都不赖,病是病了,可也就是浑身没力气,外加精神头不怎么样。就她这样子,再活个二十年绝对没问题。

“老太太您受累了。”容嬷嬷继续板着她那副标志性的棺材脸,用念悼词一般的沉痛语气吩咐外头,“来俩人把这屋里收拾一下,其余的人去库房里头,将我方才挑好的备用品拿过来。”又向贾母点头道,“老太太您先歇会儿,她们已经有经验了,这次一定比上次更快。对了,要不要帮您叫壶热茶配两碟软乎易克化的点心来?毕竟这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再砸东西。”

贾母:……

<<<

荣庆堂的闹剧因着容嬷嬷的刻意控制并未传出去,莫说府外了,就连同在府中的荣禧堂和梨香院都不曾听到任何风声。当然,事后容嬷嬷还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尽数告知了那拉淑娴。

那拉淑娴愉快的表示,想砸就砸呗,老太太高兴就好,左右砸的也是自个儿私库里的陪嫁和这些年积攒的体己钱。

然而,贾母终究还是有点儿脑子的,在连着砸了三回之后,她就消停了。

没法子,贾母私库的宝贝太多了,容嬷嬷随随便便的就凑出了七八套备用的。这头一次砸完时,容嬷嬷还要特地命人开了库房将东西挑出来配好,再搬到她屋里头。等第二次时,就无需容嬷嬷了,婆子们虽没甚么学问,记性却很不错,加之有经验了,很快就布置完毕了。到第三回时,容嬷嬷索性让人将备用的几套东西都用箱奁送到内室……

您砸呀,正好您就坐在暖炕上,下面兜个大箩筐,砸完了半箱差不多一个箩筐就满了。满了也不要紧呢,新箩筐就在旁边搁着呢,等这一箱子砸完了,再搬来一箱子,箩筐更是成捆的。若您老人家渴了,就喝口极品碧螺春,饿了就来块上好的枣泥杏仁糕,累了就让婆子帮您捏肩揉背,乏了就躺炕上歇会儿,醒来咱们继续!!

只一个下午工夫,贾母就彻底消停了。

容嬷嬷上辈子看多了好东西,再说了这些原也不是她的,全砸了又怎样?粗使婆子们倒是心疼,可再心疼又如何?容嬷嬷说了,今个儿算是额外的加活计,回头多给半两银子的赏赐。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比起那些个不属于自己的稀罕物件,当然是能捏在手里的银子更为重要喽。

“想摆脱麻烦倒是无妨,偏就只盼着别人不好,怎不想想,她自个儿出事了才叫真真好!”容嬷嬷绘声绘色的说完白日里下半晌在荣庆堂里发生的事儿后,忽的话锋一转,便道,“如今咱可怎么办?真要把人恁……”

“不着急。”

的确不着急,如今不过才端闰四十六年,若是这个陌生的朝代真如前世那般,太子两立两废,那得直到五十一年才算是真真切切的尘埃落定。这中间的六年时间,甚么都有可能会发生,且头一次废黜太子牵连的人并不多,等第二次时,才叫真正的腥风血雨。

“怎的就不着急了?主子您不是说……上头那位?”容嬷嬷急眼了,虽说她仅仅是一个老嬷嬷,可到底是那拉家千挑万选出来的,更是陪伴了那拉淑娴几十年的时间。且也因着她年岁颇大,前世是真正经历过那段腥风血雨的。万幸的是,当时的那拉家在满洲八旗勋贵之中并不算特别打眼,虽说也折了几个人进去,可总的来说,倒也不曾动摇根本。

“自是不着急的,毕竟咱们府上这位老太太可只有一条命呢,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就舍不得。”

六年时间,且即便这六年过去了,也并不代表就万无一失了。那拉淑娴清楚的记得,前世直到康熙六十年,依然有人不怕死的为太子说话,泣血恳求康熙帝再度将太子复立。

如今,也只能暂且用贾母重病的由头,先糊弄过去。等外头的形式明朗了,那拉淑娴打算再回一趟娘家,有些事情虽不好说来源,可她必须同父兄支会一声。其实,帮太子倒是无所谓,前世也有人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之后便投了雍正爷。那拉淑娴最怕是张家老太爷太执拗,固执的支持正统,真要如此,那才叫麻烦。

“对了,咱们屋里的琥珀,还有去了梨香院的珍珠,都还安分罢?”

容嬷嬷诧异的抬头瞧了一眼那拉淑娴,心道都这会儿了,您倒还有心思惦记那些个有的没的。话虽如此,容嬷嬷面上还是恭敬的道:“琥珀前两日就来了,老奴给安排在了以往玻璃那屋里,正好老爷也不爱往后头去,那地儿又偏僻又寂静,老奴还特地给拨了俩小丫鬟,保准不让她扰到主子们的安生。”

顿了顿,容嬷嬷又道:“梨香院那头,珍珠去得早了,听说是趁着年节好,当天晚间就摆了一桌席面,夜里头就开了脸。如今,珍珠已经是赵姨娘了,跟先前那个周姨娘一道儿,住在西厢房并排的两间大房间里。”

梨香院作为荣国府其中一处位置偏僻的院落,虽说景致相当的不错,可院落却并不宽敞,房舍也不过只大小十来间。这正堂并东西两边的耳房住了贾政、王夫人两口子,原本东西厢房倒是都空着,可这不因着贾母“病重”了,珠哥儿和元姐儿皆又搬回了梨香院,兄妹俩便住在东厢房并排的两个大房间里,贴身仆妇则住在相邻的隔间。至于西厢房则是特地拨给了两位姨娘,据悉,甭管是贾政还是王夫人,都对这两位姨娘极为看重。

呵呵。

“赵姨娘……认识珍珠那般久了,我倒是不知晓她原来是姓赵的。”那拉淑娴歪着头思量了一会儿,只依稀记得以往仿佛有人跟她提过这回事儿,不过那会儿她满心都在早产体弱的十二身上,别说区区一个家生丫鬟了,就是跟她说大事儿,估计她也不带往心里去的。

“回主子的话,珍珠是咱们府上大庄头的女儿,听说是某一次庄头年节时来府上回话,顺便捎带上了年仅四五岁的珍珠。可巧了,珍珠生的好看,性子机灵,小嘴儿还甜,只那天就被留下来了。再后来,赖嬷嬷亲自带了她两年,满七岁便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没多久就升了二等丫鬟。之后几年,因着她愈发能耐了,便成了咱们府上丫鬟里的头一份!”

“哦?庄头的女儿?真瞧不出来,她竟是庄户人家生的。”

“主子真爱说笑,哪里就是庄户人家了?给咱们府上办事的庄头,只怕屋里伺候的人就不下几十个。那珍珠,也是打小金娇玉贵的养大的,且是花钱雇了人专门教她说话做事。就连赖嬷嬷那头,若非她爹使了银子,那老货能这般好心受累的亲自带她?更不提之后珍珠每次都能拿第一茬的新鲜蔬果哄老太太,又拿外头的脂粉哄那帮子目光短浅的小丫鬟们,要不是有她爹在后头撑着,她一个拿月钱的小丫鬟,能在几年之后就窜上去吗?老太太跟前可从来不缺机灵嘴甜的人。”

诚然,珍珠的确有几分能耐,可也不能说她就是独一份的,这蠢笨的玻璃暂且不提,单说如今拨到了荣禧堂的琥珀,便是跟珍珠不分上下的能耐人。只是,这就是这么个能耐人,在贾母跟前却没甚存在感,且处处以珍珠马首是瞻。

这里头要没鬼,才叫怪了。

“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国公府下人里头,就足以唱一出不输于内务府的大戏。”那拉淑娴不由的感概连连,忽的又笑道,“这珍珠被称呼为赵姨娘了,那咱们屋里那位呢?”

“主子说琥珀?可老爷说了,那是他特地要过来带喘气的摆件。”容嬷嬷略有些不忿的道,“左右不过是个家生子,主子何苦给她这个面子?再说了,甚么姨娘不姨娘呢,这能被称为姨娘的可是正经立下纳妾文书的良家女子。对了,老太太还在病中呢,咱们可不能这么干。”

那拉淑娴轻飘飘的瞧了容嬷嬷一眼:“这会儿嬷嬷倒是记得老太太还在病中了?”

“老奴一直都记着呢。对了,还有一事,是正经事儿!”

的确是正经事儿,眼瞅着正月就快过去了,事实上按着传统习俗,只要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已经算是过去了。可因着贾母“病重”,整个荣国府就不曾好好过正月,闭门谢客也就罢了,左右该收的年礼早在年前就已经都收妥当了,略减少了一些艳丽衣裳也无妨,关键是贾政的官职。

依着惯例,元宵佳节并不仅仅代表着年节已过,更象征着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三省六部自然也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然而,没有任何征兆表明,贾政能官复原职。

“等再过几日,嬷嬷你去张家一趟,最好能将我嫂子请来。对了,先前我不是让你将养生方子誊写出来吗?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怎的一点儿动静都无?”那拉淑娴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担心娘家二嫂和三嫂,这俩身子骨都不错,且都已经有了嫡长子,之所以在这几年都不曾生养,也是因着家里的老祖母没了的缘故。唯独娘家大嫂却是因着生长女小铃铛时坏了身子骨,如今小铃铛都十二三岁了,肚子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养生方子肯定没问题,只是老奴并不通医理,更不曾为张家大太太诊脉过。方子究竟能起几分作用,这个真心很难说。”

容嬷嬷言下之意,若张家大太太仅仅是伤到了身子骨,那调养一番倒是没问题,可万一是伤到了根本,那别说养生方子了,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辙儿呢。

那拉淑娴沉默了半响,才道:“那先这样罢,嬷嬷去一趟张家,把我嫂子们请来。甭管是年后小聚,还是借口探视老太太,怎样都成。”

“主子是为了二老爷那事儿?”

“既是,也不是。”

贾政不过只是个区区五品工部员外郎,这个官职搁在清贫书生眼中,绝对是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gāo • guān。可惜,别说那拉淑娴了,就算是荣国府本身也颇为看不上。然而,这看不上是一回事儿,连这官儿都保不住,那才叫丢人丢大发了。所以,贾政必须官复原职,不是为了他本人的颜面,而是出于整个荣国府考虑。至于会不会因此牵连到皇储一事上,那拉淑娴只能表示,想太多。

区区一个五品官,就算舔着脸凑到了太子跟前,只怕太子也懒得施舍一个眼神。

至于为何特地邀请张家几位太太,却是那拉淑娴故意做给荣国府其他主子看的。这偷摸着将全部麻烦都料理妥当,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她既然做了,就要摆在明面上,让诸人都好好看看,看到她的功绩也看到她的辛劳。

而之所以再拖几日,也是为了让贾政着急上火。

很快,正月就过去了,十二也从一个早产体弱的小婴儿,变成了大一号的小婴儿,且因着他能吃能喝能睡能拉,两个来月的时间里,他胖了足足两倍还多。这刚出生时,他也就比成人的两个巴掌略长一截,论份量堪堪够四斤。可如今,却已经是将近十斤的大胖小子了。

因着嫌弃十二长得太丑,琏哥儿就算每日早晚都来给那拉淑娴请安,却并不怎么往十二跟前凑。也因此,偶然之间猛地看到白胖了一大圈的十二时,琏哥儿直接就懵圈了。

“娘把那个丑丑的弟弟扔掉了?”琏哥儿左瞧右看的,愣是没察觉到眼前这个白胖的小孩,就是他先前无比嫌弃的丑八怪。

偏那拉淑娴故意逗他:“琏儿不乐意?先前,不是你说的弟弟太丑不喜欢。这不,娘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就给你换了个略好看些的弟弟。”

其实,两个多月的婴儿真心算不上好看,只不过肉多了,把脸都撑开了,如今的十二勉强算是可爱,离好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不同旁人相比,单说打小就模样俊俏的琏哥儿,从容貌上来说,比十二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娘把琏儿的弟弟扔掉了。”琏哥儿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抬眼傻傻的看着那拉淑娴,间或瞄了几眼暖炕上假寐的十二,一个没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

十二:……这蠢货!!

咳咳,的确略有些蠢。

那拉淑娴又好气又好笑的将哭闹不休的琏哥儿抱了起来,也没安慰他,只笑道:“哟,琏儿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是哪个惹了咱们琏二爷?来,让娘瞧瞧,这眼泪珠子可真多哟,琏儿竟是比你二叔家的元姐儿还能哭。”

琏哥儿哭声一顿,元姐儿大名唤元春,是比他小了半岁多的堂妹。

“娘坏!是娘把琏儿的弟弟扔掉了!呜呜呜,琏儿要弟弟,就算是丑丑的弟弟,那也是琏儿的弟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