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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并两个孩子,则是随着贾赦守孝一年,唯一不用守孝的贾母也可以借由此事假装伤心病重,从而跟史家之事彻底撇清关系。

当然,兴许还包括张家。

“太子那头是怎么回事儿?”那拉淑娴好半响才喃喃的开了口,面上的神情变换莫测。

“听说是当了三十年的太子,不耐烦了呗。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在年前,太子被圣上勒令闭门读书。”说到这里,容嬷嬷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想也是,太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个年岁的人,除非是穷酸秀才还妄想通过科举走仕途之路,但凡是出身在富贵人家的,也早就抛开了经史子集,开始干实事了。像太子,哪怕是让他去下头随便哪个地方历练,也好过于闭门读死书。

也就是说,太子绝对是真的出事了,只是不知晓圣上具体是个甚么想法。至于原本亲太子一脉的人,保龄侯府算一支,张家也算是其中之一,旁的肯定还有很多,毕竟那是太子,象征着正统。

“史家出事了,其他人家呢?”那拉淑娴只能肯定,张家并无大碍,不然前两日她回门时,铁定能看出甚么来。然而,她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张家连同最老谋深算的老太爷都不曾发觉异样,那么她就更不用说了,毕竟那会儿她完全不曾往那方面去想。

“不太清楚。”容嬷嬷迟疑了一下,忽的又道,“主子,有个事儿老奴不得不说。”

“说罢,咱们主仆之间还有甚么好顾忌的?”那拉淑娴挑眉。

许是真的有为难之事,好半响,容嬷嬷才吭吭哧哧的道:“老太太的用意,老奴自是明白,可有个事儿……主子您可曾想过,假若没有咱俩过来,如今这荣国府又是个甚么近况?那张家,又当如何?”

容嬷嬷这话太委婉了,饶是自认为极了解她的那拉淑娴,都有那么半刻愣是没反应过来。等醒悟过来容嬷嬷所说的是她们主仆死后意外成为旁人一事时,那拉淑娴浑身一颤:“嬷嬷你是说……”

假若,没有那拉淑娴和容嬷嬷,那么张氏和她的奶娘张嬷嬷如今便是死人了。这张嬷嬷倒是无妨,左右不是过个老嬷嬷,搁在往日里兴许因着奶过主子略有几分体面,可在张氏死后,却铁定甚么都不是了。至于张氏,身为荣国府大房太太,她一死注定会让荣国府染上阴霾。贾赦要守妻孝,琏哥儿要守母孝,二房那头也不能幸免,一切就会如同贾母设想的那般,与世隔绝,远离是非。

算算日子,假如没有那拉淑娴,荣国府却是至今都不曾出孝的。而且就算离出孝没两个月了,这想要略拖延一段时间,也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去年这一整年里的是是非非皆会不存在。贾政不曾丢人现眼,荣国府不曾处于风口浪尖,一切如旧。

至于张家……

张家老太太身子骨一直就不大好,倒不是因着生病缘故,而是当年生下张氏时损了根本,之后便一直病歪歪的。虽说仔细将养了二十多年,可到底不如寻常人那般康健,再加上她素来将张氏这个小女儿看成掌中宝心头肉,一旦得知张氏病故,她是绝对熬不过去的。而张家老太太若是出了事儿,只怕张家根本就不可能在去年回到京城,毕竟老太爷要守妻孝,三位老爷并太太们更是要守三年重孝。即使一年之后,张家老太爷仍能出仕,可那会儿应当恰逢太子出事,精明如他,只怕随便捏个由头,就可以硬赖在祖籍死活不入京罢?至于三年之后,张家三位老爷要不要出仕更是难以估算了。

“都怨我?”那拉淑娴苦笑一声,下意识的拿手捂着心口,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疼。

说真的,她可以丝毫不在意贾母的死活。可事关张家,哪怕那并不是她真正的娘家,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张家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头,若张家因她出事,叫她如何能够心安?

“主子也别想太多了,这都是命啊!”容嬷嬷长叹一声,也许她能在后宅之中横行无忌,然而事关夺嫡之战,叫她一个老嬷嬷能如何是好?再说了,对于这一世的情况,她们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却也同样的缺少消息来源。假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那拉氏,那就好办多了。

☆、第083章

这世上再无那拉氏,却还有一位那拉淑娴。

“原就不到绝望的时刻,嬷嬷何必说的那般悲哀。”那拉淑娴微微一笑,竟是一副全然不信命的模样。也是,倘若她真的相信命运,怕是当年在宝亲王府邸里就没了性命,又谈何之后的种种呢?虽说如今的形势略有些不妙,却也远不到彻底绝望之时。旁的不说,单就张家那头,她不信老谋深算的张家老太爷会没有任何防备,哪怕到时候真的事发了,或许也会有法子脱身罢?

“是,是。”容嬷嬷连连点头,旋即像是忽的想起甚么似的,往床榻那头走了两步,弯下身子笑了起来,“瞧瞧咱们小……十二多乖呢,能吃能喝能睡能拉,偏就不爱哭闹。来,嬷嬷抱,这都醒了有一会儿了罢?”

那拉淑娴听着这话也走了过去,就着容嬷嬷的手瞧了一眼,笑道:“是呀,十二就是这般乖巧,哪像他哥哥,一天到晚不消停不说,还动辄就哭天抹泪的。”这一世,她也不知晓还能不能再有儿女,因而琏哥儿和十二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儿。

容嬷嬷显然明白了那拉淑娴未尽的话,当下便轻笑着抱上十二去了暖炕上,因着十二年岁太小,还额外垫了一串褥子,再将他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躺在暖炕上的十二,扑闪着大眼睛,一副可爱的小模样。然而,仔细看去的话,却能依稀看到他眼底里的茫然无措。有些事情后宅妇人并不清楚,可他却因着打小就泡在上书房之中,就算本身并不出众,却也被动的接受了很多知识。譬如方才那拉淑娴和容嬷嬷口中那些微关于太子的话语,就让他觉得格外的耳熟。

——已经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如今却也不过才三十好几,这就意味着太子是在极年幼之时便被册封。

——圣上年事已高,却身子骨康健,还勒令太子闭门读书。

——太子太傅、史侯爷府、诸多官员都早已站队。

十二思量了许久,却最终因着已知的消息太少,而选择暂且观望。倘若他猜测属实的话,太子还不至于就此出事,留给他的时间还很充裕。

“老爷来了。”外头的小丫鬟笑着唤道。

话音未落,贾赦便进了屋里,先是将目光落在了躺在暖炕上的小儿子面上,旋即才向那拉淑娴道:“让嬷嬷抱着琮儿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儿寻你。”

那拉淑娴拿眼瞧了瞧容嬷嬷,道:“嬷嬷下去罢,不过哥儿留着也无妨,左右他也不爱哭闹。”容嬷嬷依言退下,至于十二,贾赦倒没有坚持,反而撩起袍子坐到了暖炕上,侧过头逗弄了一下。可惜十二完全不给面子,哼哼两声后,便闭上眼睛假寐。

“老爷这是有何事?”

贾赦伸手指了指身边,让那拉淑娴坐下,这才迟疑的道:“有些个事儿,我原先不打算告诉你,可仔细想了两日,觉得还是不应该瞒着你。”

“这倒是有意思了,老爷素日里不是藏不住话吗?究竟是何事,竟是连老爷都觉得难以启齿了。”那拉淑娴轻笑一声,她这话绝不是夸张,事实上贾赦就是一个事事都同妻子说的人,且在很多事情上,他不大能分辨轻重缓急。这个特质虽称不上毛病,可有时候却难免会弄巧成拙。只说原主张氏,可不就是因着听了太多的是非,加上她原就是心思重的人,这才因着思虑太重而过世了。

难得的是,贾赦竟是将某件事儿隐瞒了两日。

“我是真不想说,可……”贾赦是由贾源夫妇二人养大的,在很大程度上,他模仿的是祖父的一言一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坚定的认为,夫妻之间不应该有秘密,所有的事情都应互相分享、共同承担。

那拉淑娴看出了贾赦的迟疑,略想了想,大致猜出是跟贾母有关,更确切一些的话,就是贾母想要她的命一事了。这般想着,那拉淑娴面色一暗,她能理解贾赦的为难,毕竟那是贾赦的亲生母亲,可同样的她心中也难免有些沉重,即便她从未想过要报复,可贾赦的决定于她而言却很重要。

果然。

“淑娴,你生琮儿时早产了,虽说我给了玻璃一个足以令她终身难忘的教训,可这事儿,你相信玻璃是主使者吗?”

“玻璃是动手之人,这点是绝对肯定的。可若是说主使者……也许不应该说是主使者,而应当称呼为唆使者罢?”那拉淑娴正了正神色,她不认为贾母会收买玻璃,这事儿牵扯到皇储,贾母但凡没疯魔就知晓要保密。只怕,当时贾母仅仅是唤了玻璃过去说了两句话罢?左右玻璃这人原就蠢笨得很,用言语挑拨就足够了,若是成功了再除掉便是,纵是失败了也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甚至可以说,就连玻璃本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是被利用了。

“是老太太。”

看出那拉淑娴猜到了部分真相,贾赦索性也不隐瞒了。其实,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隐瞒,只是因着先前事情尚未处理妥当,他这才暂时安奈下来。如今,首尾都处理干净了,他也想明白了,于情于理也该给那拉淑娴一个交代。

当下,不等那拉淑娴再度追问,贾赦便将他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

说起来,贾母也是蛮冤枉的,这里的冤枉并不是指最终结果,而是揭发的过程。只怕按着贾母的算计,她完全不曾想过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看穿,尤其是她自认为无凭无据。可无凭无据又如何?贾赦是有爵位在身,可他不是官老爷,也没打算按着官衙门的法子来探查案情,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怀疑两个人,王夫人和贾母。

荣国府人丁不旺,那拉淑娴出事,绝不可能是大房所为,二房那头最有可疑的是王夫人,至于贾政这人,甭管有再多的缺点,他也绝不会对女眷出手,无关人品,而是思维死角。因此在彻查之后,贾赦排除了王夫人,那幕后主使就只能是贾母了。

多么逻辑严谨的推理……

那拉淑娴望着贾赦几乎无语凝噎,半响才道:“老太太要是听到老爷您这番话,一准会被气晕过去的。”说了半天,敢情贾赦得到的消息还不如容嬷嬷,起码容嬷嬷那头还知晓史家出事了。

“你不生气?”贾赦奇道,“知道之前我为何那般犹豫吗?还不是怕你一气之下找老太太拼命,结果你倒是好,竟这般淡然。敢情从头到尾就我一个人气得要死?”

“……老爷您知晓保龄侯府的事儿吗?”那拉淑娴僵硬的转移话题。

贾赦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片刻后长叹一口气:“我懂了,其实你在偷偷叫人调查。哼,弄了半天,不单我瞒了你,你也有事瞒着我!”说罢,贾赦扭过头去不看那拉淑娴,结果就看到方才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儿子这会儿正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登时一噎。

“老爷既是知晓,不若同我说说?”那拉淑娴没发觉这个小细节,只径自道,“我只是听说了这事儿,并不知晓详情。”

听得这话,贾赦面色好看了一些,点了点头后才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听说是史侯爷犯了大错,应当是同军饷有关的,年前就事发了,不过因着这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方便,怕是要出了正月才会往京里来。”

“军饷?”

“就是吃空饷。”贾赦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这么说那拉淑娴不会明白,便补充道,“打个比方,朝廷征兵两万,按人头拨了军饷,结果实际上的人数并没有报上来的那么多。那多出来的那部分就落到了官员手中,史侯爷就是犯了这事儿。”

“这还不叫大事儿?”

倘若这都不算大事儿的话,甚么才算是?那拉淑娴简直不知晓说甚么才好。

“很正常的事情,哪个兵营里没这样的事儿?吃空饷,或者拿军需以次充好,都是常有的事儿,左右如今也不是战时,只要做的别太过了,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回,也是合该史侯爷倒霉,有个往日里得罪过的人把这事儿捅破了。这不,圣上便下令将人叫回京里仔细询问询问。”贾赦很是不以为然的道。

那拉淑娴沉默了,对于这个陌生的朝代,她知晓的真心不多,可纵是如此,她也会通过旁人的态度来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想到之前贾母因着这事儿下狠手不惜一尸两命,而贾赦却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如果不是因为贾赦怕她担心故意往轻了说,那就是这货真的不知晓何为轻重缓急。

当下,那拉淑娴不由的沉下脸来:“老爷,您可别忘了,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这不叫大事儿的事儿,惹得老太太下了死手。就算老太太不在意我,那么哥儿呢?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如今,老爷您还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吗?”

贾赦终于变了脸色,这是既定的观念却没那么容易改变,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年头,官员贪墨一些钱财原就算不上甚么大事儿,要不怎么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况且,史侯爷我是嫡亲舅舅,虽说我同他打过的交道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