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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别管老太太和王氏的那点子破事儿了,纵是老太太一时想不开往我这儿塞通房,我也不在乎。对了,今个儿十二又踢我了,我仔细回忆过了,跟先前那次一模一样。”那拉淑娴伸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面上是满满的笑意。

“是,主子您说的是。”容嬷嬷苦哈哈的附和着,心下却连连腹诽,这胎动原就是差不多的,哪里就跟先前一模一样了?况且,真要算起来,那拉淑娴前世一共怀了三胎,除了十二阿哥永璂外,不是还有五公主和十三阿哥永璟吗?容嬷嬷才不相信,时隔那么多年,那拉淑娴还能清楚的记得头胎的胎动是甚么感觉。

——打量她没生过孩子?

可腹诽归腹诽,容嬷嬷面上还是不敢太过于明显。值得庆幸的是,那拉淑娴如今全盘注意力都放在了肚子上,完全不曾注意到容嬷嬷面上的异常。可同样的,那拉淑娴这般做派,让容嬷嬷愈发的提心吊胆起来。

这档口,贾母那边终于闹出事情来了,还是珍珠寻了个机会,亲自跑过来寻容嬷嬷告密。

那是一个难得没有下雪的日子,晌午过后,容嬷嬷正领着诸位嬷嬷一道儿归整送到荣禧堂的年礼。因着年节将近,各家的年礼皆送了过来,除却送给荣国府的,还有一部分是指名送给大房两位主子的,甚至还有给琏哥儿的,给府中的可以直接入公库,给大房一家三口的则就需要容嬷嬷来归整记录了。这厢容嬷嬷等人正忙活着,那厢珍珠就提着裙摆踮着脚尖一溜儿小跑的进了荣禧堂。

容嬷嬷眼角一跳,直觉告诉她,贾母又要犯蠢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能让那拉淑娴略分分心,省的她一天到晚的回忆关于十二阿哥的点点滴滴。

当下,容嬷嬷给跟前的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转身走到闲置的西厢房里,坐等珍珠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容嬷嬷才刚坐定,珍珠就颠颠儿的奔了进来,且一进来就讨饶:“嬷嬷饶命,这次真的不赖我。”见容嬷嬷连眼皮都不提,珍珠讪讪的上前行礼,乖乖的说起了正事儿,“嬷嬷,老太太从赖嬷嬷送上来的十来个丫鬟里,挑出了八个年岁轻且容貌身段都极好的丫鬟,说是打算都开脸。”

“继续说。”容嬷嬷绷着脸,不让情绪外泄,心里却是不由的连连腹诽。连着赏赐八个丫鬟,要说贾母没疯,那就是她疯了。

“老太太也没想直接将八个丫鬟都送到二老爷处,真要这样的话,怕是外头又要有不好的言语了。”珍珠一脸的愁眉不展,吞吞吐吐的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她不能再像往常那般偏心了,打算往后公平一些,给大老爷、二老爷各四个丫鬟。”

容嬷嬷终于抬了抬眼皮:“有区别吗?”给贾政八个丫鬟,和给贾赦、贾政各四个丫鬟,区别在哪里?还不是一样都在犯蠢?

珍珠聪慧得很,虽说容嬷嬷说的简单,可她还是听明白了。也正是因着完全听明白了,珍珠愈发的面红耳赤,半响才吭吭哧哧的道:“嬷嬷可有法子?我没有旁的意思,实在是这事儿若真的成了,怕是咱们府上又要遭人诟病了。”

“何止遭人诟病。”容嬷嬷冷笑道,“虽说二老爷先前那些事儿看着是抹平了,可那也是因着大老爷和我家主子的娘家人费尽千辛万苦的功劳。哼,结果老太太玩这么一手,想来用不着两日,流言蜚语又该满天飞了。”

事实上,容嬷嬷很想说,贾母蠢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又思及原主张氏似乎也是个没甚么城府的天真女子,若非瑚哥儿早夭,怕是张氏在贾赦的保护下,她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罢?

这般想着,容嬷嬷难得的沉默了。

可珍珠却是耐不住了:“嬷嬷,您倒是赶紧想想法子呢。老太太那边,我劝也劝了,求也求了,让她先缓缓,哪怕隔三差五的赏赐一个,也好过于一下子给两位老爷都赏赐四个丫鬟来的妥当。可老太太说了,大太太这般贤惠大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呢?至于二太太,说甚么让她多学着点儿,往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

珍珠越说越轻,还不由的红了眼圈。

不想,容嬷嬷却冷哼一声:“少装腔作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打量我不知晓你那些个小心眼儿?不过就是盘算着多送几个通房给王氏那蠢蛋添麻烦,等那边闹腾够了,你再掐着时间让老太太把你赏过去,对罢?或者更委婉一些,等二房那头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你再出面给透点儿消息,让那头领了你的情后,再端着架子降到二房。哼,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耍心眼子。”

见珍珠已面色煞白,容嬷嬷再度会心一击:“你也悠着点儿,仗着点儿小聪明就敢摆弄主子,小心命不长!”

☆、第067章

可怜那贾母,原就不是极为聪慧之人,先前又自认为被王夫人狠狠摆了一道,自是免不了心生怨气。偏在此时,还有人在她耳边存心挑拨教唆,倘若在这种情况下,贾母仍能保持的了本心,那才叫稀罕呢。

显然,贾母并没能做到这一点。

在容嬷嬷仿佛洞察秋毫的目光注视下,珍珠一点一点的低下头矮下身子,最终还是没撑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容嬷嬷跟前,近乎喃喃自语的道:“嬷嬷帮我。”

“帮你?”容嬷嬷嗤笑一声,她倒是并不曾疑心珍珠是被人指使的。原因很简单,一来珍珠是家生子,几代人都在贾母当奴才,纵是有心接触外人,那也不是区区一个丫鬟能做到的。二来像这般大动干戈的对付整个荣国府,容嬷嬷觉得还有点儿可能性,可若是仅仅针对贾母和王夫人……

呵呵,凭良心说,若非容嬷嬷知晓自家主子没那个闲工夫,她都要怀疑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就是那拉淑娴了。

“帮我。嬷嬷,求求您了,帮帮我罢。”珍珠苦苦哀求,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容嬷嬷淡淡的道。

可听得这话,珍珠却是彻底沉默了。不多会儿,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地面上,溅起了丁点尘土。

这下,容嬷嬷却是不耐烦了,直接起身欲离开,却被珍珠伸手死死的拽住了衣摆。容嬷嬷冷冷的道:“说,或者滚。”

珍珠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贝齿狠狠的咬住嘴唇似在思量些甚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一般,咬牙道:“嬷嬷,我知晓我太异想天开了。可我能保证,我绝不曾对大房有任何恶意,也不会伤害到大房任何一人。甚至我还可以发誓,只要有我在,甭管是老太太还是二太太,都绝不会再寻大房的麻烦。从今往后,大太太和您定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说的就好像她们有法子寻主子麻烦似的。”容嬷嬷冷笑道。

“嬷嬷……”珍珠猛地心头一颤,就在方才容嬷嬷说那句话时,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冷不丁的窜上了她的心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珍珠可以确定,往常容嬷嬷一直是唤那拉淑娴为太太或是大太太的,也不知晓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却改口称起了主子。当然,若单是称呼的话,那问题不大。然而在某些时候,尤其是提到贾母时,这样的称呼却格外的耐人寻味。

譬如说,老太太有这个能耐寻主子麻烦吗?

——说句诛心的话,容嬷嬷这话里提到的主子,究竟仅仅指的是她的主子,还是包括贾母在内所有人的主子?

莫名的,珍珠就是觉得这不是自己多心,实在是因为容嬷嬷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傲然于世,就仿佛那拉淑娴是天底下所有人的主子,甚至还有一种超然物外高高在上的骇人气势。

“你那点儿小心思,也别在我跟前卖弄了。”不等珍珠想通透,就听得容嬷嬷用命令的口吻低声冷笑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你回去让老太太闹腾起来。记得,越卖力越好,主子想看戏!”

又来了。

珍珠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再度肯定了自己方才那番想法。不过,想法是一回事儿,表现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珍珠只连连称是,旋即便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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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

贾赦离家已有三天时间了,好在这次他并不是往直隶去,而是去京城郊外的慕枫书院。自然,他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张家老太爷差遣的干了白工。自从几个月前,他为了给蠢弟弟摆平麻烦,不得不答应了张家老太爷的卖身条款,之后就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哪怕他清楚的知晓,张家老太爷绝对不会弄死他,可以往那舒心悠哉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若单单如此倒也罢了,左右也就一年工夫,咬咬牙就捱过去了。可偏生这事儿还不能对外人道来,弄得贾赦每次离开荣国府都要寻个蹩脚的借口。这一次两次的倒是无妨,次数一多,就算蠢如贾母也不由的起了疑心。

好在,贾母绝不可能疑心到张家老太爷头上,她琢磨来琢磨去,一口咬定贾赦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老老实实搁府里头待着,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定是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对于贾母的想法,贾赦不说心知肚明,到底还是猜到了几分。可他也没旁的法子,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在慕枫书院离得不算太远,算上办事的时间,来回也就三天工夫。

这不,终于在这日傍晚时分,贾赦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荣国府里。

结果还不等贾赦进的内院,就被人拦了下来。

“老爷您可回来了,您要替奴家做主呢!”玻璃已经等了有小半天了,这还是容嬷嬷偶然发了善心,特地告知她贾赦归家的时间。要不然,她要是跟先前那般,一守就是两天两夜的,估计就可以直接收尸了。可饶是如此,等了这小半天,玻璃还是有些受不住了,这才一见到贾赦就扑倒在他脚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见状,贾赦愣是在大冬日里逼出了一头的冷汗。

“赶紧的,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老爷我正忙着呢,没空应酬你。”贾赦一脸的不耐烦,这也难怪了,任谁在大冷天里赶路,也不可能有好脸色的,哪怕他一直住在马车里,也被冻了个半死,这会儿他只想赶紧回荣禧堂,媳妇儿子热炕头。

玻璃的脸都快绿了,脖颈更是彻底僵硬住了。

虽说她名义上早就是贾赦的通房丫鬟了,可因着先前她病了许久,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耽搁了一段时日后,才再度被调回了荣禧堂里。偏那会儿贾赦已经被张家老太爷使唤的团团转,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工夫。哪怕偶尔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休息时间,贾赦也宁愿搂着媳妇儿摸她的大肚子,再不然就是捉弄琏哥儿,竟是一次都没唤她伺候。

等啊盼啊,当外头的人都觉得她早已得手时,玻璃内心哭得一脸血。

好不容易今个儿得了贾赦归家的消息,玻璃只急吼吼的出来迎接,在风雪天里等了小半日工夫,原先火辣辣的心早已被冻硬实了。本想着贾赦见了她这般有诚意的表现,定会感动不已,之后她便能顺理成章的贴身伺候……

可谁能告诉她,甚么叫做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这寒冬腊月的,哪儿不凉快?

“老爷,老爷!”只因为微微愣神了小半刻,等玻璃回过神来之时,贾赦早已疾走而去,留给她的只有一个略显臃肿的潇洒背影。

咳咳,臃肿是难免的,寒冬腊月又要赶路,贾赦穿的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厚实。

玻璃见状赶紧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结果等赶到荣禧堂时,贾赦已经进了被容嬷嬷推到了西厢房里暖和身子外加换衣裳,还是那种不把自己折腾好了,就别去叨扰那拉淑娴的软威胁。偏生,贾赦还真就格外听话的去了西厢房,足足一刻钟后,才往正堂而去。

“嗤,要你何用?”等贾赦进了正堂,容嬷嬷只立在西厢房门口廊下,用无限鄙夷的眼神白了玻璃一眼,连告状都不会,简直白瞎了她先前故意透露的消息。

可怜的玻璃,吃了小半日的西北风并冰雪渣子,结果等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气得她直接捂着心口就往后罩房去,再也不想理会主子的事情了。爱咋咋地,反正连她都这般了,她就不信新来的四个小贱蹄子能有甚么好下场!!

……

正堂内室里,贾赦正遭受着他人生中又一次的沉重打击。

本以为换好了衣裳暖和了身子就能搂着媳妇儿摸着她那大肚子美美的眯上一会儿了,结果一走进内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始终面上带笑的那拉淑娴,而是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俏姑娘。

足足愣了半响,贾赦才拧着脖颈往小榻上望去,果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媳妇儿,还有惯常贴身伺候的俩大丫鬟。

“淑娴,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了?当然得去问贾母了。

那拉淑娴本人倒是不介意屋里美人成群,那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小妾的存在。先前没人给她晨昏定省她还觉得浑身不自在呢,哪怕后来多了个玻璃,也依然不舒坦。怎么说呢?前世的她,在不曾入冷宫前,在东西六宫里的地位绝对是超然的,那会儿每日里起码有十好几个妃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