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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孩子虽说前些日子略受了点儿惊吓,不过如今瞧着却是机灵的不得了。那拉淑娴看着仨孩子笑闹着离开屋里,心头却不由的掠过一丝茫然。前世的她一共生养了两儿一女,可最终存活下来的唯独只有十二阿哥永璂一人,却最终也不曾看到永璂生子。那今生呢?她是否能完成儿孙绕膝的愿望?

“淑娴。”张家老太太满脸疼爱的拍了拍那拉淑娴的手背,“过去的事儿既已过去了,就别再想了。这日子呀,自然是一日好过一日的。”

那拉淑娴沉默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尽管她并不是张家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可老太太还是轻易的看出了她眼底的伤痛和不舍。不过想想也是,她虽是在悼念前世的十三阿哥永璟和五公主,可在老太太眼中,怕是认为她想起了早夭的瑚哥儿罢?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那拉淑娴并不打算澄清。

略一思量,那拉淑娴索性提起了贾母的交代:“母亲,嫂嫂们,我也不同你们兜圈子了。虽说我是极想回娘家同你们好生聚聚,可我府上那位老太太哟,这几日可没少念叨。母亲念叨的是我,她念叨的则是我府上的那位政二老爷。其实罢,说白了都是应了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嫂嫂们,你们只当是疼我,快允了这事儿罢。”

“你呀你,出嫁几年怎的愈发孩子气了?有这么讨好处的吗?”张家老太太被弄得颇有些哭笑不得,可仔细想想,左右这事儿诸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若绕弯子反而显得生疏冷漠,如今这么直统统的说出来,倒是逗得诸人一乐。

张家大太太道:“这事儿我应了,旁人不敢说,改明个儿我就回一趟娘家,逼着我父亲收了荣国府的二老爷。要不然我就领着小铃铛,闹得他不得安宁!”张家大太太姓潘,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潘鼎的嫡长女。

张家二太太也不甘落后:“我也要回趟娘家,领着彬哥儿一道儿。只不过我却不是去叨扰我爹,而是去寻我祖父。不止彬哥儿,回头我还要领上我娘家所有的侄儿侄女,若是我祖父不答应,就等着带孩子罢!”张家二太太姓凌,其祖父曾官拜太师,名曰凌宁仄。

至于最不善言辞的张家三太太则是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半响才无奈的道:“要不我也回去寻我曾祖父?可我怕他会骂我……”

别看张家三太太在妯娌之中半点儿不出挑,容貌才情都属一般,可事实上她的出身才是三人之中最高的。

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人称闲鹤先生的周老先生便是她的曾祖父。且周家同旁的人家不同,通常多数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的,就算是张家,最多也就是将儿女一视同仁。可周家却是正好相反,原因倒是极为简单,闲鹤先生共有五子二十一孙八十九曾孙,却独独只有张家三太太这唯一的一个小曾孙女。也因此,即便张家三太太哪哪儿都不出挑,却依然是周家上下的心肝宝贝儿。唯一让人感到狐疑的是,这般疼着宠着非但没让她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反而较之旁人略有些怯弱,加上她本人确实不出挑,为了避免将来受苦,闲鹤先生便做主将她许给了性子敦厚老实的张家三老爷为妻。

“三弟妹哟,要是老先生听得你这话,还不得气坏了?打小就拿你当掌中宝心头肉般疼着宠着,别说骂你了,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我听着你这话都替老先生抱屈。”张家二太太笑道。

一旁的张家大太太忙打圆场,道:“快别这么说了,先听听淑娴怎么说罢。上次,被那好不讲道理的荣国府二太太连连打断,我到今个儿都不知晓荣国府那位二老爷是个甚么人。”

这话一出,张家婆媳四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那拉淑娴面上。那拉淑娴只抿嘴笑着道:“说起我府上那位政二老爷呀,那可真是个不世之材,顶顶有天赋的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做学问的。最要紧的是,他不单有天赋有灵性,更是打小就格外的刻苦用功,古书里说的头悬梁锥刺股,搁在他身上完全不算甚么。那位用功起来,可是连我府上老太太都要被吓到的。嫂子们且说说,这般的人物,我如何能拒绝为他寻名师?唉,倘若我家老爷有一半的能耐,我也就不愁了。”

嫁都嫁了,连孩子都生了,张家人就算心里略有些不自在,面上还是得劝着。尤其是张家老太太,一面爱怜的搂着那拉淑娴,一面安抚道:“这不通学问没甚么,左右他是世袭的爵位。上回我听你父亲哥哥们说了,他看着就像是个会疼人的,提到你时,也是透着一股子温情。女人呀,除了求夫君上进外,最要紧的还是夫君的心。”

要不然,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又是从何而来?

有些话张家老太太说得,太太们却是说不得。当下,张家大太太只笑着岔开话题,道:“这一户人家里,长子袭爵鼎立门户,次子上进光耀门庭,这便够了。既然荣国府那位二老爷这般有才能,回头我定说予我父亲听。”

张家二太太、三太太也跟着附和道。

很快,借由张家人的嘴,全京城上下都知晓了荣国府二老爷贾政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经世之才,甚至连宫中都惊动了。

☆、第018章

外头的纷纷扰扰完全影响不到那拉淑娴,自打从娘家归来后,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琏哥儿身上。原因很简单,就在她离开荣国府的这短短一日时间里,琏哥儿便出了事儿。

看着身畔琏哥儿的睡颜,那拉淑娴微微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叹息声,贾赦轻手轻脚的靠近,掀起床幔的一角,低声问道:“睡了?”

那拉淑娴点了点头,撑起身子下了床,只是在放下床幔的那一刻,还有些忐忑的回望了琏哥儿一眼。幸而,琏哥儿并未苏醒,睡得喷香不说,嘴角还微微翘起,仿佛做了甚么美梦。见状,那拉淑娴总算是放下心来,任由床幔垂下,自个儿则悄声离开。

出了内室,那拉淑娴给贾赦和自己各倒了一盏茶,可只是呷了一小口,就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淑娴,琏儿只是淘气了些,无碍的。”说是这般说的,可贾赦也不由的微微颦眉。有些事儿,发生一次叫做巧合,若是连着发生呢?再说了,论起淘气,谁又比得上他小时候呢?想当年,他可是真正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饶是如此,也只见他祸害旁人,从未因此害到过自己。偏生他的儿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出事,打从乖巧听话的瑚哥儿意外落水,哪怕立刻被人救上来了,却终究没能熬过去。琏哥儿倒是打小身子骨康健,从未生过病,可他和淑娴不过才离开短短一日,琏哥儿竟从树上摔了下来,虽伤势不严重,却不得不让他心生警觉。

到底是谁暗中对他的儿子们下手?退一步说,哪怕这一次两次的真是巧合,那他也要想个法子将后患彻底消除。

“琏儿无事,倒是嬷嬷折了胳膊,她这把年纪了估计没个三五月的别想好。”一提起这事儿,那拉淑娴便是一阵阵的后怕,她真不敢想象,若是回娘家那一日她带走了容嬷嬷,或者忘了叮嘱容嬷嬷守着琏哥儿,那会有怎样的后果?要知道,容嬷嬷是她的奶娘,职责之中从来就不包括照顾琏哥儿,而事实上,穿越数个月,容嬷嬷根本就没照顾过琏哥儿一日。

如果那一日……

“淑娴,别想了。嬷嬷那儿,你不是给她请了大夫治伤吗?回头等她好了,你想赏赐甚么都成,就算她的胳膊好不了了,咱们也养她一辈子。”

“老爷,嬷嬷的事儿无妨,我会让人照顾好她的。可琏儿这事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拉淑娴一脸的阴沉,这瑚哥儿当初事儿,她并不曾亲身经历过,只能通过原主留下的记忆进行推算,也因此,就算她得出了瑚哥儿之死乃纯属意外,也未必完全可信。因为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原主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从未疑心过瑚哥儿的死因。

然而,听了她这话,贾赦却难得的沉默了。

琏哥儿今年不过才三岁,这个年龄的孩子是绝不可能惹上仇家的,那就只能是父母的仇家。可贾赦自认为虽荒诞不羁了一些,却也不至于平白惹上仇怨,那拉淑娴则更不用说了,打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没有仇家。再联想到琏哥儿是在他们夫妻二人离开荣国府后出的意外,事儿就已经很清晰了。

家贼。

“淑娴,这事儿没法查。”好半响,贾赦才狠心开口道,“第一,琏哥儿是自己爬到了园子里的树上,并不是有人将他抱上去的,这事儿只能被归咎于孩子淘气。第二,真要往下查,无论查到了还是查不到,这事儿都不好收场。”

查到了,若是对方是不能撕破脸的那种,这口气还不得憋着?查不到,大房这头大张旗鼓的查找,打从一开始就成了笑料,若没有任何收获却是让笑料成了一辈子的笑柄。

那拉淑娴看了贾赦一眼,见他虽面色平静,可紧紧的绷住身子,当下心中一动,伸手去拉贾赦拢在袖子里的手。果然,手已握成拳,僵硬如铁。

“老爷,我从未说过要查证甚么。我方才说的是,这事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拉淑娴微微一笑,眼底里却闪过一丝戾气,尽管琏哥儿并无大碍,可容嬷嬷却折了一条胳膊,就算伤势可以养好,这期间吃的苦头、受的惊吓也能一并抹消吗?看来,她还是太善良了。

穿越一遭,她不愿再搀和到那些是是非非之中,只盼着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这样的想法本无错,她错就错在没让人先看到她收起的利爪,结果让人误以为她是一只慵懒的病猫!

“老爷若无事,可否去内室陪琏儿半日?如今,除了老爷和嬷嬷,我是谁也不放心了。”见贾赦点头,那拉淑娴宛然一笑,转身出了房门走到外头廊下,唤上那几个平日里总跟在容嬷嬷身上的粗使婆子,径直去了东院后头的柴房里。

柴房里,横七竖八的挤着十来个丫鬟婆子,其中便有琏哥儿的奶娘赵嬷嬷。因着是在哥儿身边伺候的,这些丫鬟婆子素日里也是极有体面的,尤其是赵嬷嬷。那拉淑娴知晓这位赵嬷嬷仗着奶过哥儿,素日里很是气焰嚣张,虽对琏哥儿也颇为疼爱,可有时候却以长辈自居。因着府上的奶娘基本上都是这副样子,那拉淑娴并未太在意,可惜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你,去唤个人牙子过来。”那拉淑娴只站在柴房门口往里头瞥了一眼,便随手点了一个粗使婆子。见那婆子诚惶诚恐的点头离开了,她又点了俩人,“从里头拖一个出来,杖责五十。记得,打之前先检查嘴有没有封好,她们倒是死不足惜,别惊吓到了人。别着急,一个一个慢慢来,今个儿我有的是时间。”

十二个下人,一个奶娘一个教养嬷嬷,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这还是因为琏哥儿如今年岁尚小,且并未分院单过的缘故。若是等再大一些,怕是伺候的人就至少有二三十号,再加上书僮、小厮一类的,上五十号人也是极为寻常的。反过来说,如今人数尚少就能出这般大的乱子,长此以往下去,以后还了得?便是这些下人并不会对琏哥儿下手,只消每人在他耳边浑说几句,他长大后会成甚么样子,都没个准儿了。

那拉淑娴只站在柴房门口,就这般看着粗使婆子将里头的人一个个拖出来。如今是夏日里,这些在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人,穿的衣裳料子都不寻常,自也轻薄透气得很。加之这些人名为下人实则比主子都金贵,几杖下去就已经去了半条命。待五十杖责打完,基本上就已是出气比进气多了。

“一个一个慢慢来,放心罢,每个人都会轮到的,大不了我今个儿就耗在这儿了。”

站了一会儿,那拉淑娴有些累了,自有那等机灵的搬了椅子递了茶盏过来。还真别说,十二个下人都打完五十仗之后,差不多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又略片刻,方才出去唤人牙子的粗使婆子就回来了,身后跟了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妇人。

“哟,都伤成这样了,棒疮钱都要费不少呐。”

那拉淑娴瞥了那妇人一眼,冷冷的道:“你只管把人带走,一文钱都不用。要是干得漂亮,回头添置人时再寻你。”

“好好,那敢情好。太太,我这就将人带走了。”

一听说是不要钱的买卖,那妇人还有甚么好嫌弃的?就算回去少不了要花费棒疮钱,可怎么说也比不上这身价呢。那两个嬷嬷暂且不提,光是那十个水灵灵娇滴滴的丫鬟就能卖出一大笔钱,往少了说,每个卖五十两总成的,若是狠狠心卖到那些个花街柳巷去,一转手,两百两都是极有可能的。这般想着,那妇人颠颠儿的便把人领走了,因着有些不方便,那拉淑娴索性吩咐粗使婆子帮着抬人,只一盏茶工夫,十二个人便从偏门离去,自此不知所踪。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因此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听着记着,若能烙在心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待该走的人都走了,那拉淑娴将东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唤到了跟前,一脸寒霜的道,“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甭管下人有多体面,那都是主子给的。若是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那就别怪主子心狠让你们从下人里头的主子,变成这世间最低等的人下人!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