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加洛韦警司正在喝餐后的卡尔里拉酒。因为伦敦的这件案子,他明天早上得去上班,但是“及时行乐”是他的座右铭,所以他安安稳稳坐下来,观看一部警匪电视剧。
当电话响起时,他置之不理。但他没法置之不理的是,楼上的儿子大叫:“喂,老爸,有个英格兰女人找你。”
“哦,倒霉。”他咕哝了一句,费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客厅。他拿起电话,等到楼上的分机被“咔嗒”一声挂断之后,他说:“你好,我是亚历山大·加洛韦。”
“我是菲奥娜·卡梅伦。抱歉打扰了你休息。我从专案组的警员那儿要到了你的号码。他本来不想告诉我的,是我死缠烂打,所以别怪罪他。”她一股脑地说完。
“不用介意,博士。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你在朱·山德的公寓里找到了更多的线索?”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听到她倒抽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的爱人基特,那个犯罪小说家吗?”
“是,我知道。”
“自从我第一次推论出可能有连环杀手存在时,我就已经意识到基特完全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为此一直担心着。当伦敦警察局逮捕查尔斯的时候,我们全都放松了警惕。但是我刚刚和萨拉警长通过话,她说查尔斯的案子里有些小问题,而我现在联系不上基特,他不接电话也不回邮件。”
“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工作?”亚历山大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如果案子出了严重的纰漏,萨拉肯定会提前通知他。
“之前警察去找他做笔录时他不在家,而且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不回邮件的。重要的是,如果基特是目标,凶手要模仿的小说肯定是《血画家》。他会在杀他之前把他囚禁在某个地方。”
“我理解你的担忧,菲奥娜。”他柔声说,希望这样能安抚她,“问题是,现在没有证据表明他出了什么事。他有可能和朋友在一起喝酒,缅怀一下乔治娅·莱斯特什么的。”
“那正是他本来应该在的地方。但是我和他的一个朋友通了电话,基特根本就没在那儿。而且,就算有别的打算,他也一定会通知我的。”菲奥娜坚持道。
“可能性有很多。他可能先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然后跟他们去喝酒了,也有可能是他的车抛锚了。菲奥娜,如果查尔斯的案子有什么重大瑕疵,伦敦警察局肯定会通知我们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亚历山大发自内心地觉得菲奥娜是在杞人忧天,“有时候电子邮件的确会发不出去。服务器有时会坏掉。也许他以为自己已经通知过你了。”
他听到了她恼怒的叹息:“也许他已经落到了凶手的手里。警察也应该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吧?”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然后谨慎地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被凶手抓住了,警察应该到哪儿去找他呢?”
“根据《血画家》的描述,杀手应该会带他去一栋度假别墅,只是,我们从来没在英国租过度假别墅。但是基特在萨瑟兰郡有一个专门用来写作的小屋。我认为他们就是去了那里。”
“它在萨瑟兰郡什么地方?”
他感觉到了她的犹豫。“问题就出在这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我只知道它在欣湖附近。”
“你连地址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在那里的时候我们只通过邮件联系。那儿有一台卫星电话,但他从来不用它来打语音电话。但是,当地警方肯定知道它在哪里吧?”
亚历山大用手擦了擦嘴。菲奥娜的恐惧已经传染给了他,上唇沁出了汗水。“‘欣湖附近’可是很大的一片地方,菲奥娜。那片湖本身就有二十七公里长了。他们今天晚上恐怕做不了多少事,前提是我们还得让他们相信真的有必要做那样的搜查。”
“我们肯定能做点什么的!我们不能在基特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什么也不做!”现在,菲奥娜的愤怒代替了恐惧。
“听着,菲奥娜,到头来也有可能只是你的胡思乱想。这个基特·马丁小说里的杀手——他会对受害者做什么?”
“他把受害者关上一个礼拜,抽干他们的血,用来画壁画。”
“嗯,也就是说,时间还是比较宽裕的,对不对?再说,既然连你都不知道小屋在哪里,凶手怎么会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等到明天早上呢?基特有可能明天早上就会出现了。如果他没有出现,我会让高地警察局第一时间处理这件事,我向你保证。我们明天早上七点半在警察局见面再谈。可以吗?”
“不,不可以。”她悻悻地说,“不过也只能如此了,是不是?”
“是的,恐怕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极限了,而且我同时也会和萨拉警长谈谈,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理由要担心。尽量睡好觉,菲奥娜。明早再见。”
他放下电话,站在大厅里沉思了好一会儿。不,他是对的。光凭如此薄弱的证据就在今晚采取行动是没有意义的。
菲奥娜瘫倒在椅子上。她已经尽力了,但有时候只是尽力是不够的。亚历山大暗示凶手不可能知道小屋的地点,想要以此来安慰她,但她知道凶手有些能耐:他追踪到了目前为止的每一位受害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她伸手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牢记在心的号码。三声铃响后,通话转到了答录机上。
“史蒂夫,我是菲奥娜。不管你在哪里,收到这条信息后,马上给我的手机打电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她挂断后,立刻又拨打了他的手机。短暂的沉默后响起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号码……”她切断通话。“我不相信。”她嘟哝一声,伸手拿起备忘录,查他的寻呼机号码。当寻呼机应答时,她留了言,要求史蒂夫立刻回电。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也许还在办公室。想到这,她又打了他的办公室电话。电话响了十声之后她放弃了。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跑到哪儿去了?
菲奥娜从来没想到打特蕾莎家里的电话试一试。
杰拉德的公寓位置非常适合监视。它位于一栋平房的二楼,离山谷路只有几条街之隔。那公寓只有两个狭窄前门,尼尔推测它是没有后门的。对他来说最完美的是,对面有一家小酒馆。他到这里的时候才六点半,还和酒馆的老板聊了好一会儿。对酒馆老板来说,只要不赖酒钱,尼尔想在窗边坐多久都行。
尼尔知道杰拉德在家,有一辆山地自行车就拴在前院。他看到二楼的公寓亮起了灯,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给杰拉德打了电话。对方接了电话之后,他假装打错。然后,他拿着一份标准晚报和一杯无酒精啤酒,笃定地坐了下来。
快十点的时候,杰拉德房间的灯熄灭了。尼尔突然警觉起来,然后立刻折起报纸并一口气喝干了他的第三杯酒。他微微把椅子往后推,密切注意着杰拉德的动向。公寓的前门窗户里透出了灯光,然后门打开了。因为杰拉德的背后有灯光,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只知道那是一个中等个头的瘦削身影。尼尔已经准备好了。
杰拉德关上门,走到了街道上。幸好他没有骑自行车,尼尔想道。杰拉德瞥了瞥停在街道两旁的汽车,然后穿过了马路。
哦,该死的,他要到这边来了,尼尔想道。他摊开报纸,重新在桌子旁坐下来。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杰拉德正走向酒吧。
绝对不会错,那深陷的眼睛,窄窄的脸庞,再加上山羊胡子和微微凸出的牙齿。他就是深深刻在尼尔记忆中的、登在犯罪记录照片上的人。
尼尔努力掩饰自己的兴奋,看着杰拉德点了一杯苦啤。他推开椅子,装模作样地向同桌的其他人道了晚安,仿佛他们是他的酒友似的,然后挤过人群走向大门。
从闷热的酒馆出来后,屋外的冷空气让尼尔喘不过气来,但这无法冷却他心中的热情。扎实的调查,再加上一点灵感,在弗朗西斯·布莱克之后的一个重大嫌犯终于出现在眼前。这次,他们找对了人。他打心底有这种感觉。
尼尔沿着街道匆忙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他坐进驾驶室,拿出手机。是时候报告了。他拨通连到史蒂夫电话的快捷键。当听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时,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霉。”说着,他又打了史蒂夫的家庭电话。当听到答录机的声音时,他轻声咒骂。但他还是冷静地留了言:“我是尼尔·麦卡尼。我在嫌犯的房子外面。他刚刚到附近的酒馆喝酒。我知道我快换班了,但是我等到乔安妮来了或者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才会离开。我不希望他逃走。”
最后,尼尔给史蒂夫的寻呼机留了条信息。他应该能收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