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室的高科技氛围不输给任何一家广播公司。史蒂夫坐在一个技术人员身后,后者正在帮助他浏览苏珊·布兰佳的葬礼录像。
史蒂夫的视线紧紧地站在屏幕上,看着录像上以很慢的速度在他眼前播放。他时不时地要求定格或者放大,以便看清葬礼出席者。第一卷带子里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虽然其中有一些可能是杰拉德的背影。
到他们看到第一卷带子中间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开始酸疼。“给我十分钟,我得休息一下。”他告诉技术人员,然后推开椅子伸了个懒腰。
他离开录像室,爬了两段楼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桌上有一个厚厚的棕色信封,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紧急。史蒂夫·普雷斯顿警司收。他打开信封,拉出半打黑白照片。一张名片落到了桌面上。那是一位国内日报的图片编辑,他们曾经一起在特尔福德高级警司开的圣诞鸡尾酒会上喝酒谈笑。在媒体与警察合作的灰色地带,没有什么比私人情谊更有效。
照片全部都拍摄自弗朗西斯·布雷克被开释那天的法庭外。史蒂夫从抽屉里找出放大镜,开始系统地研究这些照片。当他查到第三张照片时,他松了一口气——记忆没有糊弄他。杰拉德·科因那张不起眼的脸就在围绕着弗朗西斯的人群边缘。史蒂夫扫视剩下的照片,在另外两张上也发现了杰拉德。
被地理轮廓分析识别出的男人曾经出现在苏珊·布兰佳案的庭审现场。
再次充满干劲的史蒂夫冲到楼下的录像室。“开始放吧。”他说,“他就在那里,我敢肯定。”
他的耐心在十分钟后就有了回报。第二卷带子拍到了杰拉德从墓地边的树林里出现的画面。他穿着黑西装,打着白领带,很符合这个场合。他站在围绕着坟墓的悼念者大部队的边缘。当双胞胎在他们母亲的棺材上撒玫瑰时,相当一部分人在围观,但是当仪式结束后,他们就散了;相反的,一度消失在树林里的杰拉德,在人群散去之后重新从树林出来,走上通往苏珊坟墓的小道。
看着杰拉德慢慢地走在小道上时,史蒂夫感到自己的脉搏加快了。杰拉德看也不看两边的公共墓地,径直在小道上走着。在离苏珊的墓地还差两个墓碑位置时,他忽然停下来,转身面向那块墓碑。“可恶。”史蒂夫轻轻地咒骂,“看不见他的脸。我打赌他在看她的墓碑。”
杰拉德站起来,头微微低下,这样几分钟后,他转身走回来时的路。他的举止中没有任何不适当的地方。
“我要你从你这个录像里截一系列的图给我。”史蒂夫说,“尤其是能看清他的图像。把它们放大,放大到最高的清晰度。我不希望在这方面受到任何的质疑。”
“没问题。”技术员说,“这是不是很紧急?”
“是的。”史蒂夫已经走向了门口。他看了看表。大卫喜欢周五下午找借口早退,也许还能赶上。
特尔福德高级警司事实上就等在史蒂夫搭乘的电梯外。“幸好找到您了,长官。我得立刻跟您谈谈苏珊·布兰佳的案子。”他坚决地说。
“不能延后吗,警司?我有预约。”
是饮酒作乐的预约吧,史蒂夫讽刺地想道。“很抱歉不能延后,长官。也许您可以提前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你去不了了。”
大卫紧闭嘴巴,哼了一声:“哦,好吧。不过尽量说得简短一些。”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史蒂夫进来后关上门,大卫就发话了:“那么,是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苏珊一案有了重大嫌犯,长官。我打算把他找来询问,并且搜查他的住宅。我想跟您汇报一下情况。”他走到供客人使用的椅子前坐下,无视大卫还站着的事实。
“嫌犯是怎么来的?”大卫说,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还记得吗,长官,您许可我使用犯罪关联和地理轮廓分析。利用这一分析的结果,我的警官查阅了犯罪记录,然后我们就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人物。”
“就这样?”大卫打断他,“你觉得抓人和搜屋子用这种理由,在法庭上能成立吗?”
“还有别的,长官。”史蒂夫强忍住沮丧说,“嫌犯是一家自行车俱乐部的成员,我们有两个目击者在现场目击过骑自行车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一看到嫌犯的照片就认出了他。我见过他,长官。弗朗西斯·布雷克在法庭上受审的时候他也在场。我可以确定照片是那天在那个地方拍摄的。而且,我检查了苏珊葬礼的录像。他当时也在那儿。葬礼结束后,他经过了她的墓碑。我认为,长官,我们已经有足够的间接证据来以涉嫌谋杀逮捕他了。”他盯着大卫的眼睛,决心让他答应。
“这些证据太薄弱了。”大卫抱怨道,“你已经在这个案子上栽过跟头了,现在又想给我脸上抹黑。”
“我们可以保密,长官。在准备好起诉他之前,我们不需要发表任何声明。”
大卫摇摇头:“有点道理。但是,在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你必须向助理警察总监汇报一下。”
“但是助理警察总监正在度假。”史蒂夫抗议道。
“他星期一上午回来。我建议你那天一早就找他开会。在那之前,你们不得采取任何行动惊动嫌犯。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差这几天的时间。”大卫的笑容很心切。他总算把烫手山芋丢给别人,所以心满意足。
“这样还不够。”史蒂夫可以感觉到脸颊因为愤怒而发红,与此同时,大卫的笑容也紧绷了起来。“我的团队没日没夜地工作,我们必须乘胜追击。我建议在助理警察总监的家庭电话上留言,这样他一回家就可以联系我了。”
“你竟敢爬到我头上来?你简直疯了,警司。”他大吼道。
史蒂夫站起来:“也许吧,长官。但这是我的案子,我绝对不会让我的手下和我的心血白费。我已经准备好负全责了。”
面对对方难以撼动的决心,大卫退让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最好在有了充分的理由之后再去打扰助理警察总监的假期。”
“谢谢,长官。”史蒂夫说,语气已经接近粗暴。他情绪失控地走了出去,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摔门。这不是他期望的结果,但至少可以绕开不作为的大卫了。
菲奥娜埋头仔细研究了一遍朱·山德谋杀案的资料,最后发现,从建立关联的角度来看,这是徒劳的。目前她可以断言的是,这些案件虽然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但是没有迹象表明这些犯罪中有着其所模仿的小说中虚构的性动机。这本身就不同寻常。这意味着,乔治娅和朱被杀的背后一定有着其他的动机。他们全都被跟踪了;他们全都被绑架了;他们全都不是在自己家里被杀的,而是在一个不特定的场所;他们都是作品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的连环杀手小说获奖作家——然而,这些行为都是属于心理层面的东西。
引起菲奥娜注意的是,凶手并不在乎偏离他模仿的情节。每个案子中,书中所描述的手法和凶手实际采用的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在朱·山德的案子中,抛尸地点和书中不同。虽然附近有更符合小说描述的地点,但尸体还是被放在了其他地方,也许是因为这样更不容易暴露,也或许是凶手去那里更方便。在简的案子中,书中对活着的受害者进行了虐待,现实中则变成了对尸体的残害。这要么是因为凶手第一次攻击用力过猛,要么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种程度的虐待。菲奥娜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与之前案子贪图方便的特点一致。
在乔治娅的案子中,最关键的不同是,头和尸体一起被发现。根据萨拉所说,凶手并没有盲目地遵循书的内容:没有迹象表明他曾与被切下的头发生过性行为。这里依然是出于谨慎和方便。因为,凶手如果想要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他就必须确保让冰柜的肉看起来明显是乔治娅·莱斯特的尸体。所以,他做了改动。
这算不上是“签名”,但这是一种模式。有了这一新的发现,菲奥娜在去朱的公寓时多了几分乐观。
下午,道格拉斯被派来带她去朱·山德位于新镇的公寓。等她进去之后,道格拉斯就不管了,只是叮嘱她临走时记得锁门,然后在早上把钥匙送回警察局。
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找到朱·山德的人生中能与查尔斯·雷德福德联系起来的东西。她知道警察曾经彻底搜查过这里,但当时他们找的是他与“那种”文化的联系,而不是一封来自落魄作家的信件。
她把椅子搬到文件柜前,开始查阅文件。最底层的抽屉是私人文件;第二个抽屉里是一些悬挂式文件夹,看起来和朱的作品有关;最上层全都是信件,里面有写给他的代理人、出版商的,还有出版合同;最后,还有“粉丝来信”。这些信被回形针别在一起。第一张纸的顶端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垃圾信件”。
在她翻阅时,有一封信从这叠信附近的地方突了出来。这是一张折叠的A4纸。菲奥娜打开它,然后满意地呼出了口气。
朱·山德,你的事业虽然才刚开始,但它已经建立在了盗窃的危险土壤上。你偷走了我的东西。你明知道那些是我的创意,却若无其事地把它当作自己创造的东西。你的谎言夺取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作品是他人作品的苍白倒影。你嫉妒、窃取、摧毁那些才华远胜于你的人,你是以他们的生命能量为食的寄生虫。你知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摸一摸你那可悲的灵魂,你将无法否认自己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
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你只配得上我的蔑视和憎恶。如果只有杀了你才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也只能如此。这是窃取我的灵魂所要付出的代价。
时间由我来定。我相信你一定会夜不能寐。你根本就不配安睡。我会高高兴兴地来参加你的葬礼。我会在你的骨灰中如凤凰一般涅槃重生。
这封信和她曾经见过的有所不同,但相似性不言而喻。菲奥娜的脑中已经认定,写信给朱·山德的人跟写信给乔治娅、基特的是同一人,而这个人还写了在新闻发布会上分发的宣传单。
不可能会如此巧合。不论杀死乔治娅的人是谁,那个人也杀了朱,而且看起来,那个人似乎真的是查尔斯·雷德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