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身中数弹,虽没倒地,却已不能抵抗。鬼子似乎发现他受伤了,并不急于击毙,而是逼近,准备“活捉”。
李坚已弃了两支二十响,他的右臂已抬不起来,左臂也受了伤,勉强抖出藏在袖内的勃朗宁手枪,咬牙举起来准备自尽。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轿车飞驰而来,撞飞了几个鬼子,在李坚近前戛然刹住。
李坚一惊之余,认出是吴雅男的防弹车。便强撑着扑了上去,登上踏板,一手抓住后视镜。
吴雅男见李坚站稳,一踩油门,呜的一声,轿车箭似的蹿出。
被撞的鬼子,打着枪追击轿车,乒乒乓乓,打在轿车后部,轿车毫发无损。
吴雅男将李坚送进华山医院。车一停,李坚再也坚持不住,一松手摔下车去。吴雅男忙叫人用担架抬进手术室。范雅芳匆匆消毒,为李坚检查。伤有六处。左右臂各一处,未伤骨;左右胸各一处,一处从腿下穿出,一处打断一根肋骨,透过肺从后面穿出,肩上一处,打断了左锁骨,还有一处是擦伤在腰部。
范雅芳一边给李坚做手术一边流泪。一方面是心疼李坚受此重伤;一方面也是自责,她以为都是那天晚上,她和他谈话刺激了他,他才去与敌人拼命的。
吴雅男在手术室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范雅芳一出来,他就奔过去拉着范雅芳的手,急切地问:“阿姐,他的伤势如何?”
范雅芳拭着眼泪说:“伤得不轻呢,取出三枚弹头……失血太多了,我要抽血输给他。”
吴雅男说:“抽我的!”
范雅芳摇摇头:“他是O型血,很少的,我是O型血,你是A型的——你不用管……”
吴雅男问:“他——会有危险吗?”
范雅芳答道:“左锁骨断了,我给他接上了,看恢复情况吧——有一枪穿透了,肺部受伤比较讨厌——好了,我去抽血。”说罢走了。李坚被从手术室推出来,面色惨白,但人还清醒。吴雅男随着推车进了病房。
护士将李坚移到病床上躺好,挂好输液瓶。
吴雅男走上前去。
李坚见吴雅男走进来,就欠身说:“阿男兄,多谢相救了……”
吴雅男奔过去,扶李坚躺下:“天锋兄,你别多礼了。刚才雅芳说你的伤不要紧,养养会好的。”
李坚笑道:“负伤对军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既然没有伤着骨头,我休息一夜,明天就出院……”
“不可以!”吴雅男急切地说,“受了那么多伤,怎么说也必须休养几个月。”
李坚又笑道:“军人在前线,只要不残不死,是要继续坚守阵地的。”
“你现在不是军人啊。无论如何,你必须伤好了之后,才允许你出院!”
李坚笑了笑:“好,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吴雅男看了看李坚:“自从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开车在街上转,寻找你。你几次与敌人搏斗,我都看见了。你知道我眼看你和敌人拼搏,有多么——紧张啊……”说着他低下了头。
李坚很感动:“阿男兄太费心了,其实用不着这样做……啊,当然,今天要不是阿男兄相救,我就暴尸街头了。”
吴雅男似乎鼓了鼓勇气才说:“我有个建议——你我把称呼的‘兄’字都去掉,好吗?”
李坚答应得很爽快:“啊,好的。”又说,“我现在很好了,你去忙你的正事吧。”
吴雅男说:“你受伤躺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开呢?”
李坚说:“我虽受伤,没有伤骨,不妨碍活动,一切能自理。再说这里有护士照顾,哪里敢劳驾你……”
“天锋,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就不能在你伤病时照顾你呢?难道你见外了吗?”
李坚分辩:“并非见外。你有银楼、钱庄要打理,我又不是必须你照顾……”
“别人照顾我不放心啊……”
一护士拿着一瓶血走进来,要给李坚输上。
李坚说:“不要!我身体好,恢复得快,留着给别的人用吧。”
护士说:“范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不输血你很难恢复的。你不要不知好歹啊,这是我们范医生抽的她自己的血给你的哟!”
吴雅男劝道:“天锋,不要辜负雅芳好意。”
李坚万分感动,只好听任输血:“有这么多人救我,将来我怎么报答得起呀。”
吴雅男劝道:“你为抗日做了这么多贡献,大家帮你也是应该的,谁也不为指望你报答什么啊。”
正说着范雅芳领着白光闯了进来。
白光扑到病床上,搂住李坚痛哭起来。
白光刚一进来,李坚一时竟没有认出她来。仅十多日不见,白光竟然面容憔悴、骨痩如柴!
“咪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你别哭,快对我说清楚。”
白光伏在床上哭够了,才起身抹泪,强颜笑道:“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不!你快告诉我……”
白光按住了欲起身的李坚:“别这样——别这样——天锋,你听我说——我待不住的——我马上要走。其它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处理——你不能住在这里,必须尽快转移……”
吴雅男惊问:“为什么?”
白光说:“龟田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你在街上救了天锋,敌人都看清了。华山医院是你家开办的,他们会预料到你必将天锋送到这里来。他们现在是被打蒙了,又顾着要将龟田送医院治疗,还来不及轮到寻找天锋。一旦他们回过神来,必然会找到这里来的。”
众人听了都大惊。
李坚皱眉说:“我个人无所谓,但他们一来,医院和其它病人会遭殃的,这样吧,我现在还可以活动,我这就出院……”
“不可以!!!”白光、吴雅男、范雅芳三人异口同声。
范雅芳说:“虽然你的伤不轻,而且伤口还都缝着针呢,活动大了伤口会迸裂出血,万一感染化脓,就很危险了。既然医院不能住,就去我家住着,我也好就近给你治疗。”
白光说:“不行!你家离医院太近,而且你与吴先生的关系会使敌人想到天锋藏在你家。我认为天锋最好暂时离开上海去苏州养伤最好。”
吴雅男当机立断:“好,就转移到苏州去!”
白光同意:“这样很好。但不能乘火车,走公路;不能用吴公馆的汽车,敌人会发现的。最好通知金光日,弄辆卡车来,今晚上路。”
众人听白光设想得很周密,都表示同意。
“好了,你多保重。有可能我会去苏州看望你的。我自己会处理好一切,你千万不要以我为念。”
白光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而去。
李坚迷惑地:“她——是怎么了?”
吴雅男说:“白小姐说清楚了,她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先不要管她了,还是赶紧转移吧。我去准备准备,并设法通知金光日。”
吴雅男说罢,也匆匆走了。
李坚躺不住,要起身下床。范雅芳过去,将他按住:“我的大英雄!你现在乖乖地躺着吧——你是患者,我是医生,你必须听我的!”
李坚无可奈何。
范雅芳坐在床边,握着李坚的手说:“阿哥,不要太逞强,实话告诉你,伤得不轻呢,要好好静养,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床的。你若不听话,辜负阿妹医治你了。”
李坚也很动情地说:“啊,我听你的。阿——妹,你不该把你的血输给我,这样你的身体会很受伤的。”
范雅芳笑道:“说得太严重了。健康人抽点血,几杯糖水就补上了,对身体不会有妨碍,反倒有好处,促使造血机能造血。真的,阿妹是医生,不会骗你的。我把血输给你,对你好处大了,身体恢复得快,伤口也愈合得快。”
李坚说:“谢谢了。阿——妹,今后在我的血液里流动着你的血,我会报答你的。”
范雅芳推操了李坚一下:“去!说得多肉麻呀。”说罢,娃娃脸上泛起了红晕,忙将话题岔开,“白小姐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呀!”
李坚皱眉说:“看她的样子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人像是大病了一场!”
“哟!你心疼了啊?”范雅芳很不以为然,“再心疼你现在躺在这儿,也帮不了她呀。”
李坚说:“这不是心疼不心疼的问题。人总是有感情的,就是一般朋友,也要相互关心吧。比如我现在受了伤,雅男不也十分关心吗?你不还为我献血吗?”
范雅芳撅嘴说:“别拿我们和她比啊!”
李坚说:“奇怪了,你和她一面之识,怎么会对她有如此深的成见?”
“成见?”范雅芳不屑地撇撇嘴,“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暴露真面目,那时你会对今日的用情悔恨不已的!”
“真实面目?”李坚更惊讶了,“她的真面目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现在还不能。”范雅芳说,“但我可以肯定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坚看着范雅芳,不再说什么了。他认为她的话越来越没有理性,是在人身攻击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白光如此——近乎仇恨!他可以肯定她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过节。是出于女性的妒忌吗?这也不像知识妇女应有的心胸。这真是个谜!
“你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范雅芳甚至有些矫情了。
“我想什么呀?你说她好像是假装的,但她多次救我是真实的呀。”李坚有些无奈地说,“你又不能确实她究竟是什么真面目,这不是为难我吗?”
“救你是真实的!”范雅芳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屡屡救你?一个歌女——商女不知亡国恨的人,你能相信她对你一见钟情、作出那么大的牺牲吗?”
李坚感觉范雅芳简直有点不可理喻了,便反问:“那么,雅男屡屡救我,又是为什么?他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小开,救我也是要冒风险的呀!”他更进一步刺激对方,“就拿你来说吧,精心为我医治,可以解释为医生的职责。不惜损害自己的健康,为我输血,又为的是什么呢?”
不料范雅芳倒笑了:“唔,问得好!问得好!但这个问题我不回答,你应该自己去好好想想:阿囡为什么要屡屡救你?表面理由总是冠冕堂皇的。我为什么要给你输血,也不是医生职责范围的。
“坦白对你说吧,我们也不是无故的。
“为什么?你的的确确应该好好想想呢!”
范雅芳说完,转身走了。
李坚躺在床上也无聊,真的思考着范雅芳留下的问题。吴雅男以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小开”身份,多次救他。过去他都以为是吴雅男性格豪爽,有爱国心,如他所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这一回不同一般了。
据吴雅男告诉他:自从他离开范家后,就天天开着车在大街上转,是蓄意想在他被困时,出手相救,而且最后还真的在他九死一生的关头救了他!这就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而是蓄意相救的。
一个富可敌国的贵公子,凭什么要冒枪林弹雨,想方设法地救他?现在,日寇在四处追杀他,白光要他速逃,就因为敌人会跟踪而至。一旦被敌人找到,那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厮杀,在他周围的人,绝难幸免,但吴雅男毫不犹豫,决定将他转移去苏州,而且现在还为此事在奔走!
以日寇的凶残,在找不到他时,必会迁怒于掩护他的人。这道理太明显了,所以对他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吴雅男却将“麻烦”自缚于身!
他没有忘记,吴老太爷七十大寿时,贺客中有不少汉奸、日本人。他家为什么要接待为人所不齿的汉奸和中国人的敌人?无非是搞关系,免得惹麻烦。吴家世代经商,商人就讲究个“平安”而已,吴雅男从小就在父亲身边,是吴老太爷言传身教带大的,现在掌管着吴家的浩大家业,他能不懂应该如何自保、求个“平安”吗?
吴雅男这样做究竟为什么呢?或者说他图的是什么呢?图名?图利?他能给吴雅男什么呢?他除了一腔热血,还有别的什么呢?至于范雅芳,他就更解不开“谜”了。
范雅芳可以说一见面就表现得极热情,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在给他检查、做手术时,他是清醒的,他看见她一边检查一边流泪,尤其是做手术时,不断地问:“痛吗?痛了说话啊!”不停地让立在一旁的护士为她擦拭眼泪,最后,竟不声不响为他输血,要不是护士说透,可以肯定她会隐忍不言。
当然,由于范雅芳和吴雅男的特殊关系,范雅芳应该热情接待他,然而,毕竟她是位有文化知识的姑娘,面对他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又是初次见面,也不应该热情过分。她是医生,有救死扶伤的义务,加之吴雅男的关系,她应该精心一些、关切一些,但是,尽管她那么无所谓地解释,毕竟献那么多血不是小事。不是医生、一般友情可以做到的。那么,她为什么呢?
这又是个他解不开的谜。
入夜,吴雅男先到,和范雅芳做了些准备工作,随后金光日和刘世仪来了,没多说什么,即将李坚用担架抬上卡车。
吴雅男原本坚决要坐在李坚身旁。李坚当然不肯,甚至闹着要下车。吴雅男无奈,只好和范雅芳一同坐到前面副驾座位上。刘世仪和金光日坐在车斗里陪着李坚。
金光日和刘世仪席地而坐,和李坚聊着。
金光日埋怨李坚:“你该通知我们,大家一起干,何至于这样?”
李坚说:“人多了目标大,反倒不好。我一个人运转灵便些。”
刘世仪说:“我们撒出人去,天天在街上找你,总也碰不上。老李啊,你这样干是不行的。张振东他们也很关心你,也派出人找你,想劝你要理智一些,不能和敌人硬拼。”
金光日说:“张振东表示要和我们合作,我想还是等你回来再作决定。”
李坚说:“他们是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共产党搞地下活动多年,有丰富的经验,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我们应该与他们合作。”
金光日说:“还是等你伤好后,我们再商量。总之,你来做主为好。”
李坚听了,感觉金光日对刘世仪有了不信任的表示。他与金光日的相识,还是刘世仪介绍的,竟然变成更信任他、亲近他了。他感到了不安,但现在他也做不了什么。
“啊,还是大家商量着办吧,也不一定要等我,现在敌人找不着我,很可能转移目标,要跟你们找麻烦了。你们暂时不要行动,多加小心,防备敌人突袭。”
金光日沉默不语。
刘世仪说:“老张建议将重武器转移,因为既然暂时用不上,带着重武器也运转不便。”
金光日愤慨地说:“没有重武器,怎么打击敌人?我们好容易搞来的,转移不就是给了他们吗?”
李坚这才明白了症结所在。
子夜到达苏州。
在苏州小曹家巷有一所吴家宅子。占地很大,有前后花园,中间一幢两层楼房,后花园还有厢房。吴家在苏州有分号,由吴老太爷的堂侄吴大刚经营,他一家人就住在后花园,楼房空闲着,每年夏季,吴老太爷都要带着侯曼珠来此住一段时间。
吴雅男事先派范伟带了几个佣人乘火车先到,所以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吴大刚迎接着吴雅男,态度十分恭谨。吴雅男和吴大刚敷衍了一阵,只说一个朋友病了,来此休养些日子,就打发吴大刚去休息了。甚至没有介绍他与金光日和刘世仪相识。
李坚被安置在楼上一间正房内,其余各人一间房,都在楼上住下。
第二天李坚对吴雅男说:“你已把我送到安全地方,可以放心了。你在上海有那么大的家业,请速回料理,你的一番情谊,我终生难忘,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了,请速回吧。”
吴雅男坐在床前,握着李坚的手说:“天锋,我们相识至今,就没有好好相处、推心置腹聊聊的时候。现在你躺在床上了,正是机会,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待上几天几夜了……”
李坚笑道:“雅男,你我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岂可儿女情态?来日方长,等打完鬼子,促膝长谈,就是相守终生我也不拒绝。”
吴雅男脸一红,忙放开李坚的手。
在一旁的范雅芳拍手笑道:“好!君子一诺千金,阿哥既说了要与雅男相守终生的,不能悔信的哟!”
吴雅男一挥手:“阿姐!说什么呢。”
范雅芳吐吐舌头,溜出房去了。
李坚猛省失言,颇为尴尬。
吴雅男背着李坚沉静了片刻,才又转过身来,神色也镇定了:“天锋,你要安心在此养伤,在伤未好之前,无论如何不要挪动,要听雅芳的话,她是医生,听她安排,不能任性。
我会常来看你的——不为看你,我每周也要到苏州一两次,因为这里有分号,就必须常来看看。
好,今天下午我就回上海去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坚犹豫片刻才说:“这次见到白光,她的整个人都走形了,看来她受了很大的打击。而且事由我起,她不肯说,你能不能见到她了解了解?”
吴雅男苦笑道:“自从她打电话让我去杀牛公司把你接走,我就没见过她的人,也找不到她。估计她已不住在静安寺路了。昨天在医院见一面,她来去匆匆,没留下话,我到哪里去找她呢?
“天锋,非我多疑。我曾再三劝你远离白光,原因是她的处境太复杂了。当然,现在看来她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但是,你的处境不宜与她这样的人保持密切关系。
“时至今日,我再这样劝你,看来有难处了,或者你对她已有了感情。
“天锋,你常说自己是个杀手,我希望杀手不会有常人的感情。趁此机会,疏远她吧。”
李坚摇摇头:“杀手也是人。”
吴雅男一笑:“好,那就无话可说了。”
吴雅男回到上海,得知就在他们离开医院几小时后,一伙特务闯进华山医院,寻找李坚,四下搜寻,几乎把医院翻了个底朝天,还闯进了范家。
吴雅男不禁想:“白光太神秘了!”
李坚听吴雅男这样讲,才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欠妥,但话出如风,收不回来了,颇感不安。
刘世仪和金光日来向李坚告辞。
刘世仪说:“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了你什么,倒给吴府添麻烦。你又需要静养,我们在这里,会妨碍你养伤。所以我们决定下午就回上海。以后会常来看望你的。”
李坚说:“很好,你们尽管回去吧,但无事不必再来,也告诉弟兄们别来看我。一是毫无必要,二是人来多了引人注意,或者让鬼子汉奸起疑,找到这里来,麻烦大了。”
金光日说:“弟兄们都说这一次没有帮上你,很遗憾。以后再不能单独行动了啊!”
李坚说:“我离开孤军营,就打算好单独行动的……好了,这件事你们说过多次了,不必再多说,以后如何,要看情况变化。再说,我的伤也不知何时能痊愈,现在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
“老金,你也参加过一次张振东策划的行动了,应该看到他们组织庞大、严密。关键是这个组织是真正抗日的。
“说句实话,你我当兵出身,除了带兵、打仗,别的什么也不懂。现在是被鬼子逼得做‘地下工作’了。什么是‘地下工作’啊?地下工作都要干些什么啊?我们除了杀鬼子、汉奸,别的什么也做不成,也不会做。
“近来我也想过,打打杀杀,究竟对抗战能起多大作用?我们就是杀几百上千鬼子、汉奸,对抗战又有多大好处呢?像张振东他们,搞到情报,发给自己的部队,就能保证前线打胜仗,多消灭些鬼子,守住阵地,甚至是收复失地,帮部队搞到物资,对作战部队是极大的支持,也是打胜仗的保证。意义比我们搞一次袭击,杀几个鬼子、汉奸大多了。
“老张劝你转移重兵器并没有什么错。不是暂时,恐怕今后我们再也不可能搞袭击鬼子据点的行动了。那样的行动,只能搞一次,敌人吃了亏,会加强戒备的,再搞必然会失败。既然用不上了,留下是个累赘。
“当然,你可以坚持留在公司里,但不要因为这个建议就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建议你回上海后,有机会多与老张接触,增进了解。这对你今后会有好处的。”
金光日说:“既然你看好,我听你的。但最后的决定,还要你做。”
李坚对金光日对他的信任很是感动,他对刘世仪说:“世仪,你和弟兄们看好了,就先行一步吧,我和老金随后跟上。”
刘世仪点点头。
吴雅男也在和范雅芳话别。
“阿姐,我先回上海了,这里就拜托阿姐多费心、多辛苦。天锋个性太强,要耐心一些。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随时会赶来的。”
范雅芳笑道:“既然如此牵肠挂肚的,就留下来朝夕相守嘛。”
吴雅男脸一红,啐了范雅芳一口:“别不正经啊,倒是你自己,看那天你给他做手术出来,眼睛都哭红了,是动了真情吧。”
范雅芳无所谓地说:“我是蛮肉麻他的,那又怎么样?反正白光跟他长不了,我爱上他也不算横刀夺爱吧。”
吴雅男刮刮脸皮:“好个没面皮的丫头,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要不要阿妹给你做媒?”
“省省吧。”范雅芳说。“我要把自已嫁出去,用不着任何人操心。倒是你该跟阿姐说句实话: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了?”
吴雅男又啐了范雅芳一口:“你说什么呢!你嫁他好了,关我什么事!”
范雅芳指着吴雅男说:“你不要嘴硬骨头稣啊!”
吴雅男跺着脚:“阿姐,不兴这样欺负人的!”
范雅芳却说:“阿囡,阿姐可不是欺负你,说的是实话。”
吴雅男说:“我也没开玩笑啊。”
“阿囡,这种事可不能闹着玩啊。”
吴雅男还是笑:“阿姐放心勾引他好了,阿囡等着吃喜糖呢。”
范雅芳看了吴雅男一眼:“阿囡,那就是你成心看阿姐的笑话了。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