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南边接连传来惊人的杀声,萧干不离三人不由得惊骇变色,干不离叫道:“怎么回事?”
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个亲兵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脚下,急声道:“不好了大帅,敌军已经入城了!”萧干不离气恼地道:“他们怎么会今夜突袭?”随即扭头对斜也和莫干道:“快下令各军从北门撤走,立刻放火!”两将应诺一声,匆匆奔了下去。干不离跨上战马,领着亲兵径直出城去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无心与大明军交战了。
大明军从东西南三面攻入城池,狂冲猛杀,蒙古骑兵无心恋战,涌出了北门,向北边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城中多处突然升起火头,顷刻之间烈焰张天将黑夜造成了白昼。
李木等将见状,赶紧下令退出城池,然而火势蔓延太快,虽然大明军退得也不慢,依旧有不少大明将士葬身火海。退出城外的大明军朝城里看去,只见烈焰熊熊,整个城池俨然变成了一座烈焰张天的大火炉了。
契丹军将士不禁幸灾乐祸,只觉得这一把大火总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了。
大军不敢多做停留,向被退去。
突然,左边原本漆黑的树林竟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正在撤退的契丹军将士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密如飞蝗的呼啸声,几乎同时,契丹军将士人仰马翻,惨叫声响成一片。萧干不离拔出弯刀叫喊道:“全速向北突围!不要停!”说着便当先策马而去,数万蒙古骑兵紧随其后,只见人潮涌动,马蹄声隆隆,树林中的箭雨不断飞出,不断有蒙古骑兵人仰马翻,不过大家都不管,只管向北狂奔!
就在这时,右侧漆黑的树林中突然传来轰隆隆如同浪潮一般的巨响,只见黑色的潮水从那片树林中涌了出来,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直捅蒙古骑兵腰肋!铁蹄奔涌,刀光闪烁,杀死蒙古骑兵无数,不过大部分的蒙古骑兵还是逃掉了!孙浩成当即率领骑兵追赶。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转头杀来。双方大战一场,孙浩成由于手中只有五千战骑,一场恶战下来损失惨重,只得率军退去。蒙古骑兵得以安然北撤。
曹俊得到孙浩成等将领的报告,不由得感慨道:“萧干不离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咱们这一轮追击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众将也感到有些郁闷。孙浩成请示道:“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曹俊道;“事已至此,已经没必要再追击了,大军留驻在此,等候主力上来,再决定怎么做。”众将一起应诺。
另一边,杨鹏率领大军直趋松山馆,却在大定府北八十里的恩州城下遭到顽强抵抗。恩州知府夏言,汉人,率领全城军民拼死抵抗,以大明军的战斗力猛攻一天竟然不能下。
就在这时,杨鹏接到了高虎方面的报告,说萧干不离所部大军已经退回到了松山馆了。而受到这份报告之后不久,又接到韩企先从大定府传来的急报,说城外出现了契丹军游骑的踪迹。
众人得到这个消息,大惑不解,李旭皱眉道:“萧撒离喝的兵马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大定府附近?”萧撒离喝,如今是耶侓休哥册封的东京路总管大将军,总督东京路军务,不久前他接到命令,便立刻集结麾下二十万大军西来增援。这个情况早就在大明方面的预料之中,因此大家一听到大定府城外出现了敌军的游骑便想到了萧撒离喝。只是大家都没料到他们来得竟然如此之快,按照杨鹏他们先前的估计,萧撒离喝的前锋骑兵至少也要十天之后才能抵达,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因此众人都感到大惑不解。
而就在杨鹏他们为此事疑惑的时候,一支两万人规模风尘仆仆的辽国骑兵出现在了大定府城下。韩企先接到急报,当即赶到城墙上,眼见城外铁甲铮铮刀强如林,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下令城中的所有民军登上城墙准备战斗。目前,大定府城中只有三四万民军和两千大明军,人数虽然还多于城外的敌军,可是战斗力却差距极大。大定府这三四万守军中,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只有那两千大明军。韩企先虽然不懂军事,可也明白城中的民军是靠不住的,不用想什么道理,只看那些民军无比惊恐的神情就知道了。
韩企先于是宣告众百姓:“乡亲们,我们先前帮助大明夺取了城池,契丹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一旦城破,契丹人必将屠城,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民军们听到这话,更加惶恐了,有的人简直想立刻扔掉兵器找个地方躲起来。
韩企先继续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我们自己的性命,为了我们父母妻儿的性命,我们只能与契丹人战斗到底!只有打败契丹人,我们大家才有活路!”民军们原本十分恐惧,可是听到这里,许多人却流露出了拼命的神情来。
韩企先大声道:“大家不要害怕!城外的敌人没有多少,我们的人数还超过他们,我们又是防守的一方,一定可以抵挡住他们的进攻!再说了,陛下大军就在北面不远,要不了多久就能赶回来救援我们了!乡亲们,坚持下去,才有活路!”
一个大汉大声叫道:“大人说得对,咱们要想活命就必须与金人拼命!”众民军纷纷叫喊起来,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韩企先见大众的士气都被鼓动起来了,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别看他刚才说得漂亮,其实心里满担心自己的话语没有作用,这些民军一哄而散,要是出现了那样的情况,他就只能以死向陛下谢罪了。
韩企先命人将库房中的火油火药全都搬上了城墙,还命人拆毁了城墙附近的民居,将砖石全都运到了城墙上作为打击敌人的利器,让那两千大明军作为预备队,准备在情况最为危急的时候投入他们。
这边还未布置妥当,城外的契丹军已经呼吼进攻了。只见契丹军战骑奔涌到城墙下,施展他们精湛的齐射技巧轮番朝城墙上放箭。箭雨不断飞上城头,毫无战斗经验的民军顷刻之间便死伤惨重,其他民军见状,心中惶恐不已,纷纷逃下城墙。韩企先挥刀砍杀了几个带头逃跑的才制止住溃逃的势头,随即亲自率领民军登上城墙,指挥民军躲在墙垛后面用弓弩还击。箭矢飞射而出,射翻了十几个敌骑,城墙上登时欢声大作,民军将士士气大振。随即箭矢接连射出,倒也给契丹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契丹军一部分军队继续朝城墙上放箭,另一部分军队则策马冲到城墙边,跳下马,将一条条锁钩甩上了城墙,随即口咬弯刀,手挽绳索向上攀登。韩企先连忙指挥民军倾倒滚油,投掷石块檑木,契丹军将士被烫得哇哇直叫,滚石檑木在人丛中砸得血肉横飞。
然而这些契丹军逼近精锐善战,只片刻功夫,竟然就有契丹军将士登上城头了,挥刀猛杀民军。血肉横飞之下,民军一片混乱。韩企先赶紧督促和城墙上的民军反击,然而随着登上城头的契丹军将士越来越多,局面竟然越来越不妙了。
韩企先眼见城墙就要不保,赶紧下令作为预备队的那两千大明军加入战斗。
大明军一上来,果然不同凡响,立刻就压制住了契丹军的攻势。双方将士在城头上血腥恶战,弯刀对横刀,长枪对铁马,如同虎豹相遇,好似饿狼搏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鏖战片刻,攻上城头的契丹军便支撑不住,纷纷退了下去。
契丹军见没能一举攻破城池,便暂时退了下去。
韩企先见契丹军停止了进攻,不由得松了口气。而民军将士们也纷纷吐了口气,许多人瘫倒在城头上。
韩企先遭到大明军统领杨勇,拉他到一旁,问道:“杨将军,凭你们两千人能守住城池吗?”杨勇摇了摇头,“不能。”韩企先大惊,道:“可是,可是刚才你们不是打退了敌人吗?”杨勇道:“我们勉强能够应付一面城墙,可是大定府城池很大,我们两千人根本不可能都照顾的到!一旦敌人多处猛攻,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韩企先忧心忡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着步,口中不停地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停下脚步,看向杨勇,道:“看来还必须民军发挥战力才行!”杨勇苦笑道:“看他们今天的表现,恐怕很难!”随即奇怪地道:“以往都听说北方百姓十分彪悍,怎么我看根本就及不上我们大明的百姓啊!要是我们大明的民军,虽然不可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但用来守城却是能担当重任的,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被敌人那么少的兵力如此轻易就差点攻破了城防!”韩企先闻言,感到十分好奇,问道:“中原的民军如此厉害?”
夜幕降临了,城池内外一片寂静,气氛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天气,压抑得让人心慌。
城外契丹军大帐内,契丹军将领萧达不野正在对部下布置任务:“黑夫,今天晚上由你率领精锐突袭南城门。我率领兵马在东边佯攻。城里的敌人我已经看出来了,都是没用的百姓,只有少数大明精锐。我军一旦佯攻东边,他们一定会被吸引过去,你就在这个时候突袭南城墙,定可一举破城!”站在萧达不野对面那个黑壮的将领大声应诺。
就在这时,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奔进了大帐,躬身道;“将军,大明战骑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二十里了!”
众人闻言一惊,萧达不野禁不住叫道:“什么?怎么这么快?”契丹军的行动能够出人意料,大明军自然也能够出人意料,这两万契丹军骑兵之所以能够提前这么多感到大定府城下突袭大定府,是因为两万契丹军骑兵都配备三匹马,人歇马不歇,一路从东方狂奔而来,而大明骑兵之所以这么快就对契丹军突袭大定府做出了反应则是得益于信鸽的使用。契丹人并不知道大明军目前传递情报已经使用信鸽这种手段了,大明军在契丹军突袭大定府不到半天时间就接到了信鸽传讯,知道了大定府遭到突袭的消息。契丹军的速度超出了大明军的预料,杨鹏当即做出反应,大军即刻停止攻打恩州,折返大定府。
恩州知府夏言率领全城军民拼死抵御大明军一天时间,伤亡惨重,人人都对前途充满了悲观。然而夏言已经决定以死报效大辽朝廷,战死沙场对他来说又有何惧,而百姓们素来感念夏言的恩义,因此虽然心中惶恐,却也愿意跟随夏言死守到底。官民一心,虽然处境险恶,但也没有人退缩。
趁着大明军退去的时机,夏言命令衙役民军救治伤患修补城墙,增添箭矢檑木石块,准备应对对方下一轮的猛攻。一直忙到深夜,全城军民才能歇息下来。累得不行的军民在城墙上街道边倒头就睡,一时之间城头上下鼾声大作。夏言却睡不着,举目眺望城外的大明军营,眉头紧紧地皱着。
突然,他看见大明军营中人头传动起来,心头一紧,当即喝道:“准备战斗!”身边的衙役们纷纷叫喊起来:“准备战斗!准备战斗!……”熟睡中的军民纷纷惊醒过来,原本寂静的城市喧嚣起来。
大家瞪大眼睛注视着城外,紧张地等待大明军来进攻,可是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明军营的喧嚣虽然清晰可闻,涌动的人潮虽然清晰可见,可是却始终没有兵马来到城下。就在大家感到诧异的时候,被派出城外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来了,满脸喜悦地向夏言禀报道:“大人,敌军撤退了!”众人都是一愣,夏言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斥候兴奋地道:“敌人撤军了!”
众人登时喧哗起来,兴奋喜悦的神情全都溢于言表。夏言急忙问斥候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亲眼看见他们撤军了?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撤军?”
斥候道:“小人亲眼看见敌军撤军了!似乎是大定府遭到了萧撒离喝将军的突袭,敌人慌了,所以就撤军了!”
“太好了大人!咱们总算是熬出来了!”一个幕僚无限兴奋地对夏言道。其他众人则相互欢呼着。喜悦的气氛立刻蔓延到全城,整个城市一扫一整天压抑惶恐,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他们胜利了,他们忘情地欢呼着!
夏言还担心斥候搞错了,又派了几组斥候出城查探,同时下令军民不可懈怠继续守备。
到了第二天凌晨,几组斥候传来同样的消息,敌人确实是撤退了,而且走得十分匆忙,有一组斥候进入了大明军遗留的营地,发现还有许多粮草辎重军械铠甲没来得及带走。
夏言终于完全放心了。这一放下心来,只感到脑袋一晕,无限疲惫涌上脑门。旁边的一名幕僚道:“大人,大家都累得很了,是不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夏言看了看周围的军民,见大家也都疲惫不堪的模样,于是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幕僚应诺一声奔了下去。命令传达下去,大部分的军民都返家休息去了,一阵喧嚣过后,便是一片寂静,便是守在城墙上的衙役也都就地酣睡起来。劳累了一天一夜的百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夏言回到衙署,顾不上洗漱,倒头就睡。夏言夫人听闻他回来了,当即过来相见,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赶紧为他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退了出去,小声吩咐仆役婢女不得大声喧哗。
一个斥候骑马穿过了大明军遗留的营地,登上一座小山岗,眼前的景象而让他悚然一惊。他看见山背后竟然隐藏着无数的兵马。斥候慌忙勒转马头,准备奔回去报讯,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从一侧飞来,射中了他的胸膛,斥候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城市突然骚乱起来,轰隆隆的大响和着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夏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心中不由得惶恐不安,连忙命婢女去查探。就在这时,已经惊醒过来的夏言过来了,见到夫人,急声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夏夫人摇头道:“不知道啊。就在刚才,外面就突然骚乱起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正说话时,刚才派出去的那个婢女跟着一个军官奔了回来。那军官一看见夏言,急声道;“不好了大人,敌人进城了!”
夏言夫妇大惊失色,夏言厉声喝道:“这不可能!”
军官急声道:“敌人已经从四面城门进城了!大人,快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说着便上前去拖拽夏言。
夏言奋力挣脱,厉声吼道:“我不走!”
众人一脸一脸诧异地看着夏言。夏言皱着眉头,决然道:“我是恩州的父母官,守土有责,我怎能弃城逃走!我必须与城池共存亡!”军官急声道:“大人……”
夏言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们快走吧。”军官见状,只感到无可奈何。朝夏言拜了拜,匆匆去了。众仆役和婢女见状,也纷纷拜别了老爷和夫人,各自逃命去了。
夏言见众人都跑了,夫人却还留在这里,便道:“夫人,你也快走吧!”夏夫人笑道:“老爷在哪里,妾身便在哪里。”夏言心中感动,握住了夫人的手掌,无比欣慰地道:“也好,也好!咱们共赴黄泉,一同投胎,来世再做夫妻!”夏夫人微微一笑。夏言扬眉道:“夫人,把你地命妇官袍穿上,咱们就在这里瞪着南蛮来到!可不能堕了我们大辽帝国的威风!”夏夫人点了点头,当即下去了。
大明军出其不意一举攻入恩州,城中的军民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抵御大明虎狼,没有多久,整个城池便完全陷入了大明的手中。
杨鹏在众将的陪同下来到治所大厅,只见一男一女均身着官袍蹲坐在大厅上首,便仿佛庙宇中供着两尊神像一般。
众将眼见那两人竟敢在陛子!还不跪下听候陛下处分!”
夏言淡淡地瞟了一眼杨鹏,道:“这里是大辽帝国,我是大辽的臣子,只跪大辽皇帝,不跪南蛮暴君!”
众将听到这番话,个个暴跳如雷。杨鹏微笑着抬起右手,众将见状,只得按捺住满腔的怒火,怒瞪着夏言夫妇,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将这两个狂徒乱刀分尸。
杨鹏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两位就是夏言和夏夫人吧。”
夏言道:“不错!本官正是夏言,是大辽帝国册封的恩州父母。这是大辽帝国的土地,你们是闯入我们家园的强盗!”
杨鹏笑了笑,道:“我怎么记得这里当初是宋国的领土呢?若说我们是闯进辽国的强盗,辽国又何尝不是闯进宋国的强盗?”夏言正色道:“宋帝失得,我大辽顺天应人取而代之,那是天道循环天理昭彰!”
杨鹏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么我今日攻伐辽国也可说是天道循环天理昭彰!我甚至还有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替宋国复仇!辽人杀人越货在前,我便来替宋人讨还这个公道!”
夏言瞪眼怒骂道:“强词夺理!”
杨鹏笑道:“你说的就是道理,我说的就是强词夺理,究竟谁才是强词夺理!”随即冷声道:“明明身为汉人,却替异族做狗,而且还做得如此有滋有味,如此正气凌人!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夏言却冷冷一笑,嘲讽道:“所谓忠义仁孝,你这个离经叛道的暴君怎么可能会明白!”杨鹏笑着点了点头,“我是不明白你们儒家。竟然可以做汉奸做得如此坦坦荡荡,做得如此大义凛然!”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