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才走出两步,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笑着问兀自生气的洛嫣然道:“嫣然,你也来吗?”洛嫣然走了上来,“当然。”杨鹏笑了笑,牵着她的纤手朝外面走去,王开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了军营中,只见近千官军将士都蹲在地上,个个神情沮丧,面有担心之色,看到杨鹏等人进来,都是神情一动。
杨鹏走到众官军面前,扫视了一眼,没好气地道:“看看你们这副熊样,哪像是当兵的,分明就是娘们!”众官军心中气恼,确实敢怒不敢言。杨鹏道:“你们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作死!”众官军郁闷不已,心里一个劲地自叹倒霉,居然碰到了这样的商队,这可真叫做‘整日打雁,却叫雁子啄了眼珠子’!真是出了鬼了,商队居然如此凶悍,恐怕连契丹军,连燕云军都没有这么厉害吧!这真的是商队吗?
杨鹏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是商队,是燕云军!”
众官军将士闻言一惊,随即都恍然大悟了,一个小兵嘀咕道:“难怪这么厉害,原来是燕云军!我说商队的护卫怎么可能如此厉害!”随即众官军都流露出十分的恐惧之色来,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听说,燕云军十分凶暴残忍,被他们抓住的,砍头那是最好的下场,大部分都被他们煮来吃了。一想到可怕出,许多人吓得面无人色。
杨鹏看见他们的神情,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道:“我知道你们听说过许多关于我们燕云军的不好的传说!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们,那些都是假的!”众官军听了这话,不由的安心了不少,可是依旧没有消除心中的疑惧。
杨鹏席地而坐。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官军将士们便感觉双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心里不由的升起了亲切的感觉来。
杨鹏问道:“我听说你们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陕西那边的人?”一个军官立刻叫了起来:“小人就是陕西人!”他这一说话,许多人都嚷嚷起来,一眼望过去,陕西籍的将士恐怕占了差不多一半。
杨鹏问道:“你们是陕西人,难道就不想回家乡吗?”那些陕西将士全都流露出思念之色,有的人甚至留下了眼泪。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军官叹了口气,道:“谁不想回家乡啊!可是……”说到这里却打住了,看了杨鹏一眼,眼中流露出古怪的神情来,似乎是愤恨,又像是恐惧。
杨鹏知道他的心思,微笑着问道:“你们虽然想回去,可是朝廷却告诉你们,燕云统治之下残暴无比,你们的亲人都被害死了,是不是?”众陕西将士没有说话,那个样子算是默认了。
杨鹏并不立刻进行解释,问那个中年军官道:“你的家乡是哪里的人?”中年军官道:“小人是京兆府下秦渡镇的人。”
杨鹏问道:“你姓项?”中年军官吃了一惊,“你,你,你这么知道?”杨鹏笑道:“秦渡镇,我不止一次地去过。秦渡镇的乡亲多数姓项,所以我才这么问你。”中年军官激动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杨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鹏笑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如今秦渡镇的情况?”军官连忙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小人,小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回家乡了!镇头的‘老项酒家’便是小人的家,不知道,不知道……”
杨鹏笑道:“那可真巧的很,‘老项’酒家我去过几次,”军官听了这话,立刻激动得无以复加,整个人都在发抖。杨鹏问道:“‘老项酒家’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想必就是你的父母吧?”
军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中泪水滚滚而出,激动地问道:“他们,他们还好吗?”杨鹏点了点头,“两位老人家都很好,只是想念他们的孩子!”军官忍不住哭喊道:“爹,娘!”其他的陕西将士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杨鹏道:“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酒家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小儿子娶了两房媳妇!”军官十分高兴,“没想到,没想到狗子居然也娶媳妇了!”他对于杨鹏所言丝毫不怀疑,因为对方说出来的细节都是对的,他可不相信胡编乱造能够说得那么准确。随即军官奇怪地嘀咕道:“可是,可是我们听到的消息怎么是另外一番景象呢?”
杨鹏笑道:“那是朝廷在造谣!你们想啊,如果燕云军真像朝廷说的那样,老百姓怎么可能会支持我们?老百姓如果不支持我们,我们怎么可能驱除胡虏收复河山?”众官军将士觉得杨鹏的话说的很够到你,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杨鹏道:“在我们燕云,读书人没有特权,当兵的却可以免除农税徭役,而且只要一参军,就可以分到五亩良田!……”
众官军将士感到难以置信,随即眼中都流露出艳羡的神情来。这些将士,绝大部分都是农户子弟,然而世世代代却在为地主或者贵族耕田,所得收益大部分都被主人家拿去了,一家子一年苦到头,一般也只能勉强保证温饱,若是遇到凶残的主人,下场是非常凄惨的;他们这些从来都不想什么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唯一想的事情就是能够拥有几亩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一家子能够安安乐乐的过活。
杨鹏继续道:“在燕云,阵亡的士兵不仅可以获得丰厚的抚恤,而且孤儿寡母老父亲老母亲,都会被官府很好地照料,孩子还能免费进入官学学习,将来或从政或从军,总归会成为有用之才!”
官军将士心痒难当,心里对于燕云的看法已经悄然改变了,只感觉燕云好像就是天堂一般,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在燕云居然都实现了!这样想着,便不由得渴望也到燕云去,不只是陕西籍的官兵有这样的想法,其他所有的官兵都有这样的想法,人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渴望之色。
杨鹏将大家的神情看在眼里,说道:“现在有两条路给你们选择,一是继续做朝廷官军,我不会杀你们,而且还会在合适的时候放了你们;二是立刻成为燕云军,可是这样一来,你们便要面对可能从成都来的官军,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可不一定,当然,成为了燕云军,燕云军享受的那些待遇,你们将同等享受。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众将士面面相觑。那个项姓军官站了起来,大声道:“小人愿意效忠燕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官军纷纷站了起来,喊道:“我们要成为燕云军,我们要成为燕云军!”杨鹏等人站了起来,洛嫣然看着眼前这些情绪激动的将士,朝杨鹏投去崇敬的目光。在此之间,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情的!
杨鹏抬起右手,众将士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他。杨鹏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燕云军了。”目光看向那些项姓军官,道:“我任命你为统领,统帅这些将士!”军官大喜过望,拜道:“多谢将军,末将定效死以报将军!”
杨鹏和洛嫣然回到守备府大厅。洛嫣然感叹道:“就凭大哥几句话,居然就凭空多了一千士兵!”杨鹏坐了下来,笑道:“所有人都有一个天性,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天性。我给了他们这个希望,他们自然会以生命来报答。”洛嫣然点了点头,无比崇拜地道:“大哥便是一位真正的人王!”
杨鹏哈哈大笑。洛嫣然问道:“大哥,你这一次来到四川,想必是想收拢整个四川吧?”
杨鹏站了起来,走到洛嫣然面前,握住她的一对纤手,柔声道:“这件事情我本来是不能说出来的!不过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洛嫣然听杨鹏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了,惊讶之余芳心砰砰直跳,心里甜滋滋的,垂下了臻首。
杨鹏道:“你猜的不错,我这一行的目的就是四川,我想要亲眼来看看四川的山川民情,以及各处官军的士气以及守备情况。”
洛嫣然听杨鹏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开心得不得了。随即思忖道:“以燕云军的战力,四川的十来万军队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自古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山险峻雄奇,平常行走都十分艰难,若要强行攻打,其艰困的程度就更加不用说了!所以蜀山的山势地形才是大哥最大的敌人!”杨鹏微笑着点了点头。
洛嫣然继续道:“剑阁虽然拿下了,可是剑阁之南还有好几处险峻的城关,要攻入成都依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知大哥究竟是做何打算?我想那位安茜小姐,在大哥整个计划中一定也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吧?”
杨鹏笑了笑,道:“我军还在集结之中,短时间内也没法发动强攻!”
“安茜是宣抚使的侄女,可以靠她让我们控制住剑阁。剑阁是宿北的关键锁钥,占据了它,对于我军的接下来的行动,将士十分有利的!至于如何拿下成都,暂时还不好说,如果没有什么好机会的话,就只能强攻了!不过我并不打算现在就发动对朝廷的全面战争,如今赵恒和他的叔父正在互咬,这场戏精彩得很呢,就让他们继续咬下去吧!”
洛嫣然点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随即皱眉问道:“要是宣抚使派军队过来接收剑阁,该如何是好?”杨鹏笑道:“走着瞧吧!”
赵香儿按照杨鹏的命令,在大街小巷宣扬赵爵发誓要回来血洗剑阁这件事。剑阁的百姓受赵爵加害已久,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惊恐不已,惶惧不安。随即听到赵香儿他们组建民军的号召,于是乎,为了保全身家性命,纷纷踊跃参加,到第二天下午,已经有近三千人参加了民军,由王开进行组织训练,装备则是之前被杀死的那些官军的装备,另外还有一些是剑门库房中的储备。由于剑门做为蜀北锁钥的重要性,因此剑门官仓中不仅储备了大量的武器铠甲,还储备着大量的粮草,足够剑门全城的人吃上两年的。
安茜在十几个密卫的护卫下赶到成都。此时,成都城门大开,商旅百姓照常进进出出,显然剑门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里。
安茜匆匆赶到宣抚使府外,守门的卫士认得安茜,没有阻拦,让他们进去了。宣抚使安丙听说侄女来了,当即出来相见,这是一个十分富态气质文雅的中年人。安丙来到大厅上,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安茜,便满脸笑容地准备说话,安茜却已经开口了,急声道:“伯父,发生了大事了,您快快发兵吧!”
安丙大感惊讶,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燕云军打进来了?”随即又想:就算是燕云军打进来了,也不该是茜儿来传递消息啊!
安茜理了理思绪,便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安丙皱起眉头,显得十分恼怒的模样,道:“早就有传言说剑阁那边的官军,时常假扮匪徒打劫商旅,我原本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打劫到我的头上来了!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安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急声道:“伯父,您得快些派遣大军前往剑阁!否则镇抚使一定会派遣大军前去报复,杨大哥他们的处境就大大不妙了!”
安丙皱眉问道:“你是说,你的这位杨大哥先粉碎了那些官军打劫的阴谋,然后又在剑阁城中粉碎了赵爵杀人灭口的阴谋,不仅如此,还借机反击一举全歼了剑阁的守军?”安茜点了点头。
安丙摇头道:“这件事我实在无法相信,就你们三个商队六七百个护卫,就能全歼剑阁五千守军?!这简直就是神话嘛!”
安茜道:“准确的说,是杨大哥及其麾下四百商队护卫动的手,我们的人不过是打打下手而已!”安丙摇头道:“这就更加让人无法相信了!别说商队,就是契丹军也没有这种能耐!除非……”安茜好奇地问道:“除非什么?”
安丙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地道:“除非你说的那个杨大哥是燕云悍将,他的手下根本不是商队,而是燕云精锐!”安茜吓了一跳。安丙神色凝重地道:“天下能有这种战斗力的,只有燕云军!燕云骁锐,天下无双,铁血峥嵘,所向无敌!”安丙情不自禁地念了一首流传天下的打油诗。
安茜急忙道:“这不可能,他们是辽国人!”
安丙一愣,“辽国人?这怎么可能?”看向安茜,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辽国人?”安茜道:“我到辽国做生意的时候,碰见过杨大哥。杨大哥是辽国有名的商贾,中京城内人人皆知,怎么可能是燕云人?”
安丙听了侄女这番话,不由的松了口气,随即十分疑惑地道:“契丹人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安茜没好气地道:“伯父你就不要瞎疑心了,咱们这里卧虎藏龙,辽国民间卧虎藏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安丙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辽国的商队,又个个勇悍非凡,这个时候跑来我们四川,肯定是有目的的!”
安茜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做生意!伯父,你就不要再想这些了,快些派兵吧!”
安丙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安茜见状,焦急地道:“伯父,你就不要慢条斯理的了!”安丙摆了摆手,道:“你不要着急,镇抚使是不敢轻易派兵的!这件事是他理亏,他如果再派出军队,那就是摆明了跟我撕破脸。一旦如此,他的大军离开了成都,难道就不怕我操了他的老窝?”安茜这才想到这方面,不由的点了点头。
安丙继续道:“而如果我冒冒失失地派兵,他如果孤注一掷抄我的老窝,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安茜觉得伯父说的很有道理,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安丙道:“小心戒备,什么都不要做,看他怎么做,我们再采取相应的措施!”见侄女面露担忧之色,笑呵呵地道:“你不用担心你的那个杨大哥。听你的描述,此人是个勇悍非凡的超绝人物,别说镇抚使不敢将大军派走,就算派出大军攻打剑阁,也绝不会讨得好去,至少一两个月内别想攻得进去!剑阁是天险绝关,又储备充足,我从来都认为,剑阁不是靠武力可以夺取的!”安茜听了伯父这样一番话,不由的放心了。
安丙皱眉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和镇抚使暂时都不会有精力去管剑阁的事情。”
安茜问道:“是陛下和两位皇叔争斗的事情吗?”安丙叹了口气,“他们两方面都派来了使者,要我表忠心!可是这个忠心,可是不好表的啊!”安茜气愤地道:“他们都是没用的废物,谁我都不想效忠!”安丙摇了摇头,道:“除了那位皇帝陛下的使者之外,还有燕云方面的使者,吐蕃方面的使者,都来游说我们!哎,最近这两天你伯父这颗头可是比平时两个还要大了!如今辽国的使者也来了!”
安茜诧异地问道:“伯父认为杨大哥是辽国的使者?”安丙道:“十之七九啊!否则这样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太不合理了!”安茜思忖着点了点头。
安茜赶到成都后不久,赵爵几个人终于逃到了成都。一进城,立刻就去了镇抚使府。四川镇抚使,也是一个文官,名叫周荣,和安丙这位宣抚使可谓水火不相容。
周荣听说亲信赵爵来了,连忙来到大厅。看见了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赵爵,大吃了一惊,惊声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赵爵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又是羞惭又是后怕,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腔道:“大人,属下无能,把剑阁丢了!”
周荣一听这话,登时吓得面无人色,脚一软跌坐到了椅子上,颤声道;“你,你,你说什么?剑,剑阁丢了?难道,难道,难道燕云军打进来了?”周荣只感到自己的世界塌陷了,一切都完了,他以前不知道地狱般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此刻他终于感觉到了。
赵爵连忙道:“不是燕云军!”周荣一愣,心中的恐惧登时烟消云散,无边的怒气涌了上来,质问道:“你居然把剑阁丢给了土匪,简直岂有此理!”在他想来,既然燕云军没来,那么就是活动在剑阁周围山区的那几支土匪了,可是土匪人数虽然有好几千人,可那都是些没饭吃的穷棒子拼凑起来的,怎么可能有胆子打重兵把守又险峻一场的剑阁?就算有胆子打剑阁,可是怎么可能夺取得了剑阁呢?
赵爵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他知道事情的起因无法隐瞒了,也都和盘托出了。周荣听说赵爵居然派人假扮土匪打劫商旅,后来又想要杀人灭口,大为恼火,怒不可遏地骂道:“你真是太混账了!尽给我惹麻烦!”赵爵连忙磕头道:“末将糊涂,求大人见谅!”
周荣心里有数,知道每次赵爵孝敬给自己的财物,十之七九都来自于打劫所得。他并不愤怒赵爵打劫商贾,而是恼火他做下的这些事情居然被人揭破了,而揭破的人中居然就有死对头安丙的侄女。这件事若是捅到朝廷,只怕王丞相也没法包庇自己!好在如今皇帝谁属还不一定呢,三位皇帝如今在争夺皇位,也没功夫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周荣没好气地道:“起来吧!”赵爵闻言,知道大人已经宽恕自己了,心中喜悦,站了起来。周荣皱眉道:“你刚才说你们五千兵马居然被对方几百个商队护卫打得全军覆没?”赵爵点了点头,脸上不由的流露出惶惧之色。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