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寒月杀1

藏头露尾的阳光终于在黄昏来临前露出了笑脸,把整个绵长冬雨过后的世界洒上了一层血色,在天际的尽头,西沉的落日与一轮冉冉升起的明月交相辉映。两个极致的景象,蔚然壮观。

与绵长而孤寂的冬雨相比,日月同辉的景象,转瞬即逝。

凛冽的风从群山峡谷而来,经过河岸的水面,在一望无际的湿地间把枯白的苇杆摇成一地草木皆兵后,黑夜降临了。

阮经天是黄昏前回到河岸旁的山寨集训营的,与大多数的山寨一样,这座看是寻常,其实是座军营的山寨,一点也不寻常。

与昔日的喧嚣相比,山寨清静了许多。

由于大部分人员都参与了围剿,集训营里真正的军人其实并不多。

雨下的经久的缘故,道路泥泞,一行笠帽人的脚步就多了份沉重。

与此时的心情相仿,阮经天鹰隼般犀利的眼神里多了一分迷茫。在最近的二十四小时里,中国人仿佛从这遍土地上消失了。

六小时前,三五九连那边也有讯息传来,追踪中国断后小分队的六班与七班已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战场收缴的异常干净,从这一点上,阮经天预判出对方已经处在弹药装备极度匮乏的状态了。而那个断后小分队也凭空失去了踪影。

但这个消失绝非无迹可寻,同样也不是引起阮经天高度重视的因为之一。

而真正令他不安的是敌明我暗的这种关系转换,如此之巨的三重重围,遍布各大丛林雨地的暗哨,甚至不惜动用了装备极其精良的正规军,却依然无果。

从这一点上看,足以说明这支中国特种作战队的强大,甚至于可怕。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支十余人的特种作战队不会凭空消失,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突出三道重围,而另一点则与个人的感觉有关。

而这个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特工队也依然未失根本。

中国人的报复似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自大到盲目,甚至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一次无为的送死。

不过后一点,无比熟悉中国军人作战习惯的阮经天持否定态度,从最初溪流畔的遭遇战始,一路行来,先是死亡之海,紧接着是遭受伏击,再后来是合围,到突围,再到反伏击,直至三五九连的六、七班的无一生还。若把这几样零碎综合起来,这就是可怕的来源。

竟管凭空消失从时间上看并不是很长,但阮经天依然觉得不安,依然觉得是某个方面出了差错。

晚餐依旧显得很寒酸,饭桌上比往常多了三两根香蕉,香蕉的表皮黯淡,储存的时间有些长了。

高脚楼上的设施也很简陋,一盏白炽灯瓦数不高,因此光线昏暗。

沿河岸而筑的都是这种高脚楼,取材简单,基本是采用木材与芦苇杆而建,因为潮湿的缘故,空间里有股淡淡地霉菌味流淌。

接连数日的不休不眠,感觉出了困顿。推开窗,寒气很重的月光和凛冽的风扑面而来,灯影摇曳,阮经天瘦削细长的身子透出股撼天动地的疲倦。

慢慢合上眼,合上所有的困倦和疲累。感受着世界的宁静,心灵被净化,没有战争,没有硝烟烈火,甚至没有国恨家仇,一切的一切都远去了……

这种感觉真好。

意念方生,下一刻,磕合的双眸明亮,宛如一道实质的电流火花穿过风声凛冽的窗口,漫入月下的黑夜,跨过河流,直达那遍苇杆密布的湿地。

风吹杆动,草木皆兵。

仿佛预感似的,远在几千米之外的龙猛忽然打了个寒颤,有了种被窥视的不安,很突兀,甚至很觉得犀利如锋刃。

杀气严霜,如芒在背。

霜寒般的月光洒下之前,一直以来作为殿后掩护分队的五小队这一次与往常不同,四个伤号,分居四点,成为此次行动的狙击手。

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一样,血性立正敬礼,丝毫没有异议。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再服从。

草!血性传达命令后,结巴小兵嗓子眼里冒出了一句,有没有搞错,真把咱们当伤号了吗?

赵哥亦有同感,与结巴小兵的直肠子不同,赵哥则以沉默对之。

勇哥好一些,寡言淡然地勇哥仍是一贯处事泰然的波澜不惊,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了解,勇哥认为这种安排很是深思熟虑。

借助于暮色,四人进入狙击点,血性和勇哥比较近,而另一侧赵哥和结巴小兵似乎也不远。

有了十几个小时的休眠,竟管依然觉得疲惫觉得与巅峰时相去甚远,但年青就是本钱,精气神开始回归。

很厚的风拂过身体,拂过那些流淌的月光,把整个世界和黑暗都沐浴在一遍凄寒冷月中,这是一个没有雨的夜晚,华光掩映了星辉。

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血性却有了江城冬季的感觉。

那是故乡的记忆,无数个青春激扬的夜晚,月清辉冷,绵绵江水跌荡起伏,一线水色迤逦远来,又一线迤逦远去,漫漫无际,直至夜的尽头。

江堤上,寒月下,一溜少年,凭立风中,青春正年少。

似水年华,往事不可追忆。

而今夜一样很厚携带水汽的风,一样苍茫遍野的蒿草无际,甚至连凄寒冷月也没啥区别。而不同的是此时的心境,不同的是此地的物事人非。

一眼视野,似乎一切都仿佛凝结了。连同这一空凄寒的月……

缓缓地从月下收回目光,耳轮里高脚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急促却不失稳重。

作为特工队的主要成员之一,阿林似乎更平淡一些,与武元铠的霸气侧漏相比,年长一岁的阿林就显得极为平凡了。

这个平凡是表象,非经年累月相处不足以看透,从这一点上,阮经天更看中这只左手。

而武元铠则是另一只右手。

现在这只右手已经折戟沉沙,说不上有多心疼,也说不上有多惋惜。十数年的战争,身边的战友来来去去,旧的面孔是去,新的面孔是来。

去去来来,新又成了旧。一波波来,一波波去。

心硬逐渐成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