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丫的,太叫哥感动了

雨是在午后稀落的,久违的阳光依旧在棉白色的云层后藏头露尾,始终没见灿烂。

竟管离着山寨还很远,也竟管河岸和山寨都很祥和,但十几人的潜伏队伍中依然寂静无声,枯草不摇。

与离开溪流时相比,仅仅数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不一样不只只是指心情,还有许多,数日间的铁血与硝烟把每个队员的神经都淬练得无比粗壮,无比粗壮到处惊不变。

但这日黎明前的汇合,依然叫整个特种大队剩下的十几人几乎忍不住涕泪失声,第五小队的四个兵已经没有了多少人样。

如果不是血性打出的口哨足够响亮,足够让大家记忆尤新的话,压阵的大土匪一班长几乎一梭子从竹林边缘的高岗处扫了过去。

黎明前是一段最黑暗的时光。

那时的雨已经很小了,风动竹枝,雨滴簌簌,依旧密集而厚重。

四个黑影从竹林的侧面而来,那是两山间被山水冲出的一道沟壑,曲奇不见陡峭,这种地形,几乎就是死地。

我草!一贯刁民本色且眼光挑剔的一班长当时几乎就愤怒了,有这样带队的吗?教官的教导是白教了。他无法想象第五小队这几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除了运气,一班长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

得到讯息从队列前赶过来的大队长龙猛压低了嗓子愤怒的吼,还楞啥?赶紧接应。

大土匪一班长从高岗上滑下去的时候,屁股叫大队长龙猛踹了。很是有些忿忿,但一班长内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管怎么说,孬小兵和结巴小兵都活着。从身材的巨大差异上,他判断出两个小兵的存在。

二土匪老黑是最后几个见到结巴小兵的,从竹林深处折返前,是大土匪一班长主动替代前锋的二土匪,老黑这次没有犹豫,很坚决也很干脆的离开了自己的前锋小队。

草!丫的终于肯撒手了。一班长悻悻地说,这个前锋,哥等得太久了。

老黑前锋小队的几个成员露出怪异的眼神,咋啦?一班长瞅了瞅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屁股侧面一些残留的黑狗血,真没啥特别的。

那些黑狗血说来很是叫人苦笑不得,对于五小队的四个兵,竟管最熟悉的是血性,但若说亲近随意还得是结巴小兵。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和,一贯表情欠踹的白结巴更人缘。

和无数次行军一样,这一次白结巴也在队列的最后,因此最后一个拥抱的也就是白结巴了。

第一个拥抱的是血性,大土匪从孬小兵骨子里的瘦弱中生出许多许多的另类情绪来,没敢太用劲,竟管知道这种瘦弱外表下有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强悍,但这一次,一班长是真正的心生怜惜。

抹了把眼,一班长声音呜咽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是到家了。

血性努力的笑笑,一班长的拥抱有点紧,挂在肩头坠在身侧的枪弹依然咯得少年勒骨生痛,其实,五小队几个人,人人身上都挂满了枪弹,有了前一次对弹药匮乏的亲身体会,这一次,搜缴很彻底。

一班长眼中湿润,这一次他依然没能看懂孬小兵。

随后的拥抱是勇哥,赵哥,直到比自己隐隐高出一个脑袋的结巴小兵时,大土匪一班长陡然间,心弦颤动,一贯刁民做派,眼光挑剔的一班长一下子妇女起来。

很难用一种情绪来表达自己,也很难用一种眼光来挑剔小兵。看着满身装备,衣裳却极尽褴褛到一无是处的白结巴,一班长突然很想哭,其实,很多队员都哭了。无声的泪就这么滚滚而落,滚滚地滑向黑夜的黎明。

黎明前的天空雨未尽,脊骨寒栗……

因为错过了第一时间,二土匪老黑没能目睹满身负重回归的结巴小兵。能第一时间目睹的是大土匪一班长,看着白结巴肩头露出的半截火箭弹筒,一班长再次无语。

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力量支撑起他们内心的强大!一班长无法想象自己看见的有多真实,很是有些颠覆,也很是有些不解。

但下一刻目光落在白结巴小兵的背上时,一股热血上涌,一班长是真正的再次被颠覆被震撼,被感动到一塌糊涂。

那个背上有一只被枪弹爆了头的黑狗。

一班长,咱们有狗肉大餐吃了。依然是那种欠踹的表情,但表情里却充满了疲惫充满了一股从脊骨里生出的巨大倦意。与一班长拥抱的时候,白结巴头颅低垂,一班长,我想你们了。

这句话,白结巴仿佛费尽了吃奶的劲。

感觉出头顶的压迫越来越重,那种重里结巴小兵呼吸突然棉长。一班长就这么抱着,他很想让这种姿态一直持续下去,竟管有种山压下来的负重感,可一班长依然心甘情愿。

……

结巴。你丫的,太叫哥感动了!

……

狗就算了吧!看着结巴小兵背上的火箭筒加上只死狗,赵连城的确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草!你别叨咕。白结巴瞪了赵哥一眼,这得多大的一窝肉呀!丢啥!也不能丢它。

切!赵连城扬了扬手,见血性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似乎淡了点。

由于负重的影响,四个残兵速度不快,却依然没有减负的想法,如果当初伏击时子弹充裕,装备在好一些,过程可能就趋于简单了。

尽管战场不可预料,但近于一厢情愿的贴身肉搏几乎是大家都不愿意看见的。

这一日的向北,几乎望穿秋水……

二土匪老黑是在两个小时后见到结巴小兵的,雨后的竹林依然光线隐晦,时不时有雨点自空而落,打在残枝腐叶间,毫无节奏可言。

白结巴没有醒,脸上稚气未眠,睡态可掬。他的身下是队员的数件雨衣,那巨大而卷曲的身躯叫二土匪忽然没来由的内心柔软。

不善言语,或是不善肢体表达的二土匪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而那张黑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丝憨厚的笑。

此时阳光未能穿透竹叶的缝隙,而竹林中却愈来愈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