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忆苍老

那天的阳光很高,一望无际的田野,峰峦叠嶂,沟壑横陈,于是心灵被洗涤,格外干净起来。

山风很有点狂野的意味,乱了发。

一个侧影,让少年高挺瘦削的身子一下子生动起来。

小马拢了拢长发,望眼脚下,陡峭的山崖上几个女生步履维艰,潮红了双颊。

方平甩了甩短发,手打凉棚,天梯似的石阶,弯曲扭转,陡峭里直入霄汉。

妈呀!一个女生汗津津的在石阶上坐下,真爬不动了。

学儿姐在一众女生最高处说,要爬不动了,就休息会吧!

女生们取了水壶,隔夜泡好的茶水,淡淡的一股茉莉花香溢开。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不等回首,衣衫单薄,夏天眼见着就要来临了。

几个女生单衣,风姿绰绰,青春于是靓丽。

这个五一,学儿姐的提议,游云山。

一众红旗中学的坏孩子没一个响应,小高说,不去了,我和红军去码头,最近黑旋风小葵老打码头注意,红兵大哥和我哥正准备开战了,上云山,没那个心情。

学儿姐没问国庆,国庆一伙里能说上话的是程青,方平找的程青,程青说,哪有那个闲情,要有了估计我们也不能去。

方平问,咋啦?

没咋样?程青说,国庆家事,抽不开身。

程青没把话说透,是真不好说透。这段时间国庆妹子国红被个男孩追,那个男孩江边炼油厂的,也是初三年级的,和国红同届。

男孩和国红同年,也十五。

白衣蓝裤,纤尘不染的一双鞋皮子,这个学期新进的红旗中学,惹一片倾慕眼神。

其实,国红也注意这个叫夏侯的男孩了。

夏侯复姓,男孩单名一个勇。复姓不多见,男生们习惯叫前两个字,因此夏侯。

没约到魏红军、小高,也没国庆几个,这个云山游眼见要泡汤了。

方平气鼓鼓的说,丫,都叫王八咬了,硬是没兴趣,这要结巴哥在,振臂一呼,红旗不散。

方平一时口快,叫出了白结巴,内心纠结。一月不见,本以为时光能冲淡一切,不曾想这个名字依然如旧,往昔的一幕幕至此刻骨铭心。

要不咱叫小马吧!学儿姐细致入微,很大咧的女孩就体贴温柔了,你弟弟最近他们苦,好些时候不见他们笑脸了。

嗯!方平感激的点头,方平想,小马,真该出来走走了。

方平五一前一天去找的小马,那时小马几个坐在铁路道旁的坡坎上,夕阳如血,身前一棵孤树,落叶一地,红如丹霞。

那是一棵银杏,江城极少见。

方平走近了,忽然明白,原来春天也有落叶。

或许是憋闷久了,小马刘鸡毛答应的很爽快,废材一脸饥荒的笑,夕阳里菜色不再。

好些东西都不在了,时间最是残忍,它叫记忆开始苍老。

那天的黄昏里,方平内心感慨,她看见了三个少年的孤独。

想啥呢?学儿姐碰了碰方平,五月的山风还带着一丝寒气,汗消了,黏稠感就远去了。

方平说,小马。他们三个好孤独。

学儿姐望一眼高处没说啥,内心也挺感慨的,要是小马跟了结巴,有国庆,魏红军,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先血性结巴在,学儿姐多少还能说上话,如今的国庆,冲拔的很快,国庆眼里目空一切起来。

学儿姐想到那个赢瘦的血性,一下子眼神倔强起来,这长时间也没封信,臭血性在干嘛哩?

不想了。学儿姐对自已说,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天小马心情宁静的想,落叶纷飞时,城子就该回来了。

三个少年尽管有些累,心情颇为舒畅。

下山时,暮色从天边倾盖下来,四野的山风很厚的吹,刘鸡毛白衬衫扎裤腰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起了绒,挺异类的。

一行少男少女里废材最精神,个矮的废材,半旧不新的衣,浆洗的笔挺。游山玩水对于废材来说一直是种奢侈。

很多时候人就这样,一但融入了,精神面貌也就开始改变。

这个五一,对废材来说可谓精神气爽,一贯活着艰辛的废材更本没觉得累。或许不是不累,而是废材已经忘了什么是累。

小马说,晚了没车了。

方平说,累死我了,要没车,再走十里,还有命吗?一群女生撼天唤地起来。

学儿姐这时候也累了,腿肚子一个劲的突突,学儿姐不叫唤是因为学儿姐充大,这帮子少男少女里学儿姐把自已当大姐大了。

小马身上挂一片包,几乎女生的包都在小马他们三个男生肩上。

学儿姐看眼,觉得还是废材算精神抖擞,要不叫废材先下山去,弄辆车等着,要不真没命了。

大家眼看废材,废材其实不觉得啥样,他还留有余力。不过废材兜里没钱,有钱废材也就几张零票,废材又是个极近要强的性格,轻易不能开口。

小马心思比刘鸡毛细腻,小马放了肩头的包,从兜里掏钱。

学儿姐说,小马,别掏了。姐有钱。学儿姐兜里都是大票,最小的也五元一张,那时这算有钱的孩子了。

学儿姐家境好,他爸在下关店是镇政府书记,方平他爸,七套班子里最末一位,上位才不久。

这群人里家境好的就学儿姐、方平和小马三人,别看学儿姐一个女生,天生极好爽的性格。

从一叠钱里顺出张十元的递给废材,学儿姐说,废材开拐的的要不愿意等,你成倍的给,要还不行就都给他。

刘鸡毛见那一叠钱时,一脸羡慕,刘鸡毛长这么大,最多一次是他哥刘文明给的一张十元大票。刘鸡毛想,几时能有这么一叠钱在手,妈的,我大发了。

想着大发的刘鸡毛就觉得那时候,不弄瓶豆奶漱口,不整一大碗剔骨肉塞牙缝,都不够气派。

刘鸡毛神游天外,不过学儿姐后一句话说,都给拐的司机,刘鸡毛听见了,一阵肉疼。刘鸡毛说,平时一人也就四角,给六元也足够了,司机要十元不是讹诈吗?我靠他七舅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