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你这是啥意思?”
梅凤沉不住气了。
这邓家三口人瘫痪了多年,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儿。
尤其是对于她的姨妈邢春英来说。
那简直就是……
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地狱之中。
想逃,不能逃。
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儿子的亲生父亲和爷爷!
这也是邢春英改嫁给了柳大庆之后,继续留在邓家照顾三个残疾人的原因。
这个善良的农妇,她扔不下三个亲人。
“梅凤,我……”
柳大庆表情痛苦,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梅凤见了,更加气得浑身发抖。
她本就是个急性子,既然柳大庆要反对,她不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你之前表现出的老好人形象都是假的!”
“你是不是害怕邓家的人一个个都治好了,我姨妈就会离开你和长根姨父复婚?”
柳大庆听了,脸胀得通红。
他颤抖着举起右手指着梅凤:“你你……”
“我怎么了我?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了对吗?”
姚瑶见柳大庆神情不对,连忙扯了扯梅凤的衣服。
“梅凤,你冷静些,也许大庆姨父有苦衷。”
“他能有啥苦衷?他来到这个家不仅没有帮我姨妈,反而拖累了她,她多照顾一个病人!”
“噗……”
柳大庆一口鲜红的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鲜血洒落在路边翠绿的草丛上,像是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儿。
令人看着触目惊心。
姚瑶连忙冲过去扶住他。
“梅凤,快过来帮忙!”
她已经顾不得屋里的人是否会听见,急得大声冲梅凤喊。
梅凤也慌了!
她吓得脸色惨白:“怎……怎么会这样?”
“梅凤,你明明知道大庆姨父身体不好,怎么能对他说那些气话?”
“对……对不起姚瑶,我错了,我也是一时激动,我……”
“好了,快帮忙把人扶进家去休息!”
柳大庆挣扎着:“不不……不要进去……”
“别……别让春英……看见。”
“大庆姨父,你这个样子需要躺下休息!”
姚瑶急的使劲而往院门口拽他。
“不不,我不进去,到……到外面晒……晒谷坪躺……躺会儿。”
柳大庆坚决不肯进院门。
他指着右边的路口说:“就从那儿走。”
姚瑶看看梅凤。
梅凤愧疚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着急扶着姨父进屋了。
要是让姨妈知道是被她数落得吐血的,肯定饶不了她。
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这个姨妈可是比亲妈都对她好的人。
俩人扶着柳大庆走到晒谷坪,柳大庆指了指角落靠在草棚子里的一卷大竹席。
“姨父,你要那个?”梅凤问。
“铺……铺到地、地上。”
姚瑶明白了。
柳大庆是让她们把那晒谷子的大竹席铺到地上,好让他躺会儿。
梅凤也反应过来了。
她冲着姚瑶说:“姚瑶,你扶着我姨父,我去把竹席扛出来。”
等梅凤把竹席铺开,再跑过来和姚瑶一道,扶着柳大庆走过去。
“姨父,一会儿村里人看见了要怎么解释?”
“不会有人来这儿,这是咱家的晒谷坪。”
“哦……”
到了晒谷坪,梅凤担忧地说:“姨父,你这种情况平躺下会更……”
更不舒服还没说出口,柳大庆坚决示意她们扶自己躺下。
“每次这样我都要躺下会好受一些。”
姚瑶冲梅凤摇摇头,示意她顺着他。
俩人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把柳大庆扶着躺好。
姚瑶把自己的包枕在他的颈下,然后和梅凤也在竹席的旁边坐着。
“姨父,刚才对不起……”
“没事儿,是我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
柳大庆缓过气来,说话也顺多了。
姚瑶担心地看着他:“大庆姨父,你的身体……”
“姚瑶姑娘不必担心,我这身体经常这样。”
“经常会吐血?”梅凤问。
“算是吧,我……我肺不好,平常剧烈咳嗽痰中总带血。”
“姨父,你这样就更要去治病了,治好了病我姨妈才会更轻松呀。”
“我……我就不去了,让、让松平那孩子去吧,把他治好就够。”
姚瑶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他似乎说连松平也别去?
这会儿又改口了。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问:“大庆姨父,刚才你的意思是松平表哥也别去?”
“我……我是为了春英。”
柳大庆痛苦地涌出了眼泪。
泪水顺着他太阳穴两边流到竹席上。
梅凤忙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眼泪:“姨父,你别哭了,一哭你会更难受。”
“你们不知道,家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作为男人,自己把伤疤这么撕开给人看。
这是多么艰难而又无奈的事儿?
姚瑶深有感触。
她安慰道:“大庆姨父,我已经和我婆婆联系过了,你们到了墨城,一切费用都不用担心。”
“不不,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柳大庆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为啥呀姨父?”梅凤很不解地问。
“俗、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一生别说涌泉了,就是滴水都报不起呀。”
更何况,在他看来。
这哪里是滴水之恩?
这分明就是涌泉之恩呐!
“姨父,谁说要你报了?姚瑶和丁寻会出钱。”
“那就更不行了,他们已经帮咱们家太多了!”
姚瑶难过地看着这个倔强又有傲骨的男人。
她知道,她们俩说再多的安慰话也不可能劝动他。
“大庆姨父,也不是不要你们出钱,是我们先把医药费垫上,你们治好了就有机会挣很多的钱。”
“对对对,姨父,就是这个意思!”
梅凤也连忙跟着说。
“真……真的能治好?”
柳大庆听了,眼里泪光闪了闪,燃起了希望。
“真能!”姚瑶肯定地回答。
“那……那也太麻烦你们了……”
“姨父,不麻烦,他们家就是开医院的,全国最好的一家医院呢。”
“真的?”
这下柳大庆的思想不再挣扎了。
脸色也较之前好了不少。
他用胳膊肘撑在竹席上,想要坐起。
姚瑶和梅凤连忙扶着他坐起来。
柳大庆面带愧色,看着她们俩,沉重地说:“我不是不让松平去接受治疗,而是怕……”
他似乎痛苦得说不下去了。
低下头暗自垂泪。
“姨父,你怕啥?”梅凤连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