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新南职业技术学校,座落在一片花海之中。
一六级数控班窗外的大柳树上,知了像是与花儿抢风头似的,刺耳地“知了知了……”噪个不停。
“你们把这份问卷填好,下课后班长收上来给我。”
老师发完问卷就匆匆走了。
班里静得只听见笔尖沙沙的响声,丁寻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埋头填写答卷。
突然,“砰”的一声,教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前几排的同学全都惊愕地抬起头,一个愣头小伙子满脸通红地冲向丁寻的座位。
“哥,快……快回家!”愣小子一把拽上丁寻就跑。
“三贵,你怎么了?”
三贵是二叔的儿子,他突然来学校找他一定有事。
“快走吧哥,别问了!”三贵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他边跑边大哭,哭得丁寻莫名其妙。
一路悲声惊动了校园里所有的人,大家纷纷探出头朝他们看来。
“那边谁在嚎啥?”
“那不是傻娘的儿子丁寻么?”
“是他,这是在耍花招逃避月底的操作考试吧?”
议论声很大,丁寻听了羞得满脸通红,自己为了少被班里的痞子欺负,一向默默无闻几乎没啥存在感,从来没有如此多的人关注他。
此刻一道道嘲讽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盯得他耳根都生疼,他急得一把甩开三贵的手:“三贵,你疯了?到底出啥事儿了?”
“出出……你快回家!我大伯,你爸他……他快没了!”
“啥?”
丁寻脑子里“嗡”的一声,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仿佛静了下来,眼前只有那张曾经被他嫌弃的、满是褶皱的、苍老的脸。
“爸……”
“寻哥,你你慢点儿跑……”
丁寻并不理会,仿佛三贵是空气,他迈开双腿拼命的朝水牛坪村的方向跑,三贵也跟着加快脚步。
刚进村,村道两旁照常坐着嗑瓜子闲聊的婆姨们。
见丁寻回来,一个个立即噤声,一如既往地斜侧着脸,翻白的眼角露出鄙夷之色。
“嘘……傻婆娘的儿子回来了。”
“傻娘生个傻儿子,他回来有啥用呀?能救他爸还是怎地?”
“就是,这么多年要不是他母子二人拖累,大有叔能活得像条狗?”
“哎呀,你们别乱说了,丁寻是大有叔的亲儿子,要是没有那傻婆娘,大有叔这支脉就要断了。”
“谁知道那是谁的种,那傻婆娘跟大有叔过日子才七个月就生下孩子,这也太……”
“你们别再说了,也许傻婆娘不懂得保护肚子,早产也正常。”
“……”
丁寻继续狂奔,呼呼的风声把这些闲言碎语直往他耳朵里灌,这些话从小到大他已经听习惯了。
可他能怎样?
从小被村里的大人小孩欺负,从来不敢还嘴还手,否则对方就拖家带口涌到他家院子里去叫骂,把呆傻的母亲吓得大哭惊叫,脑子越发糊涂。
并且还连累父亲好一阵拉不到活儿,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父亲不敢得罪村人,常教他要与人为善、能忍是福。
“哟,丁寻回来了?”不远处不知谁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
丁寻无暇转头去看,他此时满脑子装着对父亲的亏欠。
“怎么着?架子挺大呀,不理老子?”那人大步拦到丁寻面前,丁寻来不及收脚,差点儿撞上他。
对方一掌拍在他的肩头:“你眼瞎呀?竟然想撞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