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周不是包办婚姻的长辈,虽然他那一代是包办婚姻娶了孩子的阿娘。
可两人相敬如宾,最后爱上了对方,也算是这辈子唯一的圆满了。
林思周深爱亡妻,在房间里头还挂着亡妻的自画像,睹物思人,虽然女儿不反对他再娶良人,可依旧过不了心里的坎,唯有无数的日夜思念慰藉自己。
“你们这一辈的人说恋爱自由,可再怎么样恋爱自由终归是要行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的。”
“知道了阿爹,你真啰嗦,我还想来个西式的教堂婚礼呢,西方人信奉基督教,实行一夫一妻制,哪像我们一夫多妻制。阿爹是例外,阿爹跟阿娘相亲相爱,奶奶让你续弦你也不肯,若你是女子,祠堂早就给你立个贞洁牌坊了。但孩儿不是死心眼的人,你若是哪天遇到心仪的人就把人家娶回家,也好有个伴陪在你身旁。”
林适微在十岁那年失去了母亲,是林思周当爹又当妈的拉扯她长大,如今她也十九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想到以后不能时常陪在他身边就有种莫名的惆怅感。
“为父深爱你阿娘,谈何容易忘掉你阿娘另娶她人,那是天赐的缘分,短暂的十年恩爱足以让我怀念一辈子。”林思周望着窗外的月色和飘零的雪花,眼眸中竟朦朦胧胧地好似看到亡妻在跟他笑。
生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里,林适微确确实实受到不少熏染,以至于往后漫长的人生中去怀念一个人。
她吩咐屋外的书芫进来换上一壶新煮好的乌龙茶,今晚她要和林思周促膝长谈,好久都没和阿爹好好地畅谈了。
以往都是她盼着军中的父亲何时回来,在外打仗有没有受伤,在外有没有吃不上热饭喝不上他喜欢的茶,现在他卸甲归田,也算是个好事。
林适微托着腮,问道:“阿爹是个性情中人,所以我也有阿爹一半的性子,阿爹你说你这样的性子随了奶奶还是爷爷?”
“为父自然是随了你奶奶,你爷爷有一个结发妻子两个妾,怎么讲还是你阿爹专情,重情重义。”林思周看不惯自己的父亲娶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妾侍,因为要冲喜才娶的,封建社会的陋习他自然是不想沾到一星半点。
林适微吐了吐舌头,正色道:“爷爷他可白疼你了。”
她突然想到那天多嘴提起覃家三爷的事,便问道:“阿爹,我有一事想知道,就是咱们林家为何与覃家有婚约?咱们林家虽是北地望族的大户人家,可金钱,权位,声望方面还是与覃家不匹配的。而二姑姑不见了,咱们就没有给覃家一个交代?”
林思周看了看她,心里起了担忧,抚着胡子说道:
“也是你爷爷那辈与覃家交好,你爷爷也有意让林家军队归顺覃家。而你爷爷见覃鹤生与慕昭玩得甚好,才会有意让他们缔结秦晋之好。一来,覃林结为姻亲,能稳固北地军统。二来,保住林家的一些秘密。虽然你二姑姑与覃家兄妹青梅竹马,感情甚好,那也是儿时。只怕到时候覃家向林家讨要一个媳妇,若是真如此,为父不会把你嫁过去的,你放心好了,林家还有很多房产田地大不了赔钱卖地赔给他们。”
“阿爹你忧心了,现在覃家也没让林家交出一个媳妇儿,你看副司令的品格就知道他们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林适微说起副司令便觉得心里甜,她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
林思周听着笑而不语,多年来在官场上摸爬打滚懂得如何能掩饰眸中的不悦。
他把她藏得紧紧的,也不许她与覃家两兄弟接触,怎么会觉得副司令是个好人?
“小满,我同你说过,能不接触到覃家兄弟二人就不要接触,覃二爷向来风流,在十里洋场里是个常客,打赏小歌星的金钱一沓一沓的,至今还未有个婚配的对象。而覃三爷虽表面温文尔雅,不争不抢的,却是个狠角儿,这股狠劲可比他老子还要狠。这两个人,都不好惹。”
“阿爹你多虑了,我平时在堂里听那些病人说的副司令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况且人家还大兴修路,办学堂呢。”
林适微心里一阵发虚,她明明接触的覃二爷可是个像白杨般挺立正直,是个正人君子,哪里是阿爹口中的浪荡公子哥。
从晚上到早晨,他们两个长谈了一夜,有说儿时趣闻趣事,有说日后的宏图大志,有说坊间的见闻真事,聊了一夜也聊不完,直到林适微打起盹儿来,林思周才让她洗洗睡,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
“阿爹你也去休息一会,我让书芫打水给我洗脸,你快回去歇着。”
林思周看着她快要睡着的样子,心感恩惠。
唯有往后人生,在有生之年护她一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