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娘娘见那雪梅撤走,窗外天色明朗清新,出神地看着贴着十字海棠式窗花纸的槛窗,默默发呆起来。
"拜见母妃。"太子的声音在兰妃的正面响起,兰妃娘娘猛然抬头,终于看见了自己多日不见的太子。
"陵儿,"兰妃娘娘不住地打量太子,从头到脚,眼里充满喜悦,几乎又快落下泪来道:"陵儿,你终于回来了。"
"母妃,我回来了。"太子道。
兰妃娘娘道:"回来就好,你这次出来,可要好好长个教训,切莫再有下一次。"
太子道:"母妃放心,儿臣明白现在万事都是小心为重,再也不能感情用事。"
兰妃娘娘听太子这样说,眼里又是晶莹一片,道:"你明白就好。如今母妃和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工夫才获得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就毁去了所有。"
太子道:"是。"
兰妃娘娘道:"这一次,大皇子忽然就被皇上接回来了,还是丞相启禀上奏的,如今丞相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什么,从你出动府兵的时候,便有人告发你,而这次接大皇子,又是丞相所为。"
太子道:"母妃的意思是?"
兰妃娘娘道:"丞相大人已经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见了丞相大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地便是,不用太过热心。云曼也是,不用太过上心了。"
太子听到兰妃娘娘提到了"云曼",道:"云曼是我的妻子,之前是儿臣不懂珍惜她,可如今儿臣是真心爱她。"
兰妃娘娘看了一眼太子,颇有些诧异道:"陵儿,你在东宫被关了这么久,母妃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云曼是丞相大人的女儿,而你别忘了,正是丞相大人把萧莫然的身世托付了给了皇上,在皇上面前力证萧莫然是皇上失踪的大皇子。你称丞相大人为一声'岳父',可你知道不知道大皇子称丞相大人为什么?"
"什么?"如今还是初春,可天空中的寒意森森,让太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兰妃娘娘坐在用水貂皮面铺好的美人榻上,也不看太子的脸色,拨弄起一双纤纤玉手的指甲,指甲上涂着青金色的花纹,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道:"他称丞相大人为'舅父'。"
"母妃是如何知道的?"太子想不通道。
"如何知道?"兰妃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想了想自己和贵妃交好的时候,陵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便道:"大皇子是贵妃的儿子,而你是不知道,当今丞相的姐姐,正是贵妃。"
只是丞相一般不会开口向旁人说起自己有这样一个姐姐,毕竟姐姐最后死的时候,是因为秽乱后宫。
可是兰妃娘娘是知道的,她从萧莫尘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便想到有萧莫然回宫的这么一天了。于是当初为太子早早定下这门婚事,丞相在发生这一切之前,还可以为她所用,等发现了以后,云曼还可以成为用来拿捏丞相的棋子。
"所以,明白了吧。云曼,你该对她有正确的态度了。"兰妃娘娘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太子的心凉了个透底。
"云曼……儿臣做不到对她这样。"太子回答兰妃娘娘。
"做不到?你想想之前你秘密出动府兵,是谁泄了密?刘公公你自己也去问了,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兰妃娘娘看着太子,心里着急道。
"可是……"
"可是?我记得,你一来的时候,可是给母妃保证过,不会再感情用事。"
"……"太子一时无语,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陵儿,你是生在帝王家的人,当初既然和母妃一条心,从萧莫然手中夺走了太子之位,你就要守得住这个位子。你父皇之前还好在我的劝说下,没有追究你的罪责,不然你连死一百次都不够。如今皇上还给你东宫中增多了一倍的美艳宫女,可见对你还是宠爱有加的,你千万不要再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望。日后你只要从太子变成了皇上,什么样的女人你不可以随意拥有?你等那时,可以高枕无忧了,想怎么宠爱云曼就怎么宠爱云曼,母妃还能干涉得你吗?"兰妃又对太子继续劝解道。
"好的,我知道了。"太子知道这件事必须慎重,但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云曼,只是口头答应。
"萧莫然这次回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母妃和你都要小心应对着,决不能有半分差错。"兰妃娘娘想起了萧莫然,她的目光蓦地变幻出一个幽冷的眸色。连她都万万没想到萧莫然的动作如此之快,那天皇上手里的珠子,竟然是萧莫然回宫的前兆。
宫中的迎春花渐渐随着春暖慢慢绽开了花苞,上林苑中的景色独独东南一角,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灿然绚烂地成了一个令人陶醉的世界。
兰妃娘娘便欣然提议让皇上和诸位嫔妃皇子都来,在上林苑东南角迎春花开的地方摆一桌酒,权当是宫中家常的宴席,让众人在花下饮酒谈天。皇上也觉得处理事务繁忙之余,可以趁机放松身心一番,不由同意了兰妃这样别致的建议。
而宫中诸位妃嫔,平日里见皇上的机会并不多,在这样的赏花宴上,能见皇上一面,实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纷纷都赞扬兰妃的提议提得好,于是各得其所,赏花宴便在宫中热热闹闹地准备开来。
萧莫然和苏小素在南安王府里,也收到了皇上的口谕,让他们俩去参加宫中的赏花宴。两个人听到是兰妃娘娘提议的,都沉吟不语。萧莫然送走了来传皇上口谕的太监后,回到苏小素身边,脸色沉重。
就是苏小素脑子笨,也懂兰妃娘娘这次宴会其中必然有诈。
"萧莫然?"苏小素看着坐在椅子上沉思的萧莫然,却发现已经是萧莫尘。
"这次宴会除了皇上,有诸多妃嫔在场。红弦,你现在就让弧光赶紧去找宫中的刘美人打探打探,现在宫中的局势都是个什么情况?都有谁参加这次宴会?"萧莫尘说完,红弦答应后便快步走出了房中。
红弦走到院落中,学了两声布谷鸟叫,很快便有黑影出现在太湖石后的修竹间。
"师兄?"红弦小声喊道。
于是弧光便从修竹背后闪出来,他见到红弦,眉目在暗夜中显现出淡淡的柔和。弧光不用问,每次她把他喊出来,必然是主人有什么任务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