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曼来给兰妃请安的时候,正看见跪在地上的太子。
殿中寂静无声,兰妃见是云曼,冷漠的脸上慢慢晕开了淡淡的笑容。云曼穿着身为太子妃的藕荷色淡绿云缎宫装,头上披下去的秀发被悉数绾起,昭示她已经嫁做人妇。云曼含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款款步入殿中,向兰妃娘娘拜去。
这是新媳妇第一次见婆婆的正式跪拜礼,云曼三叩九拜,待叩拜完,早已被兰妃娘娘扶起身来。云曼目光触及太子,又跪下道:"兰妃娘娘,太子昨晚也许只是一时惊慌,怪不得他。还请娘娘不要责罚太子了。"
兰妃娘娘见太子还跪在地上,又见云曼居然为太子求情起来,心里顿时软了下来便道:"陵儿,所幸太子妃来了,我今日便饶了你。"新妇拜见舅姑,本应该是和丈夫一起最有面子,可是云曼只能一人独自拜见。兰妃见此,实在心里有愧于云曼。
太子这才从地上起来,他跪了许久,膝盖和腿已经酸了,云曼见太子起来的时候重心很是不稳,急忙扶着太子一起站起来。太子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兰妃娘娘都看在眼里。她便道:"陵儿,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太子妃可以饶你,我却断断不会饶了你。退下吧。"
云曼慢慢地目送太子出去了,兰妃娘娘回身坐下,金黄色的裙袂铺开在地上,仿佛成了一滩金黄色的湖水。"云曼,过来陪我说说话。"云曼依言过去。
兰妃娘娘叫子墨为炉子里又添了些沉水香,屏退了众人,又带着云曼在髹金漆雕花牡丹屏风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云曼看着黄花梨花架子上摆着一盆清幽的滴水观音,静静地绽放着清香。
"云曼,昨日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果不其然,那萧莫然果然中计。"兰妃娘娘摆弄着水葱似的指甲,上面涂了红色的凤仙花,显得妖艳异常。
"云曼不过是斗胆猜测罢了。"云曼看着兰妃娘娘的指甲,拿过一把玉刀,为娘娘细细修剪起来。她的刀工精细,既不会让刀弄伤娘娘的皮肉,又可以为娘娘剪掉多余的死皮,用刀的钝处慢慢磨圆指甲新生出来的锋利之处,把指甲得更加齐整。
"不过,你是如何得知萧莫然的死穴便是叶清璇?"兰妃一边享受着云曼为她修剪指甲,一边凝神思索。
云曼浅浅地一笑,道:"娘娘忘了我和叶清璇可是好姐妹么?我和叶清璇出游的时候,总是能碰见萧皇子,于是一来二去,我便明白了。何况,娘娘当时听闻叶清璇回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是谁能把叶清璇从娘娘的手下救了回来的呢?"
"正是萧莫然,没错。那天听太子说叶清璇回来了,我一时想不明白呢。还是多亏了你,提点了我。"兰妃娘娘笑着看着云曼,刚好此时她的指甲也已经修好,兰妃娘娘赞道:"指甲被你修得很是漂亮。"
云曼的脸上在听到兰妃娘娘的夸赞后更添了一抹亮色,她笑语盈盈道:"娘娘以后只要乐意,云曼随时可以进宫为娘娘修剪指甲。"
兰妃抿唇一笑,道:"好孩子。这岂不是太劳烦你了。太子能娶到你这样的姑娘,真是有福气。"
云曼脸上起了绯红的颜色,可是眼底的哀伤还是无可避免地流露出来了半分,这让兰妃娘娘想到昨晚的事情,又道:"只是昨晚太子的举动实在让我不解。太子半夜疑我,跑到我宫中来问我可是伤了叶清璇。按理来说,昨晚是你和太子的新婚之夜,我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消息并没有透露出来给太子知道,曼儿,你可会生了我的气?"
兰妃娘娘贵为皇妃,却这样诚恳地和自己道歉,云曼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回道:"娘娘这是说哪里话。昨晚太子深夜到母妃宫中,必然是有急事,云曼和太子是要携手一生的人,哪里就在乎这一时半刻了?何况,娘娘本来就是对太子有养育之恩,太子在新婚之夜,又并非是去找了其他侍妾,而是去慰问母妃,如此孝心,云曼有什么可埋怨的?"
兰妃娘娘拉过云曼的手,道:"难为你这样想,真是个豁达的孩子,可是你这样想,别人却未必这样想。"
云曼笑道:"娘娘多虑了,哪里管得着别人怎么想,我们自己过好自己的便是了。"
兰妃娘娘一时间不由被云曼的举止魅力折服。她笑道:"你这个孩子,论胸襟远见,只怕我像这么大的时候,还未必如你呢。"兰妃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期的往事,那时候她便看不过贵妃,一点苦头都吃不得,为此栽了不少跟头。后来,她才慢慢地明白其中的道理。
"娘娘又在说笑了,"云曼接过子墨递来的茶壶,为兰妃娘娘斟了一杯茶,继续道:"娘娘,云曼当真不怨太子,因为太子是看了这封信才会如此的,昨日无意中,被我发现了,特呈上来给娘娘看看。"
云曼把心怡仿造的苏小素写的字条递了上来。兰妃娘娘看着字条,她并不太认得叶清璇的笔迹,却看到"兰妃容不得我"这四个字,神色慢慢地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叶清璇的笔迹,我和她从小是好姐妹,实在熟悉不过。"云曼补充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叶清璇对太子也未死心?"兰妃娘娘又看到前面那句诗词,脸色不由又沉重了几分道,"难怪他昨夜如此莽撞。"
云曼见兰妃娘娘已经明白了,于是此时端然跪下道:"恳请娘娘为我做主。"
兰妃娘娘瞬间明白过来云曼的意思,如今云曼最大的威胁,正是叶清璇。云曼是叶清璇的姐妹,婚礼那日兰妃娘娘依稀还记得,云曼专门求了丞相大人留叶清璇在府中陪她。没想到这个叶清璇竟然还敢打太子的主意。兰妃娘娘看着云曼如今冷静的脸色,倒是很沉得住气。
而兰妃娘娘的心病,正是萧莫然,而这也是云曼为什么敢于要告诉兰妃娘娘叶清璇是萧莫然死穴的缘故。她们的确是统一战线上的。
兰妃娘娘的目光透露出对云曼的激赏和赞许,她扶起云曼道:"不用怕,我也不喜欢太子对叶清璇起了什么不好的想法,我最满意的太子妃便是你,这件事,我自然会帮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