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素看着萧莫然把自己的过去讲出来的时候，那些听上去让人惊心万分的事实却在萧莫然嘴里说出来，那么云淡风轻。
他的眼睛就像一口枯井，里面的水已经在慢慢地干涸，在井水退去的时候才能底下的满目疮痍。
萧莫然开始不说话了，他平静的表情慢慢生出了带着痛苦的裂纹，苏小素看着萧莫然拼命忍受的样子，道：＂萧莫然，说出来就好了。＂
那些痛苦是心里的毒素，只要用言语疏通它们释放，排出了毒素就会好。
可是有些痛苦却是遍布浑身的血液，和你的身体共存共息，平日里压制住还好，一旦爆发甚至让痛苦迅速遍及全身，简直生不如死。苏小素不知道，萧莫然便是后面的一种。
萧莫然的脸上被一种痛苦的痉挛撕扯着，他感到无处发泄，胸口闷得厉害，可是即使这样，萧莫然也没有哭。他的理智尚存的时候，忽然把苏小素带离了叶府。
月亮带着噬人的白牙冷冷地挂在天上，苏小素被他带到了郊外的树林里，萧莫然在大声地嘶吼，
苏小素感到现在眼前的萧莫然十分地可怕，他的眼神中仿佛被附了魂一般，带着疯狂的冷光，可是萧莫然这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山崩地裂的疼痛。
他抽出腰中的佩剑，在手上、身体上划下一道道伤疤，把苏小素几乎吓得昏厥过去，萧莫然的目光里只有解恨的冷酷，他感到心里的痛苦终于还是转移到了身体上。
苏小素定了定神，从恐惧中战胜了自己，她大喊道：＂萧莫然！萧莫然你不要这样！＂
＂萧莫然！＂看着不断自残的萧莫然，苏小素知道这是太过痛苦的回忆勾起的，她大声喊着萧莫然的名字，企图唤醒他的理智。
听到苏小素的这个称呼，萧莫然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看向苏小素，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他的目光中流淌的只有满满的恨意、杀意，朝着苏小素，他开始走过来。
苏小素好不容易战胜的恐惧又极速地升上来，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萧莫然拿着剑朝她走过来。
＂萧莫然，我是苏小素啊。＂苏小素大声喊叫，开始慢慢的退后，她的腿已经开始哆嗦。萧莫然的剑忽然从手里掉下来，然后他无力地＂砰＂地一声跪在苏小素面前，苏小素愕然地看着这一切。
大概到了二更天的时候，苏小素怀里的萧莫然慢慢地苏醒，不，醒过来的是萧莫尘。
萧莫尘醒来的时候问苏小素的第一问题：＂他怎么把你带到这里了？＂
第二个问题：＂我的身上怎么这么痛？＂
苏小素看着萧莫尘身上多处的伤疤，眼泪就掉下来，这幅样子让萧莫尘心疼，但他表面还是装作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凶道：＂哭什么哭，又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结果发现这伤还真的很严重，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就扯到了伤口，苏小素赶紧扶住了萧莫尘，萧莫尘明白昨天萧莫然的痛苦比上一次的还要发作得厉害。萧莫尘看着泪水汪汪的苏小素，眼神中透露着担心，他道：＂这个畜生，他没伤害你吧？＂他赶紧查看了一下苏小素浑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伤口，才略微放心。
＂他昨天和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忽然跑到这荒郊野外去？＂
苏小素回想昨天，本来都好好的，她道：＂是了，我问了他以前的童年的事情，他说着说着，忽然就叫唤起来，不过在发作前，应该是怕被叶府里的人发现，就急忙带我去了这个荒郊野外。然后我就看到他好像疯了一样地，不断在伤害自己，我……在一旁看着实在吓坏了。＂
苏小素说道昨昨晚的事情，眼神中还瑟瑟发抖，萧莫尘看了一眼天色，想道：＂我要赶紧送你回去了。叶府的人还在等你呢。＂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画眉蹙眉道：＂昨晚姑娘被萧皇子带到哪里去了？都把我担心死了！＂
苏小素的神色疲惫得很，她昨晚没有睡好，脑海中一遍遍想起的都是萧莫然的痛苦。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让苏小素记忆中温暖体贴的萧莫然变了，她想到萧莫然那个疯狂的样子，就迟迟不能入眠。
画眉给姑娘准备的早餐，苏小素都没动筷，在想事情。这个样子把画眉吓了一跳，她拿出手掌在苏小素面前晃了晃，苏小素终于回过神来，道：＂哎？＂
＂说！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哎！有你这样质问姑娘的嘛！＂画眉本来不过是八卦心态爆发，何尝见过姑娘疾言厉色这样过，当即画眉赔罪道：＂姑娘，奴婢不敢了。只是担心姑娘的身体，而且姑娘夜半未归，实在太不安全了。＂
苏小素懂画眉担心的是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换了说法回答画眉道：＂我昨晚很安全，夜半未归只是因为萧皇子和我讲了他过去的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此事关乎重大。他一直跟我讲到很晚，而且怕被人偷听，所以去了叶府外面的地方讲完，他才把我送回来的。＂
＂原来如此，姑娘安全就好。毕竟萧莫然是男子，姑娘现在和他一个人出去，画眉还是怕有什么不测。＂
＂你放心好了，萧莫然当时把我在沉潭的时候都救起来了，我后面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也没见萧莫然对我怎么样，现在又怎么会突然害我。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担心了。＂
苏小素口中解释道，想了好多理由，终于搪塞了过去。没想到画眉信了过去，苏小素却自己都不相信：萧莫然真的不会伤害她吗？万一呢？以前她没发现萧莫然不理智的时候，可是以后呢？往后的日子这么长。
苏小素怀揣着担心，画眉却不知道苏小素眉间的隐忧。吃完早饭，画眉道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嚷嚷着姑娘该出去走走，赏赏花。
本来并没与这个雅兴，可是苏小素心中烦闷，便由着画眉拉了她出去，也正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是叶府的院子果然太小，苏小素转着转着，就看见了叶心怡。
老爷前几日刚被叶心怡害云曼的事情震惊，大怒之下还是保存了叶心怡的体面，只是吃穿用度都明着暗着不让给好的。
叶心怡在这个冬日里，没有多少新衣，无奈之下的她，居然翻出了上次云曼送的银鼠日月玄花纹褂穿着，好歹不冷了。
苏小素看着她这件衣服，便笑了，她走过去看着心怡，道：＂二妹这件衣服，很是漂亮呢。＂
心怡以为苏小素不知道衣服的来历，便拉着衣服展示道：＂这件衣服穿起来又轻又暖，往日丢在衣柜里，今儿我看着还不错，便穿上了。＂
苏小素好笑地说：＂是很好，果然你有这个喜好，只要是好的，别人捡剩下的你也不在乎，宝贝似的。＂这句话含蓄又隐晦，却是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