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反对的声音,当然也有同意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行?我们南晋虽然是以农耕经济为主,但是也在发展民间的贸易。况且这件事情,南晋跟胡族都是各取所需,并且还能够解决掉边境的战乱问题,你不觉得你反对的毫无道理吗?”
“这怎么会毫无道理,你知不知道……”
“……”
各种声音在朝堂之中响起,朝廷之中瞬间乱成了一团粥。
宋战天面色凝肃,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想法,
就看着他的臣子在底下吵,等他们终于都吵够了,宋战天才冷着一张脸,问那通报的人,“华安王有没有说过,这个解决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宋战天心底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不觉得这种办法是宋良战想出来的。
虽然他从来不质疑宋良战的智商。
但是宋良战也绝对不可能会突然一下子就往边关贸易上想。
这种解决办法的方式,怎么看都像是苏南云的作风。
果然,那通报的人迟疑道,“是苏太傅,她现在也有雍城,和华安王一起。”
苏南云?
朝廷之中的人感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此间咋一听见,纷纷愣了几秒钟。
之前因为无相子的事情,苏南云去了地灵城,一直下落不明,现在又突然一下子出现在雍城之中。
大家首先是发愣,然后继续纷纷保持沉默。
难怪会想出这种解决的办法。
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却又十分的合情合理。
“苏太傅现在在雍城?”这个突然的消息让宋战天也愣了一下。
之前他苏南云下落不明,无相子之死肯定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无相子是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死掉的,宋战天都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苏南云不可能不会怀疑。
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刚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她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宋战天想着她提出来的边关贸易的事情,是一个惊喜,但同时,也是一个难题。
没有人比宋战天更清楚这其中的事情要执行起来,会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反对的大臣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自古以来,各国的君主都主张民生之根本,将农耕经济看的十分重要。
商业的发展是排在最末端的。
这并不是说发展商品经济不好,而是商品经济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
如果农民们都不生产农业,而都跑去经商的话,那又什么来立足这国之根本呢!
但是关于苏南云提出来的这个解决办法,宋战天还是觉得可以一试。
如果可以将其他的因素都排除掉,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棒的方法。
朝廷之中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大家吵到最后,反而没有吵出什么有用的解决办法来。
“皇上!”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允文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臣觉得,不妨一试。”
顾允文之前因为担心苏南云,一直想要去地灵城找人。
宋战天也同意了。
可是那天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允文又突然没有动静,老老实实的留在了朝堂之上。
有他在朝廷之中,的确给宋战天帮了不少的忙。
至少,顾允文的行为处事要比赵仁义正直的多,也靠谱的多。
宋战天知道他一般不会主动出来说话,一般出来站出来主动说话一定是因为心中有了什么主意。
立刻抬手道,“爱卿有话不妨说的清楚一点儿,这眼前面临的困境,你也是知道的。”
不知道从何时起,顾允文已经收敛起了他身上那点儿不靠谱的地方。在朝堂之上很少说话,也跟周围的大臣疏远了关系。
有些大臣想要借机会排挤他对他出手,却又被顾允文圆滑的打了回去。
宋战天只当他是太过担心苏南云。
“皇上,”顾允文拱手,面色沉静,神色不卑不亢,“这这个方法的确很适用。臣也明白眼前所面临的境况。”
“不过臣有一个建议,皇上为什么不让国家出面进行商品之间的交换呢?如果由国家出面的话,到时候各种贸易之间得到的利益都是由国家所有,也不会出现民间的那些垄断的,或者其他的一些事情。”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臣全部都哑口无言了。
他们纷纷想,这无相子调教出来的弟子,真的不一样,就是这思维方式,跟平常之人都大不一样。
由国家出面进行贸易垄断的话,底下反对的大臣就无话可说了。
如果他们前一阵子还在担心商品贸易会影响他们的地位跟利益的话,那么这阵子,他们只想在这件无胡族的贸易之间插一脚。
这件事情要是交给国家出面,当然不可能是由他们的皇上宋战天出面,而是会将这些事情交给他手底下的大臣。
而与边关贸易无疑是一件很大的肥差,他们只要稍微动一点儿心思,就能够从中获得很大的油水。
于是纷纷上前,“皇上,臣以为顾大人说的有理。这件事情由国家出面的话的确可以操办,我掌管的户部可以为皇上尽一份微薄之力。”
“臣兵部尚书张恒也愿意为皇上分忧。”
“臣礼部也愿意为皇上分忧。”
“……”
平日里沉寂的大臣此刻纷纷跳出来,要插手这边关贸易的事情。
宋战天面无表情,眼中的冷意却无意间迸射出来,他的视线扫过底下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
平时遇到什么国家大事让他们想办法,一个个全部都畏畏缩缩,说自己不行。
现在面对这样有利可图的事情,倒是蹦跶的很积极。
宋战天没有回应他们的请求,只给传信的人道,“通知华安王,就说他的办法,朕允许了。让他尽早的解决边关的战事,尽早回京。”
“是!”传信的人立刻下去将这个消息传到雍城之中。
————
此刻,在边境的苏南云他们也没有闲着。
关于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很快被拟出来,苏南云决定,亲自去跟他们谈判。
这个意见被她提出来,立刻遭到了包括宋良战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对。
“苏太傅,我知道你此法可行!”古月升毫不客气的道,“但是你要亲自去谈判,我怕你还没有进去就被人给——”
月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南云轻声笑了笑,“那是你,我保证,我不会有事。”
“你保证?”古月升嗤笑了一声,“你拿什么来保证?你以为胡族的那些人是这么好对付的吗?就算你是谈判的,谁能够保证他们不会使诈,谁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利用你去威胁宋良战?你要是被抓走,就等于是抓住了我们这边的死穴,你明白吗?”
古月升言词激烈。
说完,四周安静了一下,苏南云微步可见的红了红脸。
“不会的。”她交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敌手让他们用来威胁宋良战的。
想到这里,苏南云抬眸偷偷的打了宋良战一眼。
刚好对上宋良战投过来的视线,苏南云立刻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像做了什么心虚的坏事儿,脸更加的红了。
她手指头无意识的掐衣袖中的藏魂木的触须。
藏魂木像是感觉到了一点儿痛意,用自己的触须死死抵抗苏南云的毒手,但是苏南云自己毫无感觉。
苏南云的反应落到了宋良战的眼睛里,让他的唇角微步可见的扬了杨。
她害羞慌乱的样子,可真的要比平时她那没皮没脸的样子可爱多了。
“这次谈判,只能让我出马!”苏南云坚持,她有自己的考虑,她很清楚事情并不会一帆风顺,可就是这样,她才要坚持试一试。
古月升根本就不明白她这般固执到底是因为什么。
大家都将她的生命看的很重要,可唯独她自己好像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一样。
古月升说了半天也没有将她给说动了,不由得有些泄气,看向宋良战,眼神之中的含义是:你自己的人,自个儿管管吧。
他是一点儿办法没有了。
“本王同意。”没想到宋良战开口是开口,说的话却跟古月升想象中的大相庭径。
他惊愣的回过头盯着宋良战,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宋良战在大家的注视再次重复了一遍,“本王同意,让你去谈判。”
他深沉的目光看向苏南云,眼神意味不明,“但是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情。”
苏南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在她胸腔之中翻涌。
宋良战答应了她,也就意味着他相信着她,也支持她的决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理解加支持更让苏南云感觉动容的了。
她道,“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做的到,我都答应你。”
————
苏南云的启辰定在三日之后。
自从上次胡族的人跟南晋进行过一次交战之后,之后的这段时间,大家就像是突然沉寂下来了一样。除了上次的求和书,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地灵城之中,也再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异动。
一切好像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苏南云却觉得这根本就不正常。
她没有忘记土方冗的野心,没有忘记易子敬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忘记师父的死亡,没有忘记她的藏生之体,更加没有忘记,她身边的藏魂木。
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全部都是带着目的而来。
现在突然一下全部都恢复了正常,反而让苏南云觉得十分不安。
在她的认知里,易子敬不可能放弃继续抢夺藏魂木。
胡族和地灵城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举手投降。
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事情背后的事情。
还有上次那胡族人口中所谓的圣主又是谁。
这些从未消失过的疑问在苏南云去往谈判的途中又突然变的清晰了起来。
那些原本早就该过去的事情,件件桩桩,全部都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了一个遍。
一直手突然摁在她的肩膀上,清俊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想那么多的事情,不如先搞清楚你眼下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想的越多,往往就越是会坏事。”
苏南云背影僵硬了一下。
“没想到巫鸠大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我诧异啊!”
“不过,话说你能不能拿你的爪子碰我?”不是苏南云矫情,她只要一想到巫鸠那黑指甲的手触碰到自己,浑身就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太阴森了。
巫鸠将手从她身上放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苏南云道,“您也不用这样一直跟着我吧?跟着我到雍城也就算了,现在我去谈判,那可是狼窝虎穴。而且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就是他们曾经的军师而对你这个叛徒赶尽杀绝吗?”
她知道巫鸠跟着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的藏魂木,一直以来她其实对巫鸠都心有防备。
她从不觉得自己可以跟巫鸠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成为朋友。
面对苏南云的揶揄,巫鸠没有说话。
他将自己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袍之中,佝偻着身子。
这让苏南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巫鸠直起身子的时候,是神秘而不可侵犯的。
当他这样佝偻着腰身,低着头,就显得异常不引人注意,像一个阑珊的老人一样。
跟胡族之人谈判的地点,并不在地灵城。而是在地灵城跟翼城中间的修建的一座亭子里。
这里的亭子不知道是被哪个土豪改造了一翻,富丽的看上去跟本就不像是一个亭子。
具体像什么,恕苏南云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个亭子,她只注意到,自从自己从翼城那边一路过来,周围就显得格外的安静。
这份安静对她来说太过于异常了。
亭子上,空无一人。
苏南云故意提早到了这个地方,可也不至于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对方不想来?
又或者是,对方不敢来了?
坐在马车里的苏南云放下帘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
这马车是宋良战给她安排的,说是从这里过去,坐轿子就可以了,安全。
苏南云没有拒绝。
尽管她觉得,人躲在马车里不仅不安全,还格外的引人注目。
“咻……哆!”的声响从耳边划过,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车轿子。
苏南云从声音之中辨别出了这是弓箭。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想什么来什么。”苏南云扶住这马车,保持自己的姿态,一边骂道,“谁这么缺德?我还没有下来,就开始放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