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蹙着眉头,愈发的觉得,这个人,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巫鸠看着她的反应,低声笑了笑,“原来你是根本还没有想起来嘛,小姑娘。”
巫鸠再次看着她,眼底之中就像是在自嘲一般,“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想你这次来,一定很想为你的师父报仇,对吗?”
“报,报仇?”苏南云的目光动了动,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的往上冒出来,“师父。”
“对了,”她恍然想起来,自己来了地灵城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师父。
“宋良战,”苏南云的心底慌了起来,轻轻的拽住了宋良战的衣袖,两眼无神,“我的师父呢?”
她的,师父呢?
苏南云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她的心某一处突然空了下去,眼泪就忍不住了。
她的师父呢?
宋良战看见她神色有异,一把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臂,“南云,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苏南云呆呆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宋良战,我心里好难受。我找不到我师父,我找不到他,宋良战,我找不到我师父了,找不到了,他……他……”
苏南云一连说了好几个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后面的话说完。
“他死了。”远远的声音传过来,像一块儿石头砸进了湖水之中。
苏南云呆呆的转过头来,盯着巫鸠,眼泪已经从她的眼睛流出来,在脸颊之上。
“是你,是你杀了他。”她的眼泪静静的滑落,看着巫鸠的眼神已经变了,“是你杀了他啊!”
苏南云的脑子就跟快要炸开一样。
她明明,明明什么也想不起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清楚的,是很清楚的
自己的师父,死了。
宋良战将苏南云给拽的很紧很紧,他的手轻轻的摁在苏南云的肩头之上,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将苏南云安抚下来。
巫鸠看见苏南云眼眸中的痛苦之色,慢慢的笑了起来,“苏姑娘,你的师父死了,难道你不应该开心才对吗?毕竟,他可是你的仇人。他的死,跟谁都没有关系,他早就应该死了,你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巫鸠的好像铁了心似的要往苏南云的伤口上撒盐似的,“再说了,他也是为你而死的。我当初早就告诉过你,你这样的命格,迟早会将你身边所有的人都该死。你的家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砰!”一只长剑直指巫鸠而来,猛的一下刺入了巫鸠的肩胛骨,将他整个人猛然掼倒在地上。
宋良战的表情在夜色之下显得更加的漠凉,“再多说一个字,本王会让你永远都不能再说出话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巫鸠的从地上慢慢的撑起身来,他一动,肩胛骨上的伤口就牵动着往外冒着鲜血。
“宋良战啊宋良战,”他道,“你也是一样的,你跟你身边的那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相伴而生,厮杀而死。”
“噗……”宋良战的手轻轻一推,刺入巫鸠肩胛骨的剑就慢慢的前进了一寸,然后他猛的一用力,将整把剑刺穿,然后再抽了出来。
一大口鲜血,从巫鸠的嘴里喷出来。
倒是巫鸠没有倒下,他站直着身子,阴笑的望着宋良战,不肯服软,也不肯认输。
宋良战眼眸轻轻一眯,一股杀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华安王,你有本事的话,今天就杀了我。不过,你要确定你身后的苏南云,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巫鸠的眼神中亦是充满着威胁。
“噗……”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的苏南云,突然也从口中喷出一口淤血出来。
那是一口积郁在她胸口间的淤雪,黑色的血丝挂在她的嘴唇边上。
“南云,”宋良战立刻放弃眼前的巫鸠,将苏南云给扶住。
“我没事儿,”月色中,苏南云微微的低着头,眼神中无什么情绪,唇边却划过一抹笑来,淡淡的,看上去反而让人觉得冷淡。
她半跪在地上,伸手擦去的嘴角边上的血迹,冲身边的宋良战微微一笑。
那笑容明显是在安抚宋良战,宋良战微微怔了一下,就看见苏南云已经撑着他的手起身了。
她走到巫鸠面前,面带笑容,看了一会儿狼狈的面容。然后伸手,从袖口之中掏出两枚银针封住了他手臂之上的筋脉。
“啊!”巫鸠的口中发出一阵疼痛的轻呼,他的脸都快扭曲到了一块儿,“你,”
苏南云唇色淡淡的,眼角的笑意也淡淡的。
“觉得痛吗?”她道,“如果你实在是忍受不了的话,你可以叫出来,我可以保证,会让你痛的生不如。”
苏南云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像来不行喜于色的巫鸠痛出了声。
游罗立刻冲上来,面色紧张,“巫鸠!”
苏南云转过身来,冷笑着看着游罗,“你想救他?”
游罗想要上前,又忌惮着宋良战不敢上前。
他看着苏南云的样子,一双黑眸全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好像眼前的这个苏南云,他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你想救他,可以。”苏南云道,“你,跟着我们出城。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她转身,又一根银针狠狠的扎进了巫鸠的肩膀之上。
“唔,”巫鸠又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声。
苏南云下手又快又狠,一点儿也不会让人怀疑他会杀了巫鸠。
看着巫鸠眉头紧蹙,大汗淋漓的样子,知道他正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立刻回答,“好,好,丫头,你莫要冲动,我带你们出去,现在就带着你们出城,你不要,不要杀他。”
游罗一面向苏南云请求,一面看着巫鸠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紧张出了一身的汗。
“很好,”苏南云对游罗的回答很满意,她往了往城墙外面灯火通明的场景,“还有城中你们刚刚抓住的南晋士兵,也一块儿放了。”
“这恐怕有些难度,”游罗回答,“就算我放了他们,他们在也很难逃出去,这城中到处都是重兵把手着,还有很多机关密道,我的动静太大,恐怕我们几个也出不去的。”
苏南云的眼眸沉了几分,一把抓住巫鸠的衣襟,“那赶快走!如果你敢出什么幺蛾子,我连你一块儿宰了。”
她的动作异常的粗暴,抓住巫鸠的时候还故意的扣住了他受伤的肩头,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来,苏南云还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痛穴。
游罗只能看见巫鸠痛苦的表情。
“走走走,现在就走。”游罗举手,就差投降了,他真的很怕苏南云会弄死巫鸠。
现在的他就算是看着巫鸠痛苦的表情都会产生一种浓烈的自责感来。
巫鸠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真的狼狈到了极点。
肩膀的血染红了他整只衣袖,又被苏南云那样粗鲁的对待着,整张脸色煞白。
游罗看着巫鸠,可巫鸠并没有给游罗一个正面的眼神给他。任由苏南云这样抓着他。
地灵城的守卫不是一般的严,要从正门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游罗心中慌了神,决定带着他们从暗道出去。
简单的换了装,苏南云他们化作了游罗将军的小兵,她抓着巫鸠,将他走在自己的前面。
苏南云望着地灵城中的布置,这里的确修筑了不少的暗道和让人难以察觉的阵法。
她慢慢观察着,将摁在巫鸠肩膀上的手加重了一些。
巫鸠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像是痛的狠了。
游罗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巫鸠的情况,他的面色带着几分欠意跟心疼。
巫鸠从刚开始的时候跟他交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游罗一样。
游罗知道,巫鸠这是生他的气了。
他的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在夜色之下也看不太出来,刚才疼到扭曲的表情也逐渐的缓了一下。他老实的走在苏南云他们前面,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宋良战跟在苏南云身侧。
他刚刚就发现了苏南云的不对劲儿,眼中弥漫着一股苏南云从未见过的狠意。
那股狠意不像他平时看见的那般,而是淡淡的,眼角眉梢都连带着被一种阴沉所掩盖。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还没有走几步,“站住!”
有人叫他们叫住。
游罗,巫鸠他们同时停住脚步。
苏南云跟宋良战也停住脚步,她微微低着头,藏在袖袍之中的手并没有放开巫鸠。
过来的人是地灵城的将军,付独。
付独刚刚经历了一场小战役的胜利,此刻正在兴头之上。
“原来是游罗副将军啊,”他的语气中弥漫着一股小小的敌意,是针对游罗的。
游罗似乎也并不怎么代价这个正将军的样子,看见他,头撇向了一边,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付独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后牙槽,心中不满意,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来,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巫鸠,“军师,我刚刚找你好久,你跑到哪里去了?城主找你,说是要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作战情况。”
他吸了吸鼻子,“这里怎么有股血腥味?”
那血腥味不是别的,正是刚刚巫鸠受了伤的肩膀流出来的血,染在了衣袍之上面。
幸好他的衣袍是黑色的,并看不太出来。
巫鸠被苏南云封住了哑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游罗狠狠瞪了付独一眼,“你丫说完没有?老子还跟他有帐没有算完呢?说清楚了就赶紧走,别站在这里挡老子的路。”
游罗恶狠狠的语气也激起了付独心中的不满,“我又没有跟你说话。”
他看了看后面的苏南云跟宋良战,眼神一眯,“这两个人看起来挺陌生的啊!”
他的眼神激起了游罗心中的警惕,前进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怎么着?我这五十军里的人将军你都能全部认清楚吗?连个小兵长什么样儿你都知道?”
付独的眼神还是在苏南云跟宋良战之间转来转去,“不,只是他们两个的样子,倒是更像是中原人。游罗将军,你还真是胆大,上次招了一个女人进了军营,若不是军师为了说话,你早就已经被军法处置了。现在在我面前狂,你心中可要记清楚了,要是没有军师,你在这地灵城中,什么都不是!”
付独一向最看不惯游罗这副样子,好像根本就不将谁放在眼里似的。
可是没有巫鸠,游罗真的连个屁都算不上。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不将别人看在眼里的。
两人就这样呛了几句,付独看游罗不愿意搭理他了,让开了一步,“既然你们还有事情,那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城主那边,你们早点儿过去。”
游罗也没有客气,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住巫鸠就往前走。
巫鸠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他怕再说两句就会被暴露。
“等一等。”身后,又传来付独的声音。
那警惕的声音听的让人心中一紧。
“你们两个,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付独还是不放心。
巫鸠他可以稍微放心一点儿,可是游罗这个就跟野马一样。从来不服管教。况且他身后的这两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可疑。
更关键的是,他从后面,看见了巫鸠手上的血。
巫鸠身为他城中的军师,他并不认为他这会儿有什么理由会受伤。
一切都感觉太过诡异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游罗转过身来,彻底的失去了耐心。
这要按照平时他的个性,他早就已经将付独的领子揪起来,将他摁在地上狂揍一通了。
他的狂躁的样子,在付独眼中看起来就是更加的有鬼。
没有理会游罗,付独看着苏南云和宋良战,“抬起头来!”
跟在付独身后的士兵,已经将手摁在了自己嗯武器上面,就等着苏南云他们将头抬起来。
苏南云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士兵,手指轻轻的捏在一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总之免不了一场厮杀。
突然,宋良战的一只手轻轻的摁住苏南云的手,他并未将头抬起来,而是从举起手中的一块儿令牌,放在付独的眼前。
那是之前易子敬给苏南云的同行令。
看见那通行令,付独的瞳孔缩了一下,“你是?”
这块通行令是城主土方冗的,后来为了那个人在地灵城何处行走方便,就转交给了他。
“刚刚是我眼拙了,”付独低下头,退到一边,双手交叠,“请。”
宋良战将通行令收好在衣袖之中,冷声提醒游罗道,“可以走了。”
“哦,好。”游罗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将通行令收好,低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