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灵城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天气,白天天色热,晚上冷的出奇,如今又进入到了冬夜,更是冷的她怀疑人生。
她来地灵城的时候也没带几件衣服,之前在外面的客栈里她还没有感觉到,此刻到了这营帐中,躺在这地板上,她才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绝望。
一开始的时候苏南云还会问一句,“你们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守在她身边的小兵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们常年生活在地灵城里,又是身强体壮的汉子,自然感觉不到这夜幕降临时候的冷意。
但是他跟苏南云说了好一会儿话她都没有搭理自己了,小兵喊了她半天也没有回答,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你到底怎么了?”他蹲下身去,用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吓了一大跳,“你你你发烧了?”
苏南云已经没了反应。
她的双目紧闭着,嘴唇发白,牙齿在不停的打颤。
她能听见小兵的话,也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可是浑身软的像块儿面条,她说不出来话也不想说话。
小兵被她这种样子吓到了,立刻决定去找军医过来。
军中议事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敌军的尖细的事情小兵并不知情。
他急急忙忙的找来军医,语气焦急道,“老头子快,快给她看看,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是不是快要死了?”
苏南云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儿没吐出来。
他们的军医是中原的一个老人,看见躺在地上了苏南云吃惊道,“这,军中何事出现的一个女人?”
小兵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秘密,因着救人要紧的道理,他道,“什么女人?这是老大抓回来的尖细,我刚将她绑住,正在对她进行严刑拷打呢。你赶紧的将她看看到底怎么了?”
小兵不敢将她是游罗抓回来的女人的事情说出来。
地灵城的军法严格,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老军医犹豫了一下,没有细想小兵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忙蹲下身来去探查苏南云的脉搏,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她这是水土不服,发烧了。”老军医道,又看见她身上被绑着的绳子,“你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去烧点儿热水过来,顺便拿两床棉被。”
小兵“啊?”了一声,看着苏南云手脚上被五花大绑的绳子迟疑了,老大可没有告诉他可以将她给解开啊!
看见小兵在发愣,老军医吼了过去,“还愣着做什么?她这会儿生病了,跑不了。况且有老夫看着,老夫怎么可能让一个敌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小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然后给她松了绑,转身出去拿被子烧热水。
顺便将苏南云移到了营帐中的床踏上。
看着脸色通红的苏南云,老军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有点儿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
他轻声的话语像一阵儿风,传了过来,又很快的消失。
苏南云烧的严重,意识却还有一点儿清醒,恍惚之间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叫了一声,“师父?”
正在用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老军医手轻轻一顿。
然后他沉默着继续给她擦额头。
发现身边没有了动静,只有人轻轻忙碌的声音。
苏南云大概真是觉得自己烧傻了。
她师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来了来了来了,”小兵打好了水,又给苏南云带来两床棉被,还顺便让人给她熬了一点儿粥,兴致勃勃的伺候着她。
老军医瞪了他一眼,问道,“她真是游罗副将军抓回来的尖细?”
小兵像是被人突然戳中了心事,支支吾吾又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老军医冷冷的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去给苏南云擦她的额头给她降温。
好像这两人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被游罗副将军抓回来的尖细如此上心一样。
神经大条的小兵也没有察觉到一贯冷漠的军医此刻对苏南云的关心,只当他是在尽心竭力的医治她。
游罗进来营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的这幅场景。
他还未开口,身边另一个男人就已经满脸趣味盎然的走过去。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儒装,长长的黑发并未束起来,只随意的用一根绳子绑住,使得他整个头发看起来都乱糟糟。
他将双手插在袖口之中,脸颊被头发遮住了大半,能看见他脸上带出的笑容。
带着一丝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痞气,但给人的感觉却又不像他整个人看上去的那样糟糕。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我才会儿不在,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猴儿?”他凑过去,定眼一看,看见眼前的是人而不是他口中的猴儿的时候那不着调儿的目光霎时一变,感觉异常吓人。
突然他指着苏南云,俯身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哟,是个美人儿。”
说着,他回头,笑意淡淡的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游罗。
那目光乍看像是揶揄,实在充满了压迫询问的气息。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小兵吞吞吐吐吓的差点儿就变成了一个大舌头,“军军军,军师?”
接着他回头又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游罗,吓的更加不轻。
“老大?”
大概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个一向脾气暴躁的老大此刻的表情看上去阴阴沉沉的。
看见屋内的人注意到他,他沉着一张脸走过来,目光往苏南云脸上一瞟,“这是怎么了?”
小兵急忙解释,“她刚刚发烧了,身体好像不太好,我就找来军医给她看了一下。”
小兵解释完,游罗犀利的目光望向了军医。
老军医低下头,不卑不亢,“她的烧刚刚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需要给她喂点儿水。”
游罗将目光移到床上的苏南云身上。
看见她面如金纸的模样,冷笑一声,低头身去,一把发力的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的力气很大,昏睡中的苏南云感觉到了痛楚,眉头紧紧一皱。
老军医的神情微变,就连小兵也被游罗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死女人,你不是很行吗?”游罗盯着苏南云,恶狠狠的道,“也你让感受一下老子当年感受过的痛苦,落到我的手中,活该你受的。”
游罗说完,又一把将苏南云给扔到了床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老军医的目光变的更加冰凉了。
游罗转身道,“老子让你给她看病了吗?老子让你这么尽心竭力的伺候她了吗?她可是老子的仇人,老子折磨她还来不及呢,你们倒好,尽坏老子的好事儿!”
小兵被一顿呵斥,小心翼翼的问,“老大,你确定她是你的仇人,而不是,你抓回来的女人?”
“是个屁!”游罗一脚踹在了小兵的屁股上,“给老子老实点儿在外守着去,今天的事情,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知不知道?”
游罗说着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老军医,目光带着威胁跟警告。
老军医面色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收到游罗警告的目光,他低低的点了点头,转身提好自己的药箱出去了。
看见他们走了出去,游罗低低的骂了一声,“老东西!”
“在背后骂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一直在一旁看着他的军师巫鸠出声道,“有本事你放着他的面儿骂他。”
游罗的面色有些难看了。
老军医是他们军中除了军师巫鸠之外他第二个惹不起的人物。
游罗一直觉得他是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就在自己眼前摆姿态,一副清高的跟世外仙人的模样,自己说的话他时常爱答不理的。
真叫人憋屈。
看见他的面色变了,巫鸠走到苏南云的床边,“难道不跟我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城中出现的那两个人,是她带进来的?”
面对巫鸠毫不客气的质问声,游罗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我怎么知道今天突然闯进来的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她只是我在城中偶然遇到的,就将她抓过来的。”
虽然知道苏南云进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可是游罗仍然忍不过当初的那股恨意,觉得非得将这口恶气出了他心中才能够痛快。
“所以你就擅自将她带到了这里?”巫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阴的,“游罗,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被他这样说,游罗也不敢狡辩什么。
“擅自将这个女人带到这里,要是传出去被城主知道,按照他那多疑的性格,你觉得他不会怀疑你在窝藏同犯呢?或者他会不会直接认为我们的副将军也是南晋的尖细?”
巫鸠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游罗的仍旧不退让,“我都将她抓过来了,就没有要将她放出去的意思。她要是落到城主的手中,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巫鸠听他这么回答,了然的眉毛一挑,“哦?原来你还是对她旧情未了啊!”
他的尾音轻轻的上扬,优美的声音含上了一抹危险的气息。
游罗看着他那副悠然的样子,知道他心中肯定又在打什么小九九。
这个人,简直比他还要小气。
想到当初的事情,游罗自己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儿,“你提起这样的事情,是想让我回忆起你当初是怎么伙同这个女人来整我的吗?”
他可从来没忘记,将自己吊在城楼上的这种馊主意就是他给苏南云出的。
“你这是在跟我翻旧账?”巫鸠眼睛一眯,笑意满满的看着游罗,眼神更加的危险了。
游罗迎上他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
就这么被对方的气势比下去又显得太过丢人,游罗冷哼一声,“总之,这个女人暂时放在我这里。我一定会从她的嘴里撬出来她为什么来这里的。”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苏南云,看着她下颌上被自己用手指用力的捏出的那道红印子,心中觉得很是解恨。
但是心中隐隐生出来的那股莫名的心痛跟不舍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军医并不是徒有虚名,苏南云的烧退的很快。不过因为脱水的原因,人还很虚弱,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
但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包括游罗用手狠狠的捏了她。
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子较劲儿的狠意。
此仇不报,她就不是苏南云。
时间慢慢过去,游罗跟巫鸠并没有在这营帐之中待很久,但两人皆不放心将她留在这里。
他们深知苏南云的狡猾,如果她醒过来,肯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的。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巫鸠首先别开目光,“你可别看我,将军,人呢是你带回来的,要如何处置那都是你的事情。如果你恨她想要报仇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一刀杀了她。我的可不能保证,你能藏的了她一天,还能藏两三天。”
军中的事情最是人多口杂,而且上面的将军也会过来,加上苏南云会醒过来。
并且,苏南云肯定不是只身一人过来的,既然有同伙的话,那么来带她走只是迟早都事情。
如果游罗不将这件事情处好,肯定会惹祸上身。
他们的那位城主首先就不会放过他们。
对于这件事情,巫鸠其实是有办法可以解决掉的。
但他的解决方式游罗不会同意。
看他瞧着苏南云那眼神巫鸠就明白。
既然如此,他就在一旁悠闲的看戏好了。
他倒要看看,游罗离了他,还能够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游罗从巫鸠这里的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建议,直接就将苏南云扔在这里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将这女人折腾够。
好在他并没有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欺负她几天就放她走吧。
夜半时分,苏南云的意识在一点点的复苏。
她感觉到有人在黑夜中慢慢的朝着自己靠近,那不声不响的气息充满着一股森凉的杀意。
苏南云动了动眼珠子,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她感觉到那股杀意猛然的靠近,突然睁眼,将藏在袖口中的针刺了出去!
刺出去的那一刻,她已经感觉到杀意猛然的消失。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盯着灯火下那张隐约的脸。
那张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露出一张带笑的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