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烈的咳嗽声好像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咳出来一样,听的让人心颤。
“易子敬!”苏南云心底里一慌,看着自己的手,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急忙底下身去,伸手扣住他的脉搏。
然后她眉头一皱,“易子敬你,怎么会?”
她快速的将易子敬从地上扶起来,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就要往他的穴位上扎。
“不,不必!”他的动作却被易子敬伸手制止住。
易子敬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拦住苏南云的动作。
缓了好一阵儿,他才轻声解释道,“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你不需要这样,没用的。”
“可是你,”苏南云有些急了,她刚刚把过易子敬的脉搏,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有这么虚的脉搏。
易子敬的那种脉搏,一般只出现在将死之人身上的。
苏南云知道易子敬以前身体一直很虚。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比以前更甚了。
可是他之前明明看着都还好好的啊,一点儿异常都看不出来。
缓了好一阵儿,易子敬的气息终于平稳了。
“没事儿,”他轻轻的笑道,“都这么多年了,我死不了的。”
“可是,”苏南云还想说什么,易子敬已经扶着她从地上慢慢起来了,他顺了口气儿之后,面色又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红润。
“我身体的事情,以后再解释给你听。相信我,我没事儿。”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苏南云怔了怔。
没事儿?
易子敬竟然说他没事儿?
可是他的脉搏明明就……
易子敬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露出这幅表情,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倒是你,刚刚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突然要推我,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没什么,对不起,我……”苏南云心里愧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总不能说是自己脑袋突然抽了将他当成了坏人吧。
见她说不出来,易子敬也没有逼她。
他看着这屋子,目光落到某个地方,弯身下手,将一个东西拿起来。
苏南云定眼一看。
是刚刚她注意到的那个红色的方盒子。
那是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上面有些奇怪的图案,看上去不太起眼。
“这个盒子……”苏南云盯着那个小盒子,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突然间她想起来,这个东西,不是她以前见过师父拿出来过一次的东西吗?
说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以前苏南云跟顾允文都不太老实,无相峰的东西都被他俩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稀奇古怪什么就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她曾经记得有一天夜里看见过师父拿过这个红色的小盒子,在黑夜中隐隐散发着红光。
苏南云跟顾允文就打起了坏主意要将这小盒子给偷出来。
然而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就被无相子发现了。
当时他们被无相子好一顿教训,被罚面壁了三天,苏南云后来就老实了。
不过是一个小盒子嘛,有什么稀奇的,居然还罚她。
年少的苏南云心里不高兴的嘀咕。
但是依然死性不改。
她坚信师父能够为了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惩罚她,一定是因为还有什么没有被她发现的秘密。
被惩罚之后她又手痒,想要将那玩意儿给偷偷的偷出来。
但那一次无相子却学聪明,任她怎么找,都没有将那个小盒子给找出来。
后来她就气垒了,不找了。
小时候因为玩心起了坚持后来很快就被她给忘记。
时隔多年之后苏南云再次看见这个东西,苏南云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她从易子敬的手中拿过那个小小的方盒子,“师父不是已经将它给藏起来了吗?”
苏南云没有发现的是。
当她正盯着那个小方盒子目不转睛的研究着它的时候,易子敬也正看着她手中的东西。
他轻柔的目光显得深沉,复杂而危险。
苏南云左看右看,依然没有看出这小东西是个什么鬼。
她抬头看着易子敬,问,“你能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她没有记错方才易子敬就是一直在盯着这个东西看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他也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跟眼神来。
易子敬嘴角浮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来。
那笑容看在人的眼中显得有些冷。
“这是臧魂木。”易子敬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的转动着那个小小的木盒子,在他的手指不知道触摸到了哪里的地方,这小木盒突然打开,只是里面没有像苏南云以前见到的那样散发着红光。
木盒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工匠制造的暗盒没什么两样。
苏南云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易子敬的目光却微微一松。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抹微嘲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此。
里面的东西早就被他带走了,难怪他会将这东西随意的扔在屋里里。
苏南云听的一头雾水,却又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些什么,可那种感觉也只是隐隐约约,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藏,藏魂木,是什么?”
易子敬手指一动,将手中打开的小木盒子合上,“藏魂木是一种很久之前流传在道界中的一种秘器,据说是专门用来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招魂一类的事情的。”
道界?
秘术?
苏南云望着那小小的红色的盒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东晋的皇帝为了炼制那所谓的长生不死药从东瀛抓来了很多据说修仙的术士为他炼制丹药。
苏南云从来不将那些东西看在眼中。
什么长生不死药,只不过是民间的传言。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这种东西。
可是她一联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有出现在师父房间中的这种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弥漫在她的心间。
易子敬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眼含关切的轻声问,“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苏南云的目光动了动,回神过来,“没事儿。你方才说,这种东西是用来干什么来着?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师父说起过。”
易子敬将那小盒子收在袖口之中,道,“这些事情本来就是秘密,并且许久不传于世间,你师父自然不会告诉你们这些。”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师父这里,那就要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南云的错觉,易子敬最后的一句话听上去冷冷的,透着一股森凉之意。
再找下去估计也是发现不了什么问题的了。
苏南云在房间中转了一圈,脑海中愈发的迷茫起来。
忽然她在屋子里蹲下来,轻声问,“易子敬,你听说过,寂生之体这种东西吗?”
易子敬像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声问这个问题,眉头皱了一下,“寂生之体?”
听见他略带讶异的声音,苏南云笑了笑,“那你就是知道了,对吗?”
易子敬默了默,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此时天色虽然尚早,也许是因为入了寒季,又是在山顶的原因,山上已经漫起了层层的白雾。
“我知道啊,”易子敬回答,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苦涩的笑意。
听见他发出那样的声音来,苏南云抬头望着他。
易子敬看着她,清澈的眸光带着温和的笑意,“在陈国的时候,我听姜遐深和迟明提起过。南云,我知道你是寂生之体。”
听到易子敬提起陈国,苏南云怔了怔。
恍然间她才想起,易子敬早就出现在陈国,并且跟迟明和姜遐深都走的挺近的。
说起来都过了这么久,苏南云还是没有弄明白易子敬跟迟明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记得在陈国深宫中的那场大战之中,迟明的人叫易子敬什么公子,听称呼,对他好像还十分的客气。
不过此时的苏南云并不想知道易子敬跟迟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见了易子敬眼底的那份了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她的身上的秘密,也许能够从易子敬这里找到答案。
望着她迫切的眼神,易子敬没有直接回答她。他侧过身,与苏南云并排而坐,望着底下苍苍的竹树,眼底漫过一抹许久不见的岿然之感。
那眼神,似乎就是在看着一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寂生之体,又叫做藏生之体。是当年东瀛术士跟中原的道士发现的一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力量。”
“你知道,不止是东晋的皇帝,在东晋之前就在皇帝研究起了这不死之术了。包括江湖上一些所谓的修道之人,他们一直渴望着长生不死,并将这种东西视为一种力量。”
关于这个,苏南云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一直以来都觉得太过滑稽便没有过份的关注。
她又不需要长生不死这种东西。
易子敬继续道,“当年中原的术士跟东瀛的术士一起发现了一种秘术,将活人的生魂引入人体,以保证人生命的延续。不过能够掌握这种秘术的人因为需要道法的高强,所以少之又少。”
因为渴求长生不老术,当时的人们为了争夺这种秘术将它据为己有,发生了不小的内乱。
中原的道士跟东瀛的术士发生了激烈的厮杀。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朝廷中的人,当时的皇帝又派兵出来围剿他们。
“当时一个道士逃了出来,他不想让自己幸苦研究出来的秘术让别人知道,但也不想因为自己就此死掉让它失传,就用了一种特殊的手法将它种在了自己唯一的弟子身上。”
“秘书一但种上,就如同被人下了蛊。他唯一的弟子术法本就不高强,更加不懂得那种不生不死的秘术该如何运用。每到一个时间,他就会变的神志不清,浑身剧痛难忍。”
“他的弟子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将这种噩梦从身上去掉,他想死,却死不掉。”易子敬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大概听起来会难以理解吧,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死不掉,就算被五马分尸,而他的魂还在。他能够清晰的感觉痛苦,即使身体已经死去了,但他的意识依然活着。”
苏南云浑身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几乎能够看见一个人被五马分尸,尸体已经成了碎块儿,但是那个人的灵魂从身体并没有消失,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痛苦。
“后来呢?”苏南云忍不住问,“后来如何了?”
“后来啊……”易子敬抬起头来仰望天空,眼神有过片刻的迷蒙,像是在回想什么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
然后他笑了,“然后他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就是将那秘术寂生到另一个人身上。”
他说,但他不愿意让别人也承受这种痛苦。
但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婴儿,那个婴儿生下来就是一个死人。
于是他便让当时的也是修道的术士将这种术法寂生到了那个婴儿身上,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那个孩子,就是你。”易子敬说,“帮他寂生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师父。”
空气变的很安静。
苏南云与易子敬四目相望,好半晌,她突的笑了,“你在开玩笑吗?”
易子敬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亦用玩笑的口吻回道,“你发现了?”
可他的眼神温柔且认真,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苏南云突然间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阵山野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了过来,苏南云打了一个寒战,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苏南云又陷入了一阵一阵的陈默之中,然后她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的?”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说的那样详细。
易子敬站起身,笑了笑,“我的笑话你听的也能这样认真?除了你的确是寂生之体之外,除了寂生之体的确是一种秘术,其它的我都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