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很淡,苏南云的思绪像这随风飘散的云,飘到了某个不可触碰的时空。
飘到了后来,她与他相见的时刻。
确切的说,是飘到了苏南云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候南晋攻破东晋,苏南云也放弃了金陵城,在那杏花微雨的时候,那颗大树下,那个人,也是像现在这样,用很深的目光,凝视着这城下,对面……是那片悠远而不可触碰的天空。
苏南云那天在大殿里当众作画,画的便是那时候的人。
没有一种语言,可以用来形容那个时候他的眼神。
孤寂,空旷,深沉,整个显的那样苍凉,那样的……悲伤。
那个时候,苏南云在拱手将金陵城送出去的之后,本来是要去找他的。也许是因为之前他帮了她,也许是因为一点儿别的什么原因。
苏南云非常想以一种突然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她将这种做法跟想法称之为惊喜。
她想,如果她告诉他,她就是时候那个时候的南浔,他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过去之后,她偷偷的看见了他。他也发现了她,只是,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他那时只用一双异常冰寒也异常陌生眼睛看着她,甚至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作停留,转身便走了。
苏南云想给他的惊喜,落了空。
整个人,也落了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跟他发生点儿什么,甚至那个时候说的让他做自己压寨夫君的话,其实真的不过是一句玩笑。
宋良战不会当真,他也许还会不屑。
可是苏南云却是很认真的提出来了,甚至还小心翼翼的期盼着,他会用一种什么方式来回应自己。
“驾………”苏南云骑着马,越走越远,直到整个京都,都消失不见。
苏南云已经远去,宋良战还是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凝视着苏南云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一道略显吊儿郎当的男声传来,“华安王,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华安王竟如此的好兴致,喜欢站在城墙上看风景。”
顾允文朝宋良战拱拱手,然后走到宋良战身边,跟他一样望城下面望了一眼。
他故作惊悚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哎呀,这墙实在是修的太高。我很恐高,真没有华安你这个胆子,敢往这里站。”
顾允文不停的叨叨,为的就是引起宋良战的注意,而宋良战终于也转身过来,那深沉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定定的看着他,
顾允文也定定的回望着他,脸上挂着笑容,很灿烂,但并不算友好。
“我师妹的心思,我想华安王你是知道的。华安王,你能来送她她一定很高兴。我替她谢谢你,只是……如果有以后的话,我想你还是陪在她身边比较好。”顾允文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谁也无法察觉那么被他刻意隐忍的心酸。
他舍不得苏南云难过,舍不得苏南云像他一样,只能远远的望着自己喜欢的人而无法触碰。
他明白那种感觉,这其中的心酸跟难受,是非常人能够体会的。
宋良战眸看着他的样子,平静的笑了笑,“顾公子,你与其来关心我们之间的事情,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宋良战不客气的时候噎人的方式,跟苏南云是十分像的。
见顾允文被他一句话噎的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宋良战会心一笑,踏着步子走远了。
……
一阵凉风刮过,顾允文站在原地,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多余。
他们之间的事情,这个宋良战,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只是想想,其实宋良战说的也没有错。
他一直以亲人的姿态将苏南云护在他的身后,但其实,在苏南云的眼睛里,在他们的情感中,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外人。
他就算跟苏南云再亲,也无法取代他在苏南云心中的地位。
————
苏南云正在去往陈国的路上,而正在陈国的赵仁义,处境却比较的艰难。
他艰难的处境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个丹阳长公主,
宋丹阳,宋战天的长女,陈国长公主灵兮公主的女儿。
这样一个万分特殊的身份,造就了宋丹阳这个特殊的人。
望着前面那个衣着艳丽,长相动人的妙龄女子,赵仁义心里真是又气又恨。
“喂,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那女子见他发愣,踱步到他面前,伸出一双修长的玉手,捻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她笑的娇嫣,灵动,眼神中藏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动人的妩媚之感。
“张嘴。”她道。
赵仁义嗅着她身上那蜜一般的香味,有些晕。丹阳公主离的他非常的近,到了夏季,穿的也十分大胆。
他的目光向下,可以看到她洁白修长的脖子和裸露在外面的大片洁白的胸脯。
赵仁义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避开自己的目光。
虽说他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在坏人里也能勉强算作一个比较正经的人。
很多不该沾染的东西,他从不触碰。
例如,女色。
并不是说他没有过女人,只他赵仁义能够看的上眼的,真的少之又少。
“本公主叫你张嘴,你发什么愣呢?”丹阳公主捏着他的下巴,将手中的那块儿糕点儿塞进了赵仁义的嘴里。
看赵仁义憋的红红的脸,丹阳公主笑的很开心,“咽下去啊,你不是说只要我回南晋,你做什么都愿意吗?怎么?现在本公主亲自喂你吃东西,你还嫌弃?”
丹阳公主轻轻的抚摸自己的修长的手指,她的指甲上涂抹着红色的豆蔻。她的脸上也画着艳丽的妆容,目光明亮,多情,这样的女人……
赵仁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原本以为的丹阳公主只是一个有些刁难难伺候的长公主而已,并不知道这位年纪不大的长公主生的竟如此漂亮,举手投足剪,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一笑起来,又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这样的女子……赵仁义在心里,原谅他的亵渎,真是比尤物还要更胜一筹。
“你这人可真没有什么意思,”丹阳公主这些日子不停的逗着这个父皇派过来弄她会南晋的丞相,开始的时候觉得还有些意思,后来便渐渐觉得无趣。
只是这个人明明在心底就对自己有诸多的不满,甚至是恶意,还要在她面前硬生生忍住,露出卑躬屈膝的卑微态度,就觉得十分有趣。
赵仁义将丹阳公主塞进自己嘴里的那块儿桂花糕咽进喉咙里,又开始了他这些日子天天都会在丹阳公主面前启动的说不停模式,“公主,已经这么久了,公主你什么时候打算起身回南晋?”
宋丹阳蹦蹦跳跳的蹭过旁边丫鬟的一只玉簪子,转身就将它插到了赵仁义的头上,觉得还挺好看的。
赵仁义被她捉弄的没了脾气,“公主,”
“你不许动,不许动,不许动啊,”宋丹阳神神秘秘的悄悄的往旁边移动,用手指吩咐她后面的宫女,对着赵仁义指指点点。
后面的宫女看着这位年轻的丞相站在那里,气不得怒不得,还要乖乖的听丹阳公主的话,都在捂嘴偷笑。
丹阳公主公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赵仁义站在那里,竟然招来了一群蝴蝶飞过来,围在他身边打转。
丹阳公主眼珠子不知道在打什么坏注意,转到他的身后,将他束发的玉冠给扯了,连带着簪子一起拔下来。
赵仁义这满头的发就这样顺着披散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还真是一个俊俏的公子,”丹阳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跑到石桌上拿着一支笔在一张宣纸上涂涂画画,还不忘吩咐他,“我说不许就不许动,你要是不听话动了,待会儿这画儿要是画的不得我心,我定要你重新再这里站一天。”
她嘴里一边威胁着赵仁义,一边开开心心的落笔,只是她画人也是很不认真,想到哪里觉得不好,就让他转过来,或者保持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
赵仁义被她折磨的头都大了。
只期盼着这位祖宗能够赶紧弄完,赶紧放过他。
御花园里,赵仁义一头长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惹来了周围很多围观的人。
很多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在发笑。
丹阳公主很认真的在作画,觉察到周围的人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砰!”的一声放下画笔,吼了回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再看,信不信本公主挖了你们的眼睛?”
周围抽热闹的宫女太监立刻纷纷做鸟兽散。
丹阳公主刁难跋扈,可是轻易不能够得罪的。
这位公主看上去天真烂漫,实际上就是一个阴人不眨眼的主儿。谁要是得罪了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位赵丞相,不是没有得罪她也被她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丹阳这才重新拿起画笔,继续开始作画。她眼中带着明媚张扬,又嚣张跋扈的笑,挑眉间,潋滟的水眸对上赵仁义的眼睛,垂目一笑。
在阳光下,在微风里。
那笑容在赵仁义的眼睛里被放大,被放慢,看着看着,竟有些晃动了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