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大夫,宋良战在背后做的事情,他不太过问。
但因为宋良战对苏南云的那点儿心思,他关心了一下臧龙令的事情。
从夜杀夜隐那里他多少也了解到,臧龙令失踪,皇上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是宋良战。
好死不死的,那个看管藏书阁的大人,其实,是宋良战的人。
当时他一语道出苏南云,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洗脱宋良战的嫌疑。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可是臧龙令失踪跟宋良战有没有关系,他就不知道了。
古月升真的有些尴尬,“那个监管大人黎林,我并不大熟。他虽是王爷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冤枉你。虽然……他有可能真的是为了王爷好。”
古月升一解释,苏南云心里立刻就释怀了。
想着刚刚宋良战看着自己歉疚的眼神,大概那个时候,他是在愧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保护好自己吧。
她的鼻尖愈发的酸。
是她昏了头,刚才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竟真的以为,是他故意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境地,自己隔岸观火,不为所动。
苏南云从不知道,自己在心里,竟是如此害怕宋良战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对自己冷漠如冰。
她害怕自己被他利用,自己的满腔热血,换来的是他的利用。
原来她自己的心,是会痛的。
痛彻心扉。
“苏姑娘,”面前有一方手帕递了过来,苏南云盯着那方洁净的手帕,拿过来就开始摸鼻涕擦眼泪。
古月升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觉得十分牙疼。
擦完鼻涕跟眼泪,苏南云将手帕还给古月升,“谢谢啊,我……我实在是忍不住。”
古月升的身子微微避开她,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不用还给我了。”
他的眼神无比拒绝的看着那方手帕,如同看见洪水猛兽一般,恨自己为什么要可怜这个人将自己的手帕递出去。
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抗拒,苏南云将手帕收了回来,略有些不大好意思。
古月升的习性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升为医者,很多人都比较的爱干净。
但古月升爱干净,似乎有些过头。
“你方才说……”苏南云眼中闪烁着静静的光,望着面前的药碗出神,“你能跟我讲一讲,关于宋良战的过去,还有他跟皇上,究竟为什么矛盾会这样深?过去的南晋,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苏南云的声音很静,静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沉寂。
她知道,却也不敢知道。
“可以,”古月升答应的爽快也干脆,将那碗要凉不凉的药碗推到苏南云面前,“要我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喝了我这幸苦煎好的药。”
苏南云二话不说,将面前的药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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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心底里郁结的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也可能是宋良战向宋战天求来的药实在是很厉害。
苏南云的身子很快便好了起来。
第二天,她便进宫像皇上复命,说了关于在冥水阁了解的一切。
深宫之中,她安静的站立在宋战天的面前,低着头,少有的安静恭谦。
宋战天并没有因为苏南云的无功而返而责怪于她,只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这件事情,华安王已经揽到自己的头上了,臧龙令查不查的到,已经不重要。朕忌惮的,从来也只是朕的这个皇弟,而不是那个什么所谓的臧龙令。”
苏南云静静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既然臧龙令很可是被他人所盗,那么盗走这个人对皇上,甚至是整个南晋就一定存在威胁。皇上可否告诉我,你开始是不是怀疑的人是华安王,而不是我。你只是在拿我,试探华安王?”
她淡淡的声音,分明是在质问宋战天。
绕是宋战天对苏南云再好,面对苏南云如此不客气的质问,脸上一时也挂不住。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不悦的道,“苏南云,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态度强硬,终归是底气不足,不能强硬到底。
苏南云不为所动,再次发问,“皇上是否从未信任过我?”
“如果皇上不信任我,大可以不任用我。也不必做出如此麻烦之事,来试探臣的忠臣。”
苏南云是个脾气倔强的主儿,顶着宋战天即将来临的龙威,她也面不改色,丝毫不畏惧。
她需要得到宋战天的回答。
如果宋战天今日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的话,那她……再也对南晋,对他,谈不上什么忠臣。
空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就连皇上身边的太监也很诧异。
苏南云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能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就用如此的态度跟语气对皇上说话啊。
他想站出来斥责苏南云的无礼。
可是宋战天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要是站出来,那就是十分失礼的事情了。
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宋战天真的很想发怒,他一双略显老态的眼眸一直盯着苏南云,眼睛里翻涌着怒火,却又生生的被他压了下来。
眼前的女子沉默,倔强。
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那他之前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白做了。
“你们都先下去,”他挥手,摒退了左右。
整个书房之内,就只剩下宋战天跟苏南云。
宋战天看着苏南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苏南云走过来。他脚步分外的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苏南云的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朕像一个昏君?是不是觉得朕很过分?你的话朕从来都没有听进去,朕也从未没有放弃过要对付宋良战的心思。”
宋战天的一字一句,都回想在这书房之内,让他本来就有些沧桑的声音,显的更加的沉重。
“可是苏爱卿,有的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或者看到的那样。”宋战天站在苏南云的面前,似乎万分纠结,最后只是低声叹气。
苏南云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宋战天说的,她都知道。
可是这不是皇上一而再,再二三利用她的理由。
“苏爱卿……”
“皇上。”苏南云打断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宋战天,“你那么恨华安王,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你用臣去试探他,臣本是没有什么异议。可是皇上这样做,是因为臣做了伤害皇上的事情了吗?”
他们什么都没做,全凭宋战天一己的猜测,就要承担这本就毫无根据的猜测怀疑吗?
宋战天被苏南云怼的哑口无言,他沉默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苏南云还是在怪他。
宋战天心中情绪万分复杂,君臣关系,本就真真假假,利用多过真心。苏南云是他的臣子,宋战天觉得自己这样做,本没有什么错。
可他没有想到苏南云的性子竟然倔到了如此地步。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之后再议。”宋战天似乎很是疲惫,挥了挥手,转身回坐自己那张龙椅之上。
空中十分寂静,宋战天靠在龙椅上,闭着眼睛。
半晌他睁开眼睛,定定的望着苏南云,“朕让你出去,你为什么要还不走?”
他有些不耐烦,他还从来未曾这样迁就过一个臣子。
“是,”苏南云行礼,终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在房间外面等候的公公看见苏南云出来,犀利的目光不断的往她身上扫去。
见苏南云不为所动,他尖细着声音提醒她道,“苏太傅,您虽然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是这南晋的一品太傅。可是奴才奉劝你,千万不要恃宠而骄。皇上对你再好,你终究也只是个做臣子的。不要如此的不识趣,若是惹的皇上不快,小心你的脑袋。”
太监说完,忙进进去伺候宋战天去了。
苏南云站在外面,笑了笑,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冷,这一笑看上去有几分的渗人。
她走了几步,原是想出宫的,却没想到碰到急急忙忙赶过来的郭槐。
看见苏南云,郭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苏太傅,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快去东宫看看太子吧。”
“太子?”苏南云想起宋玉修,问,“他怎么了?”
“唉!”郭槐焦头烂额一般,摇摇头,面色凝重,“皇上最近心情不大好,太子不知道为什么老惹得他的不快,这会儿正在东宫禁足抄写辞赋呢。听说今日太傅你要入宫,奴才便急忙赶过来,没想到正巧碰见太傅你了。”
苏南云想起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正经的陪着宋玉修做功课,不知道那孩子近日里都学了什么。
“走吧,我们去看看。”
到了东宫的时候,人还未进去,苏南云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稚嫩的怒吼。“滚!你们都出去,不要在本宫的眼前晃来晃去去。都说了我不吃,你们这是都聋了吗?滚出去!”
那怒吼,发火的声音实在是令苏南云很是诧异,她不由得问郭槐,“里面的,是宋玉修?”
宋玉修虽然偶尔还调皮,单性子一向温和有礼,苏南云从不曾向现在这般听他发火发怒,一时间有些怀疑。
这还是宋玉修吗?
郭槐将头埋的低了些,“太,太傅进去看看便知。”
苏南云提脚进了东宫,太子的所处的正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