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南云一张冷淡的脸,笑的温柔又轻挑,“太傅,本王可一直在等你,你就这样走了,未免太过忘恩负义。”
苏南云瞪了他一眼,心却沉沦在他的笑容里,温柔的眼神里。
到底是谁忘恩负义?
“王爷,既然你和苏太傅还有事,那我先告退了。”梦倾衣站起身,行了礼,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嗯。”宋良战看也没看,目光依然在苏南云身上,对她的去留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
经过门楣的时候,梦倾衣转身看了一眼宋良战,还有他眼中的苏南云。
然后她慌忙移开了目光,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她的丫鬟在她身后不住的喊,“小姐,你慢点儿,别摔着了。”
直到梦倾衣的人影消失,宋良战懒懒的将身子从门槛上移开,眼中的柔情和脸上的笑容霎时间荡然无存。
他伸了神懒腰,“终于搞定了,本王的脸都快笑烂了,好累!”
说话间,他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苏南云整颗一沉,随后冷笑,“那梦姑娘还真是可怜。”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是被宋良战给利用了,觉得宋良战是真的冷,“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对你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女子?”
“嗯?”宋良战脸揉到一半,怔看着苏南云,“你怎么知道她对本王心心念念的十几年?”
他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南云,“话说从刚才苏太傅你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儿啊。”
他神情带了几分揶揄,“莫不是方才你看见那梦姑娘,一直在吃醋,难怪本王觉得这空气中的味道酸酸的。”
今日的宋良战跟平日里人前严肃人后冷漠的感觉完全不同,慵懒随着的像是一只无公害的猫,丝毫没有杀伤力。
但是,依旧气的苏南云肺疼。
他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里,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心头翻涌着酸涩,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同时在警告自己,若再对宋良战这货动心,那她就是十足的犯贱。
收拾好心里那点儿莫名其妙的醋意和蠢蠢欲动的情意,她朝宋良战伸出手,公事公办道,“手伸过来,我给你把脉。”
宋良战老老实实的将手伸了过去。
苏南云给他把了脉,发现他体内的余毒又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下去了。估计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作,那他还传出消息说自己病重。
苏南云抬头看他一眼,心中疑惑,她想不明白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就将毒素给压制下去的。
见苏南云一直看着他,宋良战将手悠悠收了回来,眉毛一挑,“怎么?”
“没什么,”苏南云摇头,一把拉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针袋出来,道,“把衣服脱了。”
此话一出,宋良战愣了,连身后的宋玉修也愣了。
见这两个人神色各异,苏南云方觉自己的话含义着实多了一些。
宋良战默了片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大庭广众的,这儿站着这么多人,本王实在没有当众裸奔的习惯,”他声音一顿,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苏南云,“咱们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
苏南云气结,就想这么将手中的东西朝他砸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觉得自己在这里跟宋良战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王府里这么多大夫,也不差她这一个。想到这里,苏南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宋良战又将她给拦住。
苏南云这下彻底怒了,“宋良战,你到底要干嘛?”
她这一嗓子嚎了出来,连带着心底里那点儿不舒服也一并给吼出来,消散了不少。
周围的人都将她望着,眼底满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个苏南云真的好大胆子,竟敢吼他们的王爷。
宋良战也不生气,就站在苏南云面前,等她发泄完了,他才道,“闹够了?”
他的眼中没有了方才的慵懒笑意,声音明明不带任何怒意,也依旧生冷的让人害怕。
苏南云身子抖了抖,闷着头不开腔。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跟人赌气的小媳妇儿,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底的那股气到底从何而来。
时间就这么耗着,最终还是宋良战败下阵来,他的声音软了几分,“不是要扎针吗?随我来。”
宋良战在王府内有一个特别的庭院,非常的雅致,静谧,各种花草树木横生。
宋良战推开一扇木门,里面一股儿热气扑面而来,一个小厮看见他,跟他见了礼。
苏南云注意到那小厮在往木桶里加热水。
苏南云凑过去,将东西放下,往木桶里一瞧,那水竟然是黑色的,散发一股夹杂药草味和其他不知道什么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苏南云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水,伸手往那桶里沾了水往鼻尖一凑,随即将手挪开。
这药里面,竟是含着毒的。
“这,”苏南云转过头,想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宋良战已经解开了他的外袍,开始脱衣服。
“啊!”苏南云下意识的捂住眼睛,“你做什么?”
宋良战神情似笑非笑的,将脱下的衣服递给小厮,一边道,“你不是要给本王扎针吗?不脱衣服,怎么方便你下手?”
下,下手?
苏南云脸色微红,心中发窘,“那个,你也不需要这么积极吧?”
“本王已经等不了了。”他的话中依旧带有歧义,但声音却十分的严肃,好似他真的已经面临着什么大事一样。
他脱完衣服,直接跨进那浴桶里。
“若是无法祛尽体内的毒素,本王就只能等死。”
小厮又要给浴桶中加热水,一时间房间雾气缭绕,苏南云几乎看不太清房间里的摆设。
“一直以来,你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压制体内的毒素吗?”苏南云看着那漆黑的药水,眼睛有些干涉,口中却道,“这么多年,怎么没把你毒死。”
“苏太傅希望本王死?”
“这可不好说,希望王爷你死的人太多,不差我这一个。”
宋良战觉出她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不由想起那个丝毫没有同情心,只由着自己喜好做事的小姑娘,不由冷笑了一声。
他泡了药浴,从浴桶中出来,苏南云便用银针给他封住了穴位。
“我还是想给你放血,”苏南云说,“虽然这个办法老土,但我依然觉得它很管用。”
“苏太傅,你可真是个半吊子大夫。”宋良战评价,如果放血就能放好,他不必等到现在。
知道苏南云是在讽刺她,她也不恼,“我本来就是半路出家的大夫,我那老师父就是个赤脚大夫,教出我这个徒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宋良战听的好笑,“所以我将身家性命交到你的手里,是个错误?”
苏南云给宋良战施针,她的神情专注,也顾不上跟宋良战搭话。施针的同时,她又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提醒道,“现在试试运气,将血逼到丹田来。”
宋良战果真依了她的话。
苏南云又拿出银针,在他的背上,胸腹上扎,过了一会儿,宋良战“噗”的一声,口中吐出大口的血来。
旁边的小厮一惊,正要上前查看,被宋良战制止。
苏南云见他将淤血吐出来,尽是黑色的,默了片刻,道,“这药浴,你以后怕是不能再泡了。”
宋良战的五脏六腑,没有几处不被毒素侵蚀的。她很奇怪,毒入肺腑,为什么他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苏大夫说了算。”宋良战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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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华安王府回来,苏南云就一头扎进了古药书籍里,为此她还特地的给无相山避世而居的师父飞鸽传书去了信。
她相信以她师父那性格,面对宋良战这千古难得一见的疑难杂症,一定会非常有兴趣。
只是这信去了大半个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苏南云只好自己埋头专研,估计她那老师父面对宋良战这样的疑难杂症也素手无策吧。
苏南云整日忙东忙西,太子这边的功课自然的也就落下来了。
宋玉修见她最近交给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是关于医理的,或者她自己捧着本医书,扔给自己一本治国理政的书让自己自学。
见她日渐憔悴的模样,宋玉修忍不住的心疼。
“太傅,你也稍微歇一歇,你放心,我皇叔他命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苏南云沉浸在书里,听见他那话,眼皮一抬,猛的将书给合上就往宋玉修的脑袋敲了一下,“胡说!谁说你太傅我是因为你皇叔,我这是在提高自我的休养好吗?”
宋玉修瘪瘪嘴,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明白,嘴上却不敢反驳,灰溜溜的跑去看书去了。
苏南云将思绪从书中抽回来,恍然间才发觉自己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
她将手中的医术给扔在一边,在软踏上躺下。心想,宋良战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不看了,睡觉!
但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宋良战对她说的那些话。
“如果体内的毒素不能祛除,本王就只能等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苏太傅……”
苏南云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宋良战毒发身亡的场景,越来越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