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里已是人去楼空。没有了辉煌明亮的灯光,这间巨大的厅堂显得空旷而荒凉。
而那个人仍然站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何夕清楚地从那个人略显佝偻的身影里读出他此时的心境。这个身影显得苍老而无奈。就像是突然之间——垮掉了。
何夕走近了些,轻轻地咳了一下。那个人仿佛吃了一惊,第一瞬间的反应是挺直了自己的身躯,如同他平日里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的这个举动竟然差点让何夕落下眼泪。
“今天的事我感到抱歉。”何夕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总统回过头来,“你不用抱歉,你没有什么过错。”他说话的时候开始用手在衣兜里搜索,何夕理解地递过去一支香烟。这时立刻便听到不远处的一名警卫高喊道:“总统先生,这只烟没有经过安全检查。”总统苦笑着点燃香烟说:“就让我相信一次自己的判断吧。”
“他们仍然忠于自己的职守,仍然把我管得死死的。”总统接着说道,“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还能管我多久。”
何夕听出了总统话里的意思,他摆摆手说:“今天的事情未必就无可挽回。如果人们理智的话他们应当多看你的政绩,而不是看那些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在我小的时候,在我的祖国流传着一位政府总理廉洁的故事。他的一件破旧衬衣被作为重要的文物放在了博物馆里供人们参观。每一个人都为上面的补丁赞叹不已。但当有一天我去参观这件衣服的时候却突然想到,对于一位掌握着无上权力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主宰着国家命运的政府首脑采取这种价值评判是否恰当。他如果犯一个过错所带来的损失恐怕几十个服装厂都不止,而他如果稍微体恤民情的话老百姓的受益又何止一件衣服。我总觉得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舍本求末,甚至有欺世盗名之嫌,让人猜疑他们是否是因为没有功劳所以才会拿这种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当功劳。”何夕顿了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总统叹口气,“你不用安慰我。有一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是不可更改的,今天‘审判者’挖出了我内心深藏的秘密,我反而有种解脱感。我早已从那件事情里挣脱出来,就连我自己都基本上忘记这件事了。”总统停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而虚弱,“现在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妻子,我现在感到后悔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说到这里,这个到目前为止仍是这个国家里最有权力的人突然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时马维康议员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显得疲惫而苍老。他低声对总统说:“我们应该回去了。按照今天的日程安排你和企业界人士还有个会晤。”
总统立即挺了下身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再次握了握何夕的手说:“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令我敬佩。我真想知道你们是怎样做到的,这一切太神奇了。”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用极大篇幅报道了一则新闻:“总统宣布退出下届竞选”。何夕看到报纸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接通了马维康议员的电话,他说:“我想见总统。”
……
从总统官邸出来之后何夕感到了深深的失落,因为他没能劝说总统回心转意。总统回绝了何夕的建议,他的神情就如同一个看破了世事的人。
“就让这一切成为我的结局吧。”总统说,“你可以认为我懦弱,但是我觉得这是我正确的做法。”
何夕感到自己无力说服眼前的这个人了,“但是你有没有为你的政府想过?”
总统慢吞吞地说:“我退出竞选之后将会有新的人选代表执政党参选。你的老朋友,马维康议员。有件事我想提前告诉你,马维康议员提出他准备接受审判。”
“不——”令何夕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惊呼起来,“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