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宫变彻底结束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邹书辕似云淡风轻的掸掸衣袖,脸上却爬过了抹可疑的微红。
“我……”慎之眯眼笑,“我自然是继续跟在王妃身边…”
她还打算继续说话时,邹书辕却出声打断她:“你不打算嫁人吗?你这般年龄的女子,都已经婚嫁了。”
“我自小就跟着王妃。我是什么样心里很清楚,不聪明,有时脾气急躁,缺点多。可王妃待我如至亲,非但不嫌弃,还对我那么好。我已经算是千万奴仆中运气最好的那个了,我只想跟着王妃。”
“那我让你既可以照顾王妃,也可以嫁人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乱了慎之的思路,只见二人相对而立,中间不过半步的距离,慎之那双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吃惊极了。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事,远处有人喊了声:“庄夫人醒了!”
慎之连忙跑开,对着身后的邹书辕莞尔一笑:“大人,我先走了。”
“去吧,慢些跑,你腿短别摔着!”
邹书辕噗嗤一笑,折扇摇啊摇,笑容很是灿烂,看的周围人惊呆了。
慎之急急忙忙跑到庄姨的屋子,只见坐着轮椅的何迹还有章明朗都在。
庄姨脸色极其苍白,刚刚苏醒,非常虚弱,她一把抓住蓝建和,颤声问道:“建和!你……”
“还活着,我还活着!”
蓝建和面对庄姨的苏醒更是欣喜若狂,大力地攥住她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那般,他喜极而泣,“雅儿,我很怕……很怕你这一睡就再也醒过不来了。”
两个人相拥了会儿,才看到何迹也在,立马机警地抱住蓝建和的袖子,大声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李乾徵的人,难不成是来杀我们的?”
“不是的。”
蓝建和安抚她的情绪,知道庄姨疑惑,就连他昏迷后醒来时也很激动,后来还是李乾徵和何迹亲自来解释,才把刺杀庄姨一事解释清楚了。
“之前刺杀您的都是宇王的人伪装的。先皇后派人跟踪我们的寻迹,顺藤摸瓜发现你们的事情,怕当年下毒的事情暴露,才让人装成徵王的人杀您。挑拨离间,树立隔阂。只要您一死,当年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
庄姨还是有些不信。
章明朗和何迹命人拿出后来找到的正剧,一件件对上:“如果是我们的人干的,就绝不可能蠢到故意留下正剧,何况,徵王是舍不得徵王妃伤心难过的,所以也不会伤害您。”
庄姨拿起那桌子上的几个玉佩,仔细摩挲,发现确实与手中的不一样,她道:“我就是瞧见这玉佩上写着羽营二人,才觉得是徵王的人。”
“曾经王爷在徵王妃额的店铺中定了独特的材料做令牌,您手上假冒的那块连镀金都是假的,只不过描了色彩罢了。”
章明朗字字在理,加上蓝建和在边上解释了几句,庄姨一派脑袋,懊悔不已:“我怎么会如此蠢…”
“不,不是雅儿你蠢,是他们诡计多端,事出紧急,我也考虑错了。”
不过几日,蓝建和头发已白了大半,略显沧桑,摸了摸庄姨的头发,看着也很憔悴的她。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蓝建和说完,哪里还有人打扰他们?何迹推动轮子,也坐着轮椅出去了,章明朗出去感慨道。
“他们成婚这么多年,感情还那么好…”
“令你艳羡?”
何迹冷不丁问他,章明朗脑海中似浮现出一个清秀男子清瘦的影子,他没说话。
远处,青雉忙完江吟婳那边的事情,就找了何迹,她撇撇嘴,冷冷道。
“我只是看你受伤,念及从前共事,照顾你一二。”
照顾一二?何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不复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从前眼中唯有的沉静迟缓,他声音有些丧。
“我知道我曾经误杀过你青梅竹马的表哥。”
猝不及防的一句,青雉捏住那轮椅的手蓦的捏紧:“你杀了那么多人,竟想得起来。”
“本是想不起来的。”
何迹神色无奈,带了几分伤感怅惘,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可你那日伤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回去便仔细想起来,曾杀过一个你格外照顾的人。原来那人竟是你的表哥,可他作恶多端,占山为匪,杀了很多好人。”
青雉咬唇没说话。
“我身为羽营统领,心中正义,无论如何都看不惯那等人。重来一次,就算你恨我,我也要杀了他。”
何迹的语气很坚决,眼中闪过一抹伤痛:“我是正义之人,我一辈子效忠的是救我于危难中的徵王,我会诛杀天下一切恶毒之人。”
“我知道了……”青雉紧握轮椅拳头蓦然松开,眼中泛起了泪光,笑着说道:“我原谅你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只是杀掉了众多恶人中的一个,你做的事是好事,只是因为你杀的那个人偏偏是我曾经的旧恋人。
因此,才会万分恨他。
“青雉,你从小是孤儿,我知道你表哥把你拉扯大,教你武功,你喜欢他也感激他,所以你恨我杀了他。但我不后悔,可也很对不起你。”
何迹吞了一口口水,缓缓抬起手,将青雉的手一点点从轮椅上掰开,叹口气,看着前方,神色淡然克制,可心底却涌动着无数无法平息的伤痛,他道。
“从之前到现在,我守护你十年,我心甘情愿。我知你厌恶我,最近照顾我不过出于同僚之情,罢了。既如此,我谢谢过。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烦你。希望你,珍重。”
“我……”青雉朝何迹的方向伸出手,咬咬牙没说话。
这一幕恰好被慎之看到,端着药炉的她愣了愣,看着二人,走过去,道:“我看得出何迹是真心喜欢你,你也要拧巴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何迹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还放不下吗?哎,我要是有何迹这么好的追求者,啊啊啊,我真是恨不得立马嫁给他。”
慎之熬了几个晚上,眼下肿胀着,调侃青雉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拍拍她的肩膀,朝江吟婳的屋中走去。
江吟婳还是没醒,慎之习惯性地蹲下拧干湿帕子,为她擦擦手臂。
一看躺在病床上,脸色死白的江吟婳,心脏便痛的厉害,慎之哽咽着捂住嘴巴,小声啜泣。
……
国,不可一日无君。
原本如日中天、权倾朝野的宇王一堂,不过半月有余,便彻底覆灭,树倒猢狲散,纷纷东窜西逃,有甚者更是连夜出国,毕竟宇王已经死了,都很怕被新皇针对。
从前宇王一堂仗着皇后,仗着国舅,仗着靠山,沆瀣一气,为非作歹,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都在想找他们算账。
眼下,皇位已经空了三日,三日足以让邻国蠢蠢欲动,也让无数有心人暗戳戳谋划。
选出一个君王,是大盛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本来大家以为李俊儒是稳赢,因为从前李乾徵披着断袖的皮子,毕竟败路人缘,除了他的部下谁选他啊?
可……
让大臣们纷纷骂爹的事情来了,李乾徵在朝暗中安插的间谍太多了。
在选举之时,那些间谍纷纷弃暗投明。
“卧曹!你不是宇王的人吗?”周归远指着大学士陈良,“你从前还针对过徵王的?”
“是的。”陈良折扇轻摇,“装的,都是装的,眼下徵王的羽营实力十万。众望所归,我自然也没必要卧底咯,况且儒王性子不错,臣爷没做过害他的事情,日后相见,也好说话。”
所以……
周归远指着自己,看着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在宇王和徵王还有宇王三人之间摇摆不定的?”
“是的,只有你。”辅国公笑眯眯说道,“活该你做墙头草,本想置身事外,那不成想你三人都得罪完了!猪!”
“我……”周归远深吸口气,那张俊秀的过分的脸,幽幽叹气,盘算着去找章明朗商量商量,保他的事情,刚刚抬脚,就撞在一人的胸膛上,抬头,不是章明朗又是谁?
章明朗深吸口气,周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看了下四周,这才拉着他的袖子,拉到暗处。
“要本相保你,也不是不可以。”章明朗勾唇,笑的肆意,那笑看似明朗无害,总让周归远觉得后背凉。
他戒备地问:“条件呢?”
“让你爹娘不准给你娶妻,也不准纳妾。”说到前半句,章明朗的语气是轻松的,可渐渐的,神色郑重起来,像是在做重大决定。
“哈?不娶妻不娶妻,你保我的条件就是让我孤独终老,断子绝孙?那,要么你不保我我被徵王针对到死,要么你保了我我答应你的条件,我爹娘打死我!”
“嗯,言之有理……”
章明朗难得的郑重点头。
“哎。”周归远深深叹口气,这时,章明朗突然凑近他,薄唇下移至他的直挺的脖颈之间,四溢的热气让他浑身发僵,只听得章明朗撩人耳红地说。
“等王爷登基后,本相会在三年内尽力劝说他,颁、布、一条、允许男子成婚、的婚律。”
如雷轰顶,惊的周归远浑身发麻,如千万软软的羽毛在挠他的脸、心、手臂……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此言真?”
“十分真,很真。”章明朗骨节分明、长着厚茧的手掌松了松,掌心起了薄汗,只差一步就真的可以拥他入怀了。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做,负手而立,喉结滚动,转开脸:“出宫去吧,我会保你的。邹书辕也会。”
周归远不知是因为章明朗答应保他而高兴,还是因为颁布男子婚律那句话,总之,他周身如置云端,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要飞了似的,摸着胸膛,感受那如雷的心跳,口不择言道:“徵王不是断袖,可你个章明朗是真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