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绾半推半就被谢峤带进一个房间,她浑身像是蒙了霜,手脚发僵不知该往哪儿放,颤怯好奇地打量四周。
屋内装潢精致,暖香盈于室,中间摆有一张白净如新的单人床,床头两侧都有小桌子。
谢峤轻车熟路取来浴袍,催她去洗澡,一再和她保证:“这是正规的足浴按摩,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酒店就在市中心,谁敢做不正经服务?”
“我不用按摩的,我身上没病。”
“按摩不是治病,是放松身体,你整天在厂里上班,肌肉都僵了,不好好按一下回头得肩周炎。”
他说得头头是道,莫绾不自觉耸肩摇臂,隐约肩膀发酸。
抱着浴袍三步一顿两步一回头朝浴室走,忸怩不放心道:“那你别走啊,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害怕。”
“我不走,就在这儿等你。”
洗过澡,她裹紧浴袍出来,半长头发湿漉漉搭在肩上,谢峤扯过毛巾给她擦头发,吹干后叫她躺床上去。他坐床边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进来了。
技师推着工作车进屋,面容白净清俊,身高一米八以上,二十来岁的模样。
工作推车上杂散放着莫绾看不懂的东西,全是瓶瓶罐罐,似乎是什么护肤精油。
莫绾坐在床上,暗自拉扯浴袍,腿卷起来缩成一团,悄悄扯谢峤的袖子:“强子,他是按摩师傅?”
“对呀。”
“这怎么行,你让个男的来给我按摩,还说这是正经地方?”
“怎么不能让男的按了,放松点,别紧张,有我在这里,怕什么。”谢峤朝她坐近了些,肩头轻轻挨在一起。
男生从工作车上取下热气腾腾的泡脚盆,往里添各种东西,最后撒上一层花瓣,对莫绾露出取悦的笑:“小姐,第一次来按脚吗?”
莫绾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
男生上前帮她调整躺姿,温柔往她背后垫枕头,将她垂落的两脚放进热水盆,掌心舀起热水往她腿上淋:“这个水温合适吗?”
“合适。”其实有些烫,她不好意思说。
谢峤一直坐在她旁边,时不时斜睨那技师,眼神恢复往日的凌厉,仿佛在审视什么罪犯。
技师若无其事保持自己的工作,富有技巧地按揉莫绾的脚,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问她力度合不合适。
莫绾声若低蚊回应了一声“合适”,脸转向谢峤的方向,侧脸埋在枕面凝然不动。
两只脚在男生的按揉下,激荡出异常的酸麻,又刺激出舒畅痛快的爽感。她很想哼叫,又不敢,个中滋味压在嗓子深处,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谢峤很忙,左右手各一个手机,不停地回消息,间或走到阳台接电话。
他去阳台接电话时,技师才对莫绾道:“想叫就叫出来,你太紧张了,放松点。”
莫绾依旧什么都没说。
谢峤打了很久的电话才回来,估计是事情进展顺利,回来时眉眼宽释,脸上很自在。
手机塞到口袋,坐回床上,声息也跟着轻快:“怎么样,舒服吗?”
莫绾脸贴在枕头,对他露出窃笑,幅度很小地点头。
看她明澈机灵的眼睛,谢峤心头一下子舒畅了,前些日子压得在胸口的结郁顿然日出冰消。莫绾舒服,他就跟着舒服,看她享受到了,他也跟着获得某种隐秘的快慰。
但再看那技师魅惑的、勾人的暗送秋波,他心里又不痛快,很想豁骂几句:不要脸的勾人烂货。
他总喜欢以最狭隘的思维揣测别人。
认定这技师是看到莫绾一身的名牌,才腆着脸骚笑,想攀高枝呢,阿谀谄媚的玩意儿!如果知道莫绾只是个厂妹,这死技师还能摆出这骚笑吗,怕不是白眼都要翻上天。
谢峤弯弯绕绕在心里恶意臆想了一番,越看这男的越烦躁,朝他摆手道:“你先出去吧。”
男生停下手上的动作,凝眸困惑地看着他。
“不按了吗?”莫绾正舒服着,这么一断了,下意识张口问道。
谢峤舌尖在腮帮顶了顶,垂眉看她舒坦的神情:“喜欢?”
“什么?”
“喜欢他给你按脚?”
莫绾纯真地抿着嘴,露出无邪的笑,略有羞涩又不好意思地点头。
谢峤往技师身上剜了一记嫌恶的目光,冷然硬声道:“继续按吧。”
他又坐下,半躺在莫绾身侧,摸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
两人靠得很近,他清楚感受到莫绾呼出的热息,温水煮青蛙似的袭在他颈间,不可控地烧着他,挠得他勾魂荡魄。
他听到莫绾因为脚部穴位被按揉而发出的压抑哼声,一声一息让他陷入某种昏沉模糊的渴盼。
莫绾逐渐适应这样的按摩,有一搭没一搭回应技师的话,甚至好奇地问技师:“你们干这个,一个月多少钱?”
“看情况了,接的客多就赚得多点。”
莫绾笑得傻气:“那我下次来还点你。”
谢峤玩消消乐的指尖顿滞,稍不留神,手机直直砸落面门,正好砸在挺直的鼻梁骨上,他疼得哼声,捂住鼻子。
莫绾匆忙看过来,惊问:“强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峤揉揉钝痛的鼻梁,挺直身子,眼眉压得很沉,冷睇技师的脸:“你先出去吧。”
技师望向莫绾,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谢峤再次道:“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谈。”
“好的。”技师放下莫绾的脚,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快步离开。
谢峤长腿一迈,去把门反锁了,回来脱掉外衣扔在床上,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精壮手臂。他坐在技师的矮凳上,握住莫绾的脚,漆眸透出狡黠的精芒,笑得很邪气。
莫绾猛倏抽回脚:“强子,你干嘛呀!”
“我给你按。”他又拉回她的脚。
“你又不是干这个的,别弄了,太奇怪了。”
“我也会按。”谢峤面不改色揉按着她的脚心,拙劣地问,“是我给你按得舒服,还是刚刚那男的给你按的舒服?”
“他按得舒服。”她坦然地说。
谢峤嗤之以鼻:“我又不是专业的,当然比不过他,我又没给人按过。”
那技师不在,莫绾前所未有的放松,坐了起来,两只脚都搁在谢峤大腿上,任凭他翻来覆去地按,小小地抱怨:“干嘛不让他继续给我按,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做呗。”
谢峤嘲笑她:“刚叫你进来时,还不情不愿,扭扭捏捏说不正经。现在呢,这么点功夫,就迷上了?”
他语气夸张模仿她刚才的话:“下次来还点他?在厂里赚钱那么辛苦,舍得天天来按脚,让小白脸挣你的辛苦钱?”
“你可别说了。”莫绾被他嘲得面红耳赤,垂头不语,两只手捂住脸。
谢峤嘴角笑意含混,手继续往上按揉她的小腿。
心里止不住盘算自己还有多少存款,琢磨着要不要包个干净的技师,长期给莫绾按脚,就只服务她一个。现在酒店这些技师来来回回接客,他嫌不干净,得找个干净的伺候莫绾才行。
做了一次痛快的足浴按摩,莫绾浑身上下都轻松,走起路来像飘在云端。
两人还去了一趟植物园。
谢峤开车送她回城中村,问她要了一把出租屋的钥匙和一张门禁卡,方便他随时过来。
莫绾继续回厂里上班,谢峤也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几天后,他回谢家主家的别墅,想着回去拿两件衣服。别墅这边有他一间房,但他回来住的次数不算多。
谢云缙把他当牛马一样使唤,恨不得将他往死里压榨。他根本没时间回别墅住,平日要么在外地出差,要么工作太忙直接住在酒店。
这次回来,发现别墅里灯光摇曳,人影热闹。
谢峤进去才发现,原来今天是谢老爷子谢政骁的寿宴。
谢政骁,他所谓的生物父亲,今年六十五了,尚未退休,依旧是谢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
寿宴没有摆席大办,只叫了家族的亲戚过来聚一聚,但人也很多,厅里摆了三张大圆桌,全都满满当当坐着人。
谢峤快速环视一圈,大多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亲戚。
他进来了,众人转头看他,也没人和他打招呼,杂乱的眼神有好奇的、无趣的、嫌弃的,但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只略看一眼,又继续吃饭聊天。
这场寿宴至始至终没人通知谢峤。
他板整过衣领,绕过圆桌来到谢政骁身边,隐藏住素来的戾气粗鄙,体面而拘谨地垂头低声打招呼:“爸,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没什么文化,拧不出什么溢美之辞。
谢政骁淡淡点个头,他的孩子太多了,谢峤这个私生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若不是谢云缙执意要让谢峤进门,他都没把这野孩子放在眼里,只想着给点钱打发了事。
“这儿没位置了,你回房间去吧。”谢云缙在一旁淡声道。
“好,小叔,你们慢吃。”谢峤点头道,往楼梯拐角走去,一路往上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
他在屋里待了很久,门关得严实,依旧挡不住楼下的喧嚣。
悄悄开了门,在三楼的走廊往下俯视,嫉妒如毒蛊发作得阴险,糟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过生日,莫小年都没过过生日呢,她连正儿八经的蛋糕都没吃过。
她那么可怜,在厂里缝了一整天的拉链,回来只能在出租屋待着。莫小年那么辛苦,这糟老头子却在这儿受人恭维享尽极乐,真是不公,真该死!
越想越愤恨,他下楼来到厨房,看到西厨岛台上摆着一个非常壮观的蛋糕。
他问在厨房忙碌的保姆:“冯姨,这蛋糕可以吃了吗?”
“可以,先生说不搞吹蜡烛那套了,让我直接切好,拿去分给大家。”
“我来切吧。”
谢峤拿起长锯齿刀,切了正中间那块雕有龙图腾的糕块,找来塑料餐盒装起来,放进冰箱里。随后草草把剩下的蛋糕切成小块,端着前往大厅。
谢云缙对他的殷勤很不满,眼镜片透着冷光看他,凛然道:“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我饿了,下来找吃的,顺便帮大家切蛋糕。”
他把蛋糕分给几个有意拉拢他的长辈,低眉顺气让人家吃好喝好。分好蛋糕,他也没留下碍眼,而是往厨房去了。
从冰箱取出先前放进去的餐盒,里头是他精挑细选、自认为最好吃的糕块。
拎着餐盒从小后门走出,进入车库,开动自己的保时捷,驱离别墅,一路往城中村方向开。
莫绾上班回来,洗过澡,盘坐床上又在看她那本《挖掘机驾驶员操作指南》。
忽而门板扣响,男人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莫小年,开门,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