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如梦。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轻拥着怀特迈恩的林森，赵飞燕的心中闪过难言意味。被拥在怀中的，本该是她才对。
哼，她就不信了，凭她赵飞燕的美貌、她的才华、她的努力，最终还争不过一个用克隆有机体打造的虚拟人物。
“怎么，可是我方才说错话了？”
听到林森的疑问，赵飞燕才惊觉过来，自己方才失神之下竟轻哼出声，不禁玉脸微红，赶紧掩饰：“没什么。你方才说到哪了，继续说啊。”
林森忍不住脸显狐疑：“真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当然听了。”
“那我方才说了什么？”
赵飞燕一时哑然。方才光顾着吃醋了，还真没细心去听。
“总觉得，你今晚似乎有些不对劲。别是过分辛劳的研究让你神思恍惚吧？”说话间，林森细心打量着赵飞燕，见那清丽的容颜的确消瘦了不少，心中不禁涌起歉然。虽说赵飞燕本就是个为了研究可不顾一切之人，便是没有他的存在，前者也可能依然那般全力投入，可问题是现在毕竟他也从对方的研究中受益良多。
“我本该劝劝你才对。总归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赵飞燕闻言立时美眸一亮：“你，是在关心我么？”
林森颔首：“这世间，你是除了莎莉之外，我唯一可以信赖、唯一可以倾诉心肠的真正朋友，我又岂能不关心。飞燕，你的研究既已取得重大成果，不若暂时缓缓，好好休息休息。”
天上的星光，在这一刻仿佛尽皆入了赵飞燕的眼中，美眸比星空更加闪亮。
“有你这份关心，便已足够。我相信，一定能将我失去的东西，重新取回。我才不信，我竟会争不过......”话到最后，赵飞燕倏然掩口，脸上红潮再现。
林森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却又觉得极不可能，想开口确认，又感到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飞燕，你有没有觉得，我其实是个很虚伪的人？”
“从不觉得。”赵飞燕断然摇首。
“可我自己却觉得是。”苦涩的笑意，在林森的脸上浮现，他缓缓抬头看向夜空，叹息道，“本以为，我的心，像这星空一样纯净，可实际上......”
是啊，他的心，哪还有纯净可言。可笑的大义。
冠冕堂皇地呵斥威斯克行事毫无底线，可他自己呢？量子意识试验，已令近十万的人或死亡或成白痴，即便这并非他亲自所为，可他也参与了，不是么？还有虚拟世界的试验，造成的植物人数量......这事哪怕他并未参与，可至少是知情者，更没有反对。
口口声声骂着威斯克，差点毁灭星球、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暗中拿活人做试验，可他自己所做之事又好过前者多少？
“那不一样，你是在为这个星球的存亡而不得不如此去做。你是为了人类、为了星球、为了大义。”
“威斯克岂非同样？”
“那不一样。你，他......”张口结舌好一会儿，赵飞燕也找不出能劝说林森的话来，她所能找到的理由，压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最终只能轻哼，“我才不信，威斯克那混蛋所行真如你一般是为了星球存亡，他必有私心。”
“谁无私心，我也有。”轻叹一声，林森终决定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末世的残酷，根本容不下圣人。
“无论是威斯克，还是曲博与彭云，又或者欧阳虚彦，他们的确都有一颗守护家园的心。这是我们之间抛弃成见、暂时精诚合作的基础。现在一切真正统合在全球理事会之下，我们为对抗虫族而做出的努力自也会加速。量子意识对于战争的作用，必然会很快得到验证与强化。至于威斯克的工作，也不会停止，受控的新型异虫，的确是个不小的助力。至于人类的基因改造试验，尽管我让其不得继续进行，但只怕......”
哪怕林森没有继续往下说，赵飞燕也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林森不禁想到了威斯克最终吐露的答案。尽管那并非他所猜、所要的。
只是，这答案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睡梦中得到的一些指引？一些日间万般苦思却一无所获的答案，在睡梦中会有莫名其妙的声音为其指引方向？
这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但林森并不认为威斯克会在这事上再做隐瞒。
库仑行星的真正秘密，依然难解，也许，随着量子意识的进一步进展，他能自行找到真正答案。
“飞燕，你说，若是世人知道了我们这些人所做之事，会如何看待我们？忽然觉得，联邦抛弃整个库仑行星，也不是不能接受了。我们可以为了所谓大义，而漠视十几、甚至几十万人的生死，那么联邦为了整个流亡人族的未来，无视近千万之人的生命，实际也可算是为了大义。当为了大义而牺牲自己时，觉得不可接受，但轮到别人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可笑的大义，可耻的我们。所有人中，也只有你，依然纯净。”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说话不曾出声的怀特迈恩忽然开口：“你不可耻。无论你怎么做，都是对的。”
温柔转首，林森看着怀特迈恩的眼眸，满是温柔。实际上，他之所以会这般近似毫无底线地去做，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身旁的佳人。他孤身一人，死便死了，了无牵挂，可怀特迈恩怎么办？失去了他的庇护，怀特迈恩的结局不问可知。怀特迈恩，并不只是个复刻体，而是他的挚爱。
一个复刻体，也会有感情？赵飞燕的心中闪过疑惑，但随即被其否决。那一定不过是高度人工智能下的自然反应而已。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本该是自己所说之言，却被一个复刻体所抢了过去，赵飞燕的心中涌起不甘，忍不住道：“也许，还有一种方法。你跟我一道回溯时空，虽然这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我们可以置身于不同的时空，也许是没有虫族存在的时空。如此，你也就不用背负任何罪恶了。”
没有虫族存在的时空？别说按目前量子意识的所见，尚未见到那样的时空，即便真有，林森也不会去。因为那里，没有怀特迈恩，至少，没有这样的怀特迈恩。
看着赵飞燕，林森的心中稍显愧疚，他终归还是对其隐瞒下了这个秘密，关于怀特迈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