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诚的确又去找陆庸妍了,还是张氏接待她,但他在陆端的书房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硬是没有见到她,不知是张氏不懂变通,看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她不愿意出来见他。
荷生说:“小姐,侯爷来了,在外书房呢。”
“他怎又来了?”莲之抬头。荷生笑道:“谁知道呢,总归是想见咱家小姐吧。”
“好了,没谁像你们这般嘴碎的,都散了吧,我要练字。”陆庸妍估计是他上午的话没说完,这是想把上午的话讲完,才又来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讲不讲还不就是那样,无非是两个可能,一个这孩子是他生的;另一个可能是不是他生的,但他养育了这个孩子,并且一直养到这么大,让外人都以为这是他的孩子。
于她来说,并无分别。
是他的孩子,她无力改变什么;不是他的,那又如何,这孩子已经在侯府站住了,庶长子的位置跑不了,她如果没有儿子,这孩子就要袭爵,说不定她往后余生都要倚仗这孩子生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于是孟君诚干坐了一个半时辰,等太阳西斜,陆端回了府,他都没见到那小姑娘一面。
陆端自然是要留他吃饭,他推辞了,说来日方长。陆端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笑着去送,说:“侯爷走好。”
那姑娘,好大的气性!孟君诚觉得陆庸妍是生气了,等莲之进来点灯的时候,才看见自家小姐写了一段楷书: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栽。但购有花者,不限桃杏梅。百果参杂种,千枝次第开。天时有早晚,地力无高低。红者霞艳艳,白者雪皑皑。游蜂逐不去,好鸟亦来栖。前有长流水,下有小平台。时拂台上石,一举风前杯。
莲之点了风灯,低声道:“侯爷已经走了,小姐可要用膳?”
“嗯,摆饭吧。”
“好。”
孟君诚在陆家没见到人,本就有些心事,谁知还没进府,就在小巷里被自己人拦住了,护卫送上两个信息:一,曲阜孔氏携嫡子庶女上京;二,孙家海上货物被截,损失惨重。
原来都是来上京活动来了,孟君诚点头,“知道了。”然后前脚进府,就有人来告知他消息,说老太君和纪家说好了,三日后迎纪小姐进府。
“什么?”
孟君诚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长酒道:“是纳妾,不是娶妻,纪小姐在夫人前十日进门,到时候执妾礼,给夫人敬茶。”
“荒唐,简直荒唐!”
孟君诚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如何使得,我去和奶奶说。”
“老太君已经睡下了。”锦书进来讲:“老太君的意思是侯爷应以大局为重,繁衍子嗣才是大事,其他都是小事,希望侯爷要知道轻重。”
“纪氏进来,那孔氏呢,孔氏什么时候进来?”孟君诚气急而笑,“大姑母那里呢,是谁,是哪家的,姓甚名谁?”
锦书不语,倒了杯茶给他,“侯爷早些安歇吧,大婚在即,保重身体。”
等锦书一走,长酒说:“孔家的是季繁少爷的两个庶妹,孔如玉和孔如兰,孔家应该是想两个都塞进来,不然也不会都带出来,这是没打算再带回去了。孙家的,锦书还没得到具体消息,但当时画眉在场,她听见了,据她说大姑奶奶说的是一个叫孙立言的姑娘,侯爷可要着人去那边看看?”
“看什么看?都是要进府的,到时候天天看,够你好看的。”
“侯爷上火了,有口气。”长酒道:“我去给您端碗绿豆汤,您早些歇息吧。”
那绝情女子,不知她在做些什么?孟君诚觉得很奇怪,不过见了她一面,怎么就开始念念不忘了呢。
等长酒和锦书暗地里说了几句,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人,整个春芳满园人去楼空。“真是!”长酒先是叹气,后又笑了,“以后这府里就热闹了。”
陆庸妍坐在灯下,写些甚么,很认真,孟君诚站在她窗外,觉得这女子当真是有定性,执笔写字时,仿佛天地间若如无物,像入了逍遥天境。
“是谁?”莲之挑开窗户。
“没有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荷生说。
“你们去厨房给我煮碗面,我饿了。”陆庸妍道。
“您饿了?”荷生问,“怎么饿了,晚上用饭也没过多久啊。”
莲之拉她,“小姐饿了,走吧。”
荷生还在疑惑,被莲之扯着出去了,陆庸妍抬头,搁下笔,“来都来了,进来吧。”
孟君诚从窗户中跳进来,拂了拂衣袖,“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怕是坏人?”
“坏人也不敢来。”陆庸妍回了这么一句。
她的意思是说,我都要嫁给你了,还有哪个坏人不长眼,这时候来。
孟君诚先是一愣,后又笑了,“写什么呢?”走近两步,瞧上去一看,“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路远谁能念乡曲,年深兼欲忘京华。忠州且作三年计,种杏栽桃拟待花。白乐天《种桃杏》,你爱读诗?”
陆庸妍笑笑,“侯爷白天到访两次还不够,怎么晚上又来了,是又饿了?”
这狭促女子,孟君诚瞧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没有生气,她说:“若是白日那事,我要先向侯爷道歉,是我不知分寸,教侯爷白坐了一下午,望侯爷大人大量,先原谅我。”
“陆姑娘,好气度。”孟君诚在窗下落座,道:“可本侯就是生气了,本侯也不是那什么大度之人,陆姑娘注定要失望了。”
荷生端着一碗面走近了,正要撩帘子,却被莲之接过,她们站在外间,说:“小姐,面煮好了,给您搁着,您写好了就出来吃吧。”荷生觉得莲之有点神叨叨的,孟君诚倒是笑,“你这两个丫头有意思,一个憨傻,一个通透,你是怎么教的?”
“不是我教的,人各有命,她们都很灵,只是灵在了不同的地方。”陆庸妍道:“您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碗面?”说罢,转身出去端面条。
“我来!”
陆庸妍本已经端起了面碗,却不想回头撞进一个高大强壮的阴影里,她端着面条就不动了,孟君诚一手将面条接过去,一手抄起她的手指查看,“没烫着吧?”
“没有,”陆庸妍收回双手,说:“您先吃面,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讲。”
“你也吃点?”孟君诚其实一点也不饿,这一整天,不停地吃吃吃,这刻食物都堵在胃里,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陆庸妍说:“那您喝汤,这是鲫鱼汤,鱼肉和鱼骨捣碎了煮的汤底,等汤泛白,又将鱼肉和骨头都捞出来丢了,这汤好喝的,您试试?”
“好。”孟君诚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陆庸妍也不说话,静悄悄在一边站着,像一张话少的幽静的风景画。
“过来,”孟君诚长臂一伸,将陆庸妍拉到跟前来,“燕儿,你是叫咏燕是吧?”
荷生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一左一右和莲生在外头站着当护法,孟君诚一开口,她没忍住,就笑出声了。
莲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出声。可惜里头的孟君诚已经听到了,他忽然间就红了脸,很不自然的说:“不是这两个字?”
“侯爷还没看婚书?”一般未婚夫妻的名姓都写在婚书上,孟君诚不知道陆庸妍的名字,说明他还没看过婚书,或者是看了,但没认真细看。陆庸妍转身,到书桌上,俯身写了自己的名字,将纸张送上,“侯爷,我的名字是庸妍,庸人自扰的庸,百花争妍的妍,您听成了咏燕,确实也挺相近的。”
“我说你是中庸平正的庸,你这样聪慧,哪里就是庸人自扰了,再说百花争妍,我倒是有一事相同你说。”
外头的荷生和莲之也竖起了耳朵,陆庸妍稳稳站着,道:“侯爷请讲。”
“妍儿,你也知道,我家里子嗣不旺,我祖母她——”话明明都是想好了,想要快一点告诉她,不要让她进门之后才备受打击,可临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了。
“是这样的,我祖母她可能要给我纳妾,你,你年纪还小,我……我”……
莲之一听就泄了气,有点不忍心继续听下去了,荷生咬牙,“哼,什么镇北侯府,连咱们建康的小户之家都不如,咱们建康城的小户之家都知道,没娶妻不可纳妾,妻不生嫡子,不行小妾先生。这什么狗屁侯府,烂糟透顶!”
由于两个丫头就在窗外,里头发生点什么,外头都知道;自然的,外头说点什么,里面自然也听得见。孟君诚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他抿着嘴,祈求宽恕一般,“阿妍,你别——你别不说话,我,我——”
“好了,我知道了,侯爷先回去吧。”孟君诚想去拉眼前人的手,却被陆庸妍侧身避过,“夜深了,侯爷不便再留,请回吧。”
再拉扯也没意思,反正他们即将是夫妻,有什么话,来日方长,留着日后慢慢说就是了。
孟君诚走后,荷生进来,瞧见那碗几乎没动的面,恨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知道糟蹋东西,外头多少挨饿的穷人呢,朱门酒肉臭!”
莲之怕她撩起陆庸妍的火气,立马道:“没事,给守门的婆子当宵夜也是好的,她们吹着冷风,怕冷。”
“嗯,我去外书房,找父亲,你们吹灯休息吧。”
“小姐!”荷生委屈死了,这还没进门呢,这就开始纳妾纳妾了,一个男人而已,要多少个女人才够啊!
真是,羞辱人,气死人了!
莲之也着急,怕陆庸妍气急了做出什么不好的决定,忙道:“小姐写字吧,或者绣花,咱们给侯爷做的那个荷包,最后快收尾了,咱们现在给侯爷打个络子怎么样?”
“不必,我有话同父亲说,你们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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